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银杏光影晃动,一片碎金透过医务室的窗玻璃,落在病床上的身影。
少年躺在床上,额角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浮着不正常的异红,纤长的黑睫轻微颤动着,似在做什么噩梦。
梦境五光十色,模糊晃动。
有一个男人在和他纠缠不清,汗湿炽热的掌心紧紧相扣,指间的银色素戒闪动着微光。
黏腻的水声咕啾回响,裹挟着激烈的拍打声,听得让人面红耳赤,饶是没有任何经验,也能听出来是在做什么事。
想推拒、想逃离,但被牢牢地掌控着,没有一丝机会。
如置身火焰,热得像要将人融化。
“谢谢老婆给我织的围巾,我好喜欢这个新婚礼物……”
伏在身上的男人蹭着他的颈侧,语气黏黏糊糊,像只仗着被宠爱,肆无忌惮地撒娇的巨型狗狗,又抬起了脸。
面容绯红,俊美眉眼浸染欲色,深深地注视着他,视线闪动着痴迷浓重的爱意。
为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蹙了眉尖,迷茫又不安。
为什么这张脸那么熟悉?
就像是,就像是……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仿佛一道惊雷倏然劈下,炸得头皮发麻。
不可能!
闻祈猛地醒了过来,呼吸急促,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
窗外银杏灿金,叶片间掠过窸窸窣窣哦风声,学校的医务室很安静,床帘外传来医生落笔写字的沙沙声响。
而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记忆复苏,熟悉的环境让闻祈过于慌乱的心跳慢慢变得平静。
是他昨晚上吹了凉风,今早起来体温有些不正常,本以为没什么事,但上课时整个人发晕,黑板上的字都带上了重影,连同学也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劝他去医务室。
体温计测出来高烧三十九度,他不肯听医生的话去医院,在这儿喝了退烧药睡着了,没想到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闻祈松口气,身体沉重,还残余着浓厚的疲惫感,缓缓地躺倒了回去。
做带颜色的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梦里的另一个人是自己的死对头。
还好只是一场梦。
医务室外面的廊道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声。
外面的人轻叩了叩门,礼貌道:“老师好,今天上午是不是有个同学来医务室了?老师让我过来问问情况。”
医务室今天上午只收了一个学生。
医生问:“你问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叫闻祈?他发烧了,接近三十九度,我让他通知家长去医院,他不肯,刚在这儿吃了药,睡着了。”
又匆匆道:“他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醒。同学你有时间帮我盯会儿吗?我去食堂打个饭,很快就回来。”
“好,老师您去食堂吧。”
传来的声线愈发清晰,闻祈躺在病床上,听出来了是谁,浑身僵硬。
怎么可能……
下一刻,中间作为隔离空间的素白帘子被轻轻拉开。
闻祈的手指轻颤了下,下意识闭了眼。
来人停下了脚步。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面颊雪白,烧出一片薄红霞色,细碎的栗色发丝被汗水沾湿了,凌乱不堪地贴在额角,眉尖紧蹙,看起来很是难受。
整个人少了平时的几分疏离感,显出一股脆弱来,仿若暴雨后、花瓣残落的春日海棠。
经典款的白色球鞋踩在地面上,站了半晌,像看了很久。
而后终于动了。
一步步走近,像怕吵醒他似的,特意放轻了力度。
闻祈因为高烧而晕晕的,渐近的脚步声落在他的耳边,声音像放大了数倍,一拍又一拍地踩在心上。
他闭着眼,假装沉睡,不知道来人想做什么,搭在床上的手指颤了颤,心间划过无数念头。
要是,某人敢在这时候趁机又使什么坏……
放置在床边的椅子响起一道拉动声,紧接着,好似是塑料包装袋被撕开的轻微声响。
闻祈还未想出来这道声音是什么,就感知到一片带着湿润凉意的柔软落在自己的额角,心尖一颤,下意识伸出手,忽地攥住了来人的手腕。
被抓住的人也被吓得一抖,像是全然没想到。
“你……你醒着?”
闻祈睁开眼,和神色错愕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面前的少年正俯了身,修长骨感的手指拿着一张湿巾,想替他拭去额上的细密汗水。
眉眼俊逸,带着几分青涩,桃花眼睁大了,呆愣愣地望着他。
“裴砚初。”
闻祈抓着他的手腕,声线因为缺水而沙哑,透着虚弱,断断续续地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裴砚初的视线下落,看到闻祈握着他的手,忽然惊醒了,一下子挣脱开来,退了两步,讪讪笑着:“你醒着,怎么不早说啊……”
木头椅子哐地一声重重倒地,同时打断了话语。
闻祈慢慢地坐了起来,目光警惕地望着他:“你为什么在这儿?”
