“你的意思是说，裴砚初在厨房给你做饭，虽然煎蛋煎糊了，但后面的牛排做得还行？南瓜汤也挺好喝？”
闻祈慢吞吞地应一声。
语音连麦里的许千钧语气震撼：“你们还一起复习了一晚上？”
闻祈想了想，纠正：“准确来说，裴砚初是学习。”
平时裴砚初上课就吊儿郎当，成绩吊车尾，闻祈随意递去了一本练习题，就目睹了裴砚初认认真真地做出满篇红叉的全过程。
闻祈只好从头跟他讲题。
讲到晚上十点都没发现这么晚了，夏禾妤打电话过来怒气汹汹来找人，听到裴砚初说在闻祈这儿学习，笑开了花，亲自向闻祈轻声细语地道了谢。
连麦里，方小拓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这就是这个周末，裴大少爷还要来找你补习的理由？”
平时的周末里，都是许千钧和方小拓来找他玩，闻祈这儿没家长管着，别墅里有游戏房有私人影院，还有阿姨做饭，他们乐得自在，要是学习遇到问题，还能找闻祈请教。
但是这个周末有了变故。
闻祈歉意道：“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一起来的。”
许千钧咬牙：“来！”
要是他们不在，裴砚初欺负小祈怎么办！
但真的来了，又发现裴砚初规规矩矩的，闻祈让写几张卷子就写几张卷子，就是听讲题的时候，总盯着闻祈瞧，一不小心就走神，唇角快翘天上去。
闻祈往下写了大半的步骤，问了句，却没听见声儿。
他抬头看到裴砚初一脸傻笑根本没听的样子，气不过地瞪他，裴砚初又赶紧保证，让闻祈再讲一遍，这回肯定听进去。
四个人在餐厅里，许千钧和方小拓坐桌子的另一边，嘀嘀咕咕地咬耳朵，总觉得裴砚初对闻祈的态度透着不对劲。
说话就像是……在哄老婆。
两天短暂的补习结束，月考来了，这次考题出奇的难，考场外哀鸿遍野，等成绩出来，楼下的公告栏贴上了月考排名。
闻祈的名字稳稳当当排在第一，旁边贴着证件照，少年穿着蓝白校服，是最青春的模样。
公告栏前，裴砚初的手插在裤兜里，望着那张证件照。
季延数完名次回他旁边，乐道：“你排三百二十六，裴大少爷往前进步了五十名，厉害啊。”
“那当然。”裴砚初轻哼，若有似无地炫耀，“闻学神给我补了两天课，必须得往前进步。”
公告栏里三圈外三圈挤满了人，都在观望名次，不少人围观着闻祈各科断层第一的分数，发出阵阵感叹声。
“我靠闻学神又是第一，长得这么好看，成绩还这么好，还给不给我们普通人活路了？”
“我们来打赌这次闻祈的证件照能留几天，我猜两天内就被人给偷走了哈哈哈哈。”
“我也想拿闻学神的照片在家里供着，每次都迟了一步。”
“有没有人现身说法啊，拿闻学神的照片有用吗？要是有用的话，我也……”
讨论声不绝于耳，裴砚初拧着眉，不满道：“学校每次贴名次还要把前三名的照片贴出来，到底想让我们看成绩还是看人？”
季延笑嘻嘻：“你要是看不惯，可以帮闻学神把照片拿下来啊。”
裴砚初的眼眸闪了闪，道：“这不就是偷拿闻祈的照片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季延信他个鬼。
他去裴砚初家里玩，翻相册看到里面夹着的证件照是谁的？
装，继续装。
裴砚初沉思两秒，正经道：“不过闻祈这样招蜂引蝶也不太好，等会儿我还是找个机会帮他把照片拿下来吧。”
以前他还能告诉自己是见不得死对头比他受欢迎，现在彻底坦诚了，听到这么多人觊觎闻祈，他就是心里发酸。
人是他的，照片也得是他的。
“谁招蜂引蝶了？”
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裴砚初一惊，转头看去，闻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清凌凌的一双眼眸望着他。
裴砚初编排人被抓了个现场，面红耳赤，讷讷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一向不来看成绩的吗？……”
闻祈道：“不看我的，看某人的。”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看的名次，见有其他同学挤过来，便让开了位置，退了出去。
裴砚初急了，赶紧追了出去：“某人是谁？”
少年的背影一前一后地远去，被遗忘的季延站在原地，嘶一声。
他本来觉得闻祈逃不了裴砚初的掌心，现在怎么感觉是反过来的，裴砚初逃不了闻祈的控制才对。
人家随便勾勾手指，裴砚初就像闻到骨头味儿的小狗追过去了，哪有半点大少爷的矜持范儿？
裴砚初追问一路，闻祈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承认看的是他的成绩，道：“三百二十六名，你能拿到这个成绩，挺不错的了。”
毕竟只临时抱佛脚了两天，成果比他预计的要好。
裴砚初乐颠颠的：“我就知道你看的是我的名次！”
闻祈轻笑了声。
