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跑车停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闻祈随口嗯了声，将奶茶杯放在一边，开始研究捣鼓安全带。
看裴砚初系过一次，大概知道了中间的构造，解开的时候只需稍稍研究，很快就打开了。
闻祈松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裴砚初倾了身，拿了放在中间的奶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啧道：“好甜。”
闻祈愣住，脸上升温发热，伸手就想抢回来：“这是我喝过的！”
“我知道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裴砚初压了压唇角上翘的弧度，努力装得风轻云淡，避开闻祈抢夺的手，又喝了一大口，“买的什么？还挺好喝……”
他尝到了果粒，突然一顿，抬目问：“里面有芒果？”
闻祈不明所以，点点头：“怎么了？”
“没怎么，就随便问问。”
说两句的工夫，裴砚初就感觉颈后在隐隐发痒，面上不动声色，将奶茶杯放了回去，道：“我让季延带你去玩，我去前面宴会应付个半小时，再来找你们。”
他拿了手机拨给季延，迅速说完，对面的季延很快应下，从后面的跑车下来，过来找闻祈，笑眯眯地敲了敲车窗。
不知怎的，从裴砚初给季延打电话开始，闻祈的心中莫名升起几分不安，目光似有若无地追随着他，试图看出什么名堂。
裴砚初注意到了，轻轻挑眉，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笑得有几分混，问：“不想走啊？舍不得我？——”
拿腔拖调，透着吊儿郎当的欠劲儿。
闻祈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想打一拳在他脸上的冲动，毫不犹豫地别开头，面无表情开门下车。
车门哐的一声重重关上。
裴砚初没忍住，将脸埋在方向盘上，闷闷地笑起来。
“闻学神，这边。”
季延穿了身黑西装，一边带路，一边主动道：“我是季延，我们见过挺多次，不过没有像今天这样正式认识过吧？裴砚初他还要跟他爸去认识一些人，我们先玩。”
走廊两边都是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见到两个少年，特别是还穿着高中校服的闻祈，神情也没有半分波动，微笑着礼貌欠身。
“叫我闻祈就行。”闻祈道，“裴砚初有和你们说过为什么找我过来吗？”
季延道：“他这几天被扣在家里认宾客名单，得记人记信息，本来就烦，见不到你就更烦了，他那性子又坐不住，今天逮到机会就让我们打掩护，过去找你了。”
什么叫见不到他，就更烦了？
闻祈的脚步一顿。
季延仿若根本没察觉自己扔了什么炸弹，带闻祈走到两位黑衣保镖守着的房间门口。
守在门口的保镖认识季延，恭敬打招呼，推开了门。
里面是个小套房，特地装饰过，红黑气球错落，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堆成了小山，角落里是超大的机甲模型和乐高积木，酷炫亮眼。
用餐区长桌垂落绣着金线的桌布，精致的骨瓷餐盘放着三角餐巾，中间摆放着吃食。
另一处是娱乐区，有桌球场地，几个男生围着打桌上足球，有游戏场地，两个超大屏幕投影着游戏画面，一排男生歪七八倒陷在软沙发里，大呼小叫拿手柄玩着赛车游戏。
“延哥！”
“延哥回来了？”
有几个听到动静回头，和季延打招呼，看到闻祈，基本都或多或少知道他：“闻——”
0帧起手，校花两个字硬生生地卡在嘴边。
又赶紧咽回去，讪笑：“闻学神也来了，玩马里奥赛车吗？”
闻祈想拒绝，但是裴砚初这堆朋友和他的性子一个样，半起哄半推拉就过去了，把人按沙发上，零食饮料罐使劲塞。
“薯片吃吗？你没成年吧？可乐雪碧橙汁喝吗？”
“奶啤没事的吧？不含酒精那种。”
季延笑骂：“别把人给吓着了，当心裴大少爷回来找你们算账。”
他们嘻嘻哈哈地哄笑，像是都被提前打了招呼：“那哪儿敢——”
季延交代几句，回去接那些帮着搬礼物的朋友，闻祈被一群半大少年围着，晕头转向，又被塞了手柄。
个个活泼又热闹，话多得不行，伸手不打笑脸人，闻祈也摆不了冷脸，很快就玩了进去。
送给裴砚初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季延让侍应生拿了行李推车，一并给搬进来。
再进房间的时候，这儿陡然换了另一副场景。
打桌球的那几个也不玩了，都涌到了游戏区，趴在沙发背上围观着，发出阵阵感慨声。
