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院,大理石地面清晰见人影,回响脚步声。
从电梯口、通道到病房门口都守着身形高大魁梧的保镖,季延靠刷脸带闻祈进来的。
“小延来啦?”
夏禾妤先知道季延过来的消息,出病房接他们,眼圈还红着,像是刚哭过,注意到季延他身后的闻祈,愣了下,认出了人:“这是小祈?”
闻祈没想到夏禾妤还记得自己,局促地打招呼:“夏阿姨好。裴砚初过敏是因为我带的奶茶,我来给他道歉。”
季延没想到闻祈直接就说出来了,咳一声道:“夏阿姨,你们先聊,我先去自助饮料机那儿买瓶水。”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检查过宴会的备餐清单,明明没有芒果,砚宝突然过敏,还怎么都不说哪吃的东西。”夏禾妤的声音温和,“还好砚宝他随身带了特制的抗过敏药片,第一时间就吃了药。”
闻祈微微抿唇,更觉愧疚。
“砚宝在里面呢,进来吧。”
夏禾妤回身拧下门把,却发现门推不动。
里面传来裴砚初慌张的一声:“妈!您别让闻祈进来!”
夏禾妤蹙了眉尖:“你怎么……”
又忽然明白过来,笑了,转头对闻祈道:“他刚挂完水,喉咙消了肿,能说话了,但是脸上还有一些红疹,估计怕吓到你。”
明明是正常的表述,闻祈却仿佛听出不一样的意思,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闻祈问:“夏阿姨,能让我和裴砚初说说话吗?我不进去,就在外面说。”
夏禾妤笑盈盈地点了头,道:“正好我去问问医生一些事,你们聊。”
守在门口的保镖也自觉让了半米,闻祈走到病房前,轻敲了敲门,唤:“裴砚初?”
里面的裴砚初应了一声,低声道:“不用给我道歉,你又不知道我芒果过敏,我本来就是抢你的奶茶喝的,不是你的错。”
“不管怎么说,那杯奶茶也是我带过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闻祈道:“谢谢你带我来了你的生日宴,很热闹,只是我不习惯。我们在的是不同的世界,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
面前的病房门毫无预兆地忽然开了,打断了他的话,一片漆黑中,伸出一条手臂,抓住闻祈的手腕,把他拉了进去。
砰的一声,房门再次关闭。
满目黑暗中,闻祈被拉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中,少年似换了轻薄软和的衣服,过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强势地包裹过来,密不透风。
闻祈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胸膛,心跳倏忽乱了一拍节奏。
“不准。”
裴砚初伏在他的耳边,气息滚烫,嗓音透着狠。
两个少年的身体贴得毫无间隙,闻祈的腰后也锁上了两条沉甸甸的修长手臂,力度很重,恨不得把他揉进骨子里似的。
闻祈从来没和人离得这么近,更别提裴砚初的身体烫得惊人,像在发烧,反射性地伸手推拒,却被抱得更紧。
“我还没说完,你不准什么。”闻祈的耳尖烫红,“放开!”
“你没说完我也猜得到,肯定是什么划清界限的话。”裴砚初的胸口像有火焰焚烧,语气也冲,“我不想听,也不会答应。我就想和你做个朋友,这都不行吗?”
闻祈问:“只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原本气势汹汹的裴砚初忽然卡住:“你、你什么意思?”
闻祈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裴砚初嘴硬:“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行,那你就当我在说一堆胡话——裴砚初,我不清楚你是心血来潮,还是想找什么新乐子玩,但你都找错人了。”闻祈道,“我本来不想理会,对我来说,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我就不会介意。”
在医务室上药的那天,他出来看到裴砚初的通红耳尖,就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更何况从裴砚初信誓旦旦【我们以后做朋友吧】开始,裴砚初对上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热切,就好似狗见了骨头,流哈喇子想舔上来方小拓的兴奋劲儿一览无余。
从小到大,或明或暗向他表露心意的不知繁几,闻祈早已习惯平静处理,心境如一潭湖水,没有半分波动。
但对上裴砚初却破了例,风声不止,心湖控制不住地掀起阵阵涟漪。
闻祈实在是没想到裴砚初会这么吵。
存在感强得难以忽视,做事蛮横又霸道,不达目的不肯放手,放软了声音缠着他说话,却像在撒娇。
哪怕根本不在身边,耳边也总有人在提起裴砚初相关的话题,哪怕到了梦里,也要像块黏糊糊的牛皮糖一样粘着他。
短短几天,就叫闻祈心烦意乱。
是时候叫停了。
闻祈冷静想。
裴砚初听懂了,语气染上欣喜:“你的意思是你被我影响到了?你、你……?”
