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和闻祈会时不时地回两方家长那儿吃饭。
吃饭的时候，夏禾妤开玩笑似地催：“岁岁都这么大了，你和小祈真不打算办婚礼啦？没有婚礼，我好几个姐妹还以为你没结婚呢。”
起初是因为怕闻祈孕期忙碌受累，裴砚初主动和家里人说先不办婚礼，等孩子出生了，两个人的事业都关键期，又是第一次带宝宝，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精力想别的。
等闻瑾年上了小学，鸡飞狗跳的生活算安分些了，裴栖辰和夏禾妤又提起了办个简单婚礼的事。
上一辈的观念传统，觉得不办婚礼、不正式告知亲朋好友就像是少了什么。
闻祈一向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繁琐的仪式礼节，没说话。
好在裴砚初和闻祈之前就达成过共识，裴砚初驾轻就熟地拒绝：“不用了妈，你看我和小祈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缺一场婚礼，有证就够了。他们来打听，你直接拒绝不就得了。”
夏禾妤叹气：“诶！你这孩子——”
餐桌上的闻瑾年捏着筷子，左右望望，琉璃似的剔透眼珠骨碌碌地转，古灵精怪。
闻祈点她：“岁岁，专心吃饭。”
闻瑾年乖乖地哦一声，埋头猛扒米饭。
一顿饭随着餐桌上的闲聊话题结束，闻祈原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闻瑾年上完学回来，心急火燎地拉闻祈进房间，关上门，郑重道：“爹地，你和爸比办婚礼吧。”
闻祈疑惑：“为什么？”
闻瑾年振振有词：“我问过了，好多同学都没参加过他们爸妈的婚礼，还有几个同学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参加，要回家问问。等你们办了，我就可以告诉他们，我参加过家长的婚礼！多酷啊！”
闻祈哭笑不得，捏了捏闻瑾年软嘟嘟的小脸，问：“你知道婚礼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闻瑾年人小鬼大，“就是你和爸爸手牵手走在红毯上，天上飘着玫瑰花瓣，你们俩交换戒指，然后亲亲。”
还伸了两根手指，模拟小人亲亲。
又撒着娇求：“爹地爸比你们经常亲亲的，就换个场合亲一下，再多了个交换戒指的环节，办嘛办嘛。”
闻祈的脸颊微微发热，道：“也没有经常吧……”
闻瑾年心里哼哼，她和元宝都看到过好多次了，爹地居然还不承认。
闻祈道：“好了不聊了，快写作业。”
“好不好嘛？”闻瑾年的眼睛眨得像星星，声音软乎乎地求，“我想参加你们的婚礼。你和爸比说一声，爸比肯定听你的。”
闻祈道：“你先写作业，等写完作业，我给你答案。”
“好！”
闻瑾年背着小书包，立刻奔至书桌前，干劲儿十足。
闻祈哑然失笑，出了房间，替她关上了门。
闻瑾年对玩滑板感兴趣，每周二四六下午三点半放学，他们就陪她去滑板兴趣班，今天正好赶上休息的那天，时间尚早。
按理来说，这个点裴砚初在书房处理线上工作。
闻祈想了想，给裴砚初发了消息，收到对面说不忙的回复，脚步一转，去敲了敲书房门，也没等回应，直接开了门。
书房的色调以黑灰白为主，极简风格，沉稳低调，办公桌后的裴砚初正随手翻着几个文件，见闻祈来了，便也不在意地推至一边。
“岁岁缠着你说了什么？”
裴砚初微微挑眉，笑着道，显然对闻瑾年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闻祈走近了，被裴砚初伸手一拉，顺从地侧坐在他的腿上，道：“你猜是什么事？”
裴砚初玩着闻祈的手指，思考两秒：“岁岁在学校又惹什么事了？她以前都是和元宝玩到元宝嫌她烦了，再去写作业，今天这么乖，应该犯了不小的事吧？”
“你能不能盼你女儿一点好？”闻祈无奈道，“岁岁就是找我说，想看我们办一场婚礼。”
裴砚初本漫不经心地捏揉着闻祈的指尖，闻言动作一顿。
闻祈问：“你怎么想的？”
裴砚初也问：“你怎么想的？”
两人同时问出口，闻祈微微偏头，以视线催促。
裴砚初斟酌着道：“兴许岁岁是一时闹着好玩，应不应都随你。你要不想的话，就说我们最近打算带她这冬天去滑雪，岁岁开心了，就忘了这些事了。”
闻祈问：“我没问岁岁怎么想，她怎样才会开心。我问的是你怎么想，你怎样才开心。”
裴砚初的心中微动，又低声道：“我……都行。不过小祈你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不办也行。”
闻祈以前都当裴砚初和他是一样的打算，毕竟他说过一次不太喜欢，裴砚初就再也没提过，有朋友或者长辈谈起类似的话题，裴砚初总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话头挡了回去。