“班主任来巡查,问你怎么不在座位上,你同桌说你发烧了,来了医务室。”
裴砚初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常态,蓝白校服拉链大敞,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抱着手臂,唇角一扬,笑得有几分贱兮兮的痞:“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过来看看热闹了。”
闻祈淡声问:“既然是看我的热闹,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面前的少年哼哼笑着:“本来打算趁你睡着,在你脸上画个猫脸,你那脸上全是汗,当然得擦干净了再画。”
语气又一转,惋惜道:“只可惜……”
——你提前醒了。
裴砚初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看闻祈,等他露出一副被气到的无语表情。
闻祈却只望着他,视线带着若有所的探究。
裴砚初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表情?”
闻祈抿了抿干燥的唇,神色愈发怪异,来回地打量着裴砚初,像在重新认识他,一时没说话。
在梦里,他就是和这样的幼稚鬼结了婚,还亲手织了一条围巾作为礼物?
织围巾,费时费力,是个麻烦活儿,听起来还很廉价。
面前这一位可是裴大少爷,什么好东西没看过,什么好礼物没收过,怎么可能把一条他织的围巾当成宝?
甚至一口一个老婆地叫他,折腾得厉害,床架嘎吱作响,像被两人弄得要摇散……
闻祈生出些窘迫,脸上烧灼得更厉害,庆幸着自己还在发烧,不会被人看出来。
梦就是梦,果然是假的,不可信。
他没说话,裴砚初先拧了眉,不安起来:“喂,闻校花,你没事吧?不会是烧傻了吧?先说好,你要是忽然晕倒了,讹我头上啊。”
闻祈整个人还晕着,身体也使不上力气,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实在没有精力和他吵嘴,闭上长睫,道:“说完了吗,看够了吗?滚吧。”
“没说够,没看够。再说了,你叫我滚我就滚,我不要面子的啊?”
裴砚初反而拎起翻倒的椅子,重新坐回了床边。
因为地方狭窄,天蓝色的薄校裤包裹着修长结实的两腿,大大咧咧地向两边敞开,两边的膝盖顶着床边。
他得意道:“我就坐这儿,不走了,你能拿我怎么办?起来打我啊。”
少年微微倾身,十八岁的身量很高,这样离近的时候更显得压迫感十足,眸底染着笑意,神色幸灾乐祸,让人看了拳头痒痒。
闻祈没接话,视线缓慢下移,停留在他的两腿之间,神色闪过古怪。
校裤轻薄,颜色又浅,加上裴砚初不检点的姿势,隐隐约约勾勒出几道显眼的线条。
哪怕隔一层布料,也能看出少年发育的分量相当可观,资本嚣张。
就像是,梦中的那错乱一瞥。
“……你在看哪儿?”
裴砚初的声线微微变了调子。
闻祈抬起脸,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因为高烧而在眼尾晕开一抹薄薄的绯色。
面容漂亮又脆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窗外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完美得似整个世界都偏爱于他,有一种不可亵渎的圣洁感。
闻祈淡红的唇瓣轻张,很平静地问:“你有多大?”
裴砚初简直不敢相信,结巴起来:“什、什么?”
闻祈又问:“是深红色的吗?”
裴砚初定定地注视着,神情呆滞,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一抹绯红从他的颈项往上迅速蔓延,叫整张脸都变得红透了。
“你、你!……”
裴砚初语无伦次,像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步步往后退。
闻祈静静地看着他。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我不和你计较,先回去了。”
裴砚初强撑着扔下一句,就往外跑。
医务室响起一阵逃窜的脚步声,裴砚初急匆匆的,差点和端着饭盒,回来的医生撞个正着。
“诶,同学你?!——”
少年逃离的身影带着狼狈,根本不管身后传来什么声音,一直跑到了废弃的实验室楼,才在阴影角落里停下。
裴砚初用手臂挡着脸,单薄的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降低着过高的体温,整个人还在处于惊慌的状态。
闻祈怎么能……对他说这么露骨轻佻的话!
裴砚初的颈项赤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跳如擂鼓,急切得像要跳出来,依旧不敢相信那两个问题出自一向对他冷嘲热讽、没个好脸色的闻祈之口。
但偏偏越想忘记,那两个问题越反复地回响在耳边,一遍又一遍,脑海中甚至浮现刚才闻祈仰着脸,认真追问他的模样。
【你有多大?】
【是深红色的吗?】
下流的问题,和那张脸形成了极致的反差感。
裴砚初的额角跳动,低头看去,呼吸一窒,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似的,狠狠地骂了一声。
“靠!”
浅蓝色的校裤什么都遮不住,诚实地隆起一团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