他想问你是不是对我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却升起几分羞臊,话在嘴边,一时之间却不敢明说。
黯淡的光线中,因为急躁又激动,裴砚初禁不住低头靠得更近,鼻尖擦过,某处柔软撞上闻祈的唇边。
两个人同时顿住,闻祈先回神过来,使劲推了把裴砚初,裴砚初呆呆的,忘了反应,被推开了。
闻祈的脸上烧得慌,转身想开门出去,又被裴砚初拉住了,不让走。
“我不是故意的!”裴砚初赶紧道歉,“太黑了,我看不清,就、就不小心……”
他的手掌也透着灼烧般的热度,紧紧地攥着闻祈的手腕,叫相贴的肌肤也开始升温。
闻祈深吸口气,让声线尽量平稳:“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要回去了。”
“不行,我还没说完!”
裴砚初的声线紧绷:“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在找乐子,我是认真的。我没想这时候做什么别的,就想先缓和我们的关系,成为朋友。”
闻祈很淡地笑了下。
说的比唱的好听,裴砚初觉得他听了这些,就会相信?
“你是不是不信我?”
裴砚初的声音闷闷的,拉着闻祈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道:“我也是前几天才想明白的,为什么我处处和你作对,是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最特殊的存在,只有我能让你生气,其他人都不行。我不知道这种叫喜欢,我只知道,当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这里就特别特别开心。”
掌心之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火热皮肉,仿若能直接感受到少年心脏的急促跳动。
闻祈禁不住蜷了手指。
他不想听,裴砚初却非要拽着他字字热切地说:“是你先招惹我的!出现在我面前,又进了我的梦里,我白天想见你,晚上也想见你,恨不得每时每刻你都在我身边——”
闻祈听不下去了:“裴砚初,你讲点道理!谁先招惹谁的?你做梦也怪我?”
裴砚初立刻放软了语气哄:“怪我怪我,怪我鬼迷心窍色.欲熏心,怪我一看见你就走不动路,怪我做梦都在想让你坐我腰上……”
“闭嘴!”
“好好,我闭嘴,那你先告诉我,我要做什么你才相信我是认真的?”
“你先放开我。”
“不行,我一放开你肯定就跑了。我是喜欢你,又不是傻。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不然我不放你走。”
两个人推推搡搡,纠缠不休,一个想走一个不让走,直到门外传来季延尴尬的一句:“那个,病房的隔音不是很好,走廊回音的效果倒是很好。”
换言之,在走廊附近的人都能听到他们在病房里面的对话。
空气瞬间寂静了。
闻祈咬了唇,热气轰地蹿到了脸上,使劲推了把裴砚初,拧门冲出去了,差点和外面的季延撞上。
他的白玉面颊晕着一层绯霞,漂亮的眉眼因为羞恼窘迫的神色而更加潋滟生动,唇线紧紧抿着,泛着一层艳丽而柔软的色泽,耳垂殷红似滴血,像刚被拉进房间给欺负狠了。
季延别开视线,连退两步,不敢再看。
乖乖,怪不得裴砚初喜欢惹闻校花生气,这谁看了能不心动?
守在病房左右的保镖更是目不斜视,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没听见向来眼高于顶的裴家太子爷在里面又舔又哄地做小伏低,追着给人表白。
闻祈低了头,快步往外走,后面却再次响起门开声,脚步声从后快速接近。
裴砚初追了过来,从后猛地抱住闻祈,因为追着跑出来,他的呼吸滚烫,带着喘,尽数吹拂在闻祈的耳尖,匆匆道:“你别回头,我就说最后一句,说完我就放你走。”
闻祈停下挣扎的动作,勉强冷静下来,问:“你要说什么?”
裴砚初的胸膛靠着闻祈的后背,微微低头,薄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很低,带着点委屈:“刚刚那个是我的初吻,没了初吻的男人就是没人要的二手货,不管你认不认,反正你别想丢开我,我要赖着你,让你负责……”
刚就是蹭了下,也能叫做吻?
这也能让他负责?
闻祈震惊于裴砚初的厚颜无耻。
远处的医生办公室走出了夏禾妤的身影,她听见动静出来,一抬眼,就看见走廊上两个少年缠抱在一起,哎呀一声惊呼,又捂了嘴。
裴砚初在后面笑着,有几分得意:“好了,你在我父母这儿也过了明路,这辈子彻底摆脱不了我了。”
闻祈冷笑:“你刚成年,就敢说一辈子的事?”
裴砚初道:“敢啊,怎么不敢说?不信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你赔给我,要是你赢了,我就把我赔给你。怎么样?”
闻祈气笑了:“你把谁当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