两人并排上楼，楼道里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衬得氛围格外安静。
裴砚初忽然问：“闻祈，你要去B大，对吧？”
闻祈看他一眼，点了头。
裴砚初低声道：“那我想和你去同一个大学，你愿意吗？”
闻祈笑了：“笔在你手上，你想去哪个大学都在于你自己，不在于我。”
闻祈送他的那支笔，还在裴砚初的外套兜里。
裴砚初揣着兜，指尖碰了碰那支笔，像握住了一道护身符，下定决心道：“好。”
前不久还有朋友问他要不要一起申请国外的学校，但他还是想留在国内。
想离闻祈近一点，再近一点，他睡醒一抬头，闻祈就坐在前面在认真听课的那种近，能让人满心欢喜，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灿烂而明亮的。
这一周轮到他们班打扫校区，在大课间的时候每两人为一小组，负责一片区域。
名单贴出来，闻祈和另一名男同学被安排到了医务室外的那棵银杏树那片区域扫落叶，裴砚初堂而皇之地过来，和那个同学换了名额。
初秋时节，银杏灿灿，轻风掠过，簌簌作响，落了一地耀眼的碎金。
裴砚初拿着大扫帚，勤勤恳恳地扫地，把金色的落叶堆成一堆，又叫另一边的闻祈过来。
闻祈还以为发生什么了，过来问：“怎么了？”
扇子银杏叶被堆成大大的爱心形状，裴砚初站在旁边，得意道：“送你一颗我的心。”
闻祈的脚步猛地顿住，无奈问：“你无不无聊？”
裴砚初追问：“真的不觉得浪漫吗？”
“堆成花也不浪漫。”闻祈无情道，“别玩了，去拿垃圾桶，早点打扫完，还能回去多做两道题。”
“好吧。”
裴砚初把大扫帚贴靠在银杏树上，去拿主道旁的蓝色大垃圾桶。
闻祈低眸盯着地面上的金色爱心落叶，拿了手机出来，咔嚓拍了张照。
他又看了遍照片，唇角微微上扬。
嗯，确实无聊。
等裴砚初拎着桶回来了，闻祈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机。
接下来一周都需要他们打扫这片区域，银杏树每天都在飘落叶，换了别的小组轮到这儿总会嫌烦躲懒，裴砚初却挺开心，准时准点和闻祈下楼报道。
大课间在上午的中途，半大少年们饿得快，大多数学生这时候会争先恐后地奔到小卖部买吃的，裴砚初到了银杏树下，就从口袋里变出小零食给闻祈，让他加餐。
——是家里阿姨做的，天天不重样，比如龙井茶酥、菠菜培根司康、奶香红薯饼、火腿可颂……
个个扎实又管饱，用料干净，味道也不错。
闻祈刚开始还不肯接，听裴砚初说他吃一样就多做一张卷子，还是接了过来。
他吃东西本就慢，坐在长椅上吃了一两个，裴砚初也差不多把新落叶给扫完了，回教室以后，在课上乖乖地写闻祈给他布置的习题卷子。
裴砚初的进度落后班上太多，听课反而耽搁时间，就这样白天做题，晚自习的时间跟着闻祈回家，闻祈再单独给他讲题。
到了新的一周，换了别的班级去打扫校区卫生，他们不用再去那棵银杏树下，但在大课间的时候，闻祈的抽屉里会悄悄出现一个点心袋子。
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易”。
班级里渐渐接受了两个人关系变得要好这件事，看到裴砚初拿着闻祈的水杯去帮他接水，也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盯着全程，担心裴砚初会下毒了。
裴砚初有时在课间也会找闻祈问题，少年的声线带着磁性，正经又不正经地咬着字喊：“小祈老师——”
听得闻祈的耳尖冒热气。
闻祈让裴砚初别这么叫他，裴砚初偏不听，语气无辜：“你教我这么多，我叫你一声老师怎么啦？”
闻祈面无表情道：“我不想承认有你成绩这么差的学生。”
裴砚初闷闷笑起来，拿手指轻轻地勾了勾闻祈的袖口，手腕上的黑色手链一晃一晃，小声道：“小祈老师，你再等等我这个笨学生呗，我在努力追你了。”
那个追字，像是含着别的意义。
明明没有半分肌肤接触，但闻祈却像是被火烫到了般，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借着课桌的遮挡，捂住了袖口，道：“别动手动脚的。”
他转了回去，听得后面又是一阵少年低低的笑声，愈发地恼，又安慰自己。
等裴砚初对学习不耐烦了，等高中结束了，对他没兴趣了，等时间再久一些……
大少爷一时兴起的游戏就会结束了。
闻祈慢慢地垂落长睫，抿了唇。
【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这里就特别特别开心……】
【不管你认不认，我都要赖着你，要你负责……】
少年热烈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只是裴砚初敢说永远，他却不敢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