这一回，闻祈认真地打量着裴砚初的神色。
裴砚初的眼眸微微闪动起来，问：“怎么了，老婆？”
闻祈道：“真不想？”
裴砚初眸底闪过几分挣扎犹豫。
闻祈催促：“说话。”
裴砚初知道闻祈不喜欢欺骗，低声承认：“有想过一些。”
闻祈问：“想过什么？”
裴砚初的语速飞快：“我觉得草坪婚礼比较适合我们，最好是以卡布奇诺玫瑰为主题，爱与重逢，契合我们的经历，进场音乐放你送我的那首歌给大家听听，到仪式的时间了，我俩就穿着同款白西服登台，元宝岁岁送戒指，我们互相戴完戒指，抱着接吻的时候，朋友帮我们在旁边喷彩色烟雾烟花……”
他一口气说完，好似突然意识到不妥，欲盖弥彰似的又补了一句：“就这么点。”
闻祈：……
就这么点？
还觉得不够？
说这么详细，这是盘算了有多久了？
闻祈又问：“彩色烟雾烟花是什么？”
“是很漂亮的烟花。”
裴砚初见他感兴趣，立刻来了兴致，道：“老婆，我找视频发给你看。”
他点开一个分享生活的社交软件，翻开自己的收藏，往下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将彩色烟雾烟花视频分享给闻祈。
嗷呜一声小狗叫，特别定制的消息提示响起——是裴砚初刚刚分享的笔记。
闻祈却没去看自己的手机，伸出手，直接拿过裴砚初的手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
裴砚初的瞳眸一缩，下意识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烟花视频跳转至介绍页面的小框，下方出现一句：收藏于xx年10月3日。
同时左侧出现前后相近的收藏列表。
【婚礼当天最正确的决定！！必看！！】【烟雾烟花Ⅰ定格我们幸福瞬间的烟花】【手把手教程，草地婚礼应该怎么布置才浪漫[爱心]】
两个人同时顿住，闻祈不敢相信般，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这些笔记被收藏的时间……
是他和裴砚初在医院重新相遇之前。
闻祈抬了头，看向神色心虚的裴砚初，忍不住问：“这时候你还没来装失忆找我吧？”
裴砚初讪讪：“老师经常教我们一句话，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我有时候偶尔刷到，简单看了下教程，就顺手收藏了。”
婚礼安排的流程表删减又增改，只是依旧压在时间的最底，没有拿出来过。
闻祈确认：“从我们在医院遇到之前，你就在想这些？”
裴砚初嗯一声。
闻祈又问：“直到现在？”
裴砚初犹豫了下，轻点了点头。
看着视频里别人小情侣的幸福模样，他有时候会代入想一想。
如果这是他们的婚礼，闻祈会喜欢吗，会开心吗？
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足够让他记住教程里的每一句话。
又随着他和闻祈交往的逐渐深入，婚礼添加了越来越多真切的细节。
小祈不喜欢太煽情的环节，誓言这一部分可以去掉。
小祈不喜欢太繁琐的装饰品，戒指越简单越好。
小祈喜欢狗狗，让元宝来帮他们送戒指，就像生日派对上送玫瑰一样，小祈会开心的吧？
再后来，他们有了岁岁。
岁岁虽然来的有些意外，但是意外恰恰也是人生的美好。
让岁岁参与进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闻祈的心中又酸又涩，像浸在苦涩的青柠汁水中，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后来和我说过的，你不喜欢偶像式的追法，我猜你也不喜欢太浪漫太夸张的婚礼吧？”
裴砚初笑着道：“你也说了，觉得婚礼只是个仪式，有没有都不太重要，我要是说出来，你说不定会觉得我幼稚……”
闻祈道：“确实很幼稚。”
果然。
裴砚初唇角的笑意僵住了，不知所措，不禁有些恼自己。
果然还是不该说的。
都这个年龄了，他们的孩子都六岁了，他在闻祈面前还是表现的不稳重，像个愣头青一样，傻里傻气的……
“但如果是你，再幼稚，我也愿意。”
裴砚初的心跳猛地错乱了一拍，又越跳越快，愈发急促，激烈得似要撞出鼓胀的胸膛。
他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闻祈的眼眸。
“草坪婚礼，卡布奇诺玫瑰，开场放我送你的歌，还有什么？元宝和岁岁给我们送戒指，烟雾烟花，是吧。”
闻祈的语气无奈：“裴砚初，你想了那么多，想了这么久，怎么就不敢来问我一句愿不愿意？”
裴砚初的声线颤抖起来，又哭又笑似的，道：“那、那我现在补上。小祈，你愿意……”
——和我举办一场婚礼吗？
他请求的话语还没说完，闻祈便轻声回应：“Yes，I do.”
——是的，我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