荧幕投影上是胡闹厨房的画面，在闻祈清冷嗓音的指挥下，上面的卡通小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又井然有序，最后跳出结算页面。
“通关了！”
“哇哇哇零失败订单！闻祈你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绝了啊。”
“不愧是学神，脑子就是够用！”
闻祈笑了笑，微微抬头，在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了季延的身影，随手将手柄递给旁边看得跃跃欲试的人：“下局你来玩吧。”
“好！”
季延和另几个朋友搬了礼物进来，堆放在角落里，见闻祈过来了，笑问：“怎么没玩了？”
闻祈犹豫了下，问：“裴砚初说了半小时后来找我们，怎么没看见他人？”
季延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也纳闷：“对啊，都过去半小时了，裴叔今天就是带他打声招呼，应该没什么事才对，我问问。”
他拿出手机，想起什么，倏忽顿住，装模作样：“哎呀我这手机没什么电了，要不你给裴砚初发个消息吧？”
有个朋友从后面路过，探头疑惑：“延哥你这手机电量不是89%吗？电挺多的啊。”
季延微笑道：“你看错了，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8%？”
“我再怎么仔细看，这不也是！唔唔唔……”
另一个朋友过来，把那个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朋友捂嘴拖走了。
闻祈有几分无奈，倒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找到和裴砚初的对话页面，发消息问：【你忙完了吗？】
等了会儿，对话框却不见半分动静。
又看向季延：“他没回我。”
季延眯眼笑得像只狐狸：“可能在忙，没看到消息。没事，我出去给他说一声，裴砚初这么宝贝你，要是知道你找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裴砚初这些朋友怎么和他本人说话一个样，都这么……胡乱用词。
“我和他……不是……”
闻祈有些招架不住，面上火辣辣烧得慌，说话也难得支支吾吾，但游戏区那边刚还稳得住的局面逐渐变得混乱。
“卧槽我锅起火了！谁来给我救火！”
“不是，谁把炒好的菜放地上了！倒是送到出餐台去啊！”
“盘子呢？怎么没盘子了？”
“在洗了在洗了！别催！！”
最后发出一片哀嚎：“闻神快来！救救！”
季延出了套间，闻祈只好收敛心神，回了游戏区，肩负起指挥大任。
过了十来分钟，季延又一个人回来了，面色看着有些怪，但又很快调整如初。
有其他朋友问他裴砚初去哪儿了：“裴哥是不是在宴会厅脱不了身？要不要我们去帮忙啊？”
“没事，出了点小状况。”季延把站起来的朋友又按回去，“裴砚初让我们别等他了，饿了就先吃，大不了过几天我们单独重新聚一次。”
一群朋友只当裴砚初作为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有太多事要忙，也没多想，纷纷应承下来，互相吆喝着上桌吃饭了。
季延又过来和闻祈搭话，道：“裴大少爷特意交代过了，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闻祈问：“他人呢？”
季延打哈哈：“他啊？忙着呢，是想回来一起玩，但实在走不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闻祈的神情冷淡下来：“如果他真的要向我道歉，不可能托你来说。裴砚初到底怎么了？”
某人大费周章把他弄在这儿，怎么突然忙得连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季延看了眼那边笑闹一片的朋友们，对比眼前的闻祈，忍不住道：“有句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简直一点没错。”
闻祈听出别的意思，心一沉，语速加快：“他出什么事了？”
季延意味深长地问：“你先告诉我，问这么多，你是不是在担心裴砚初？”
闻祈默了一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道：“如果是别的同学，我也会问的。”
“行。”季延笑了，“裴砚初怕你担心，不想告诉你，既然你没这方面的意思，那我就直说了——裴砚初去医院了。”
闻祈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神色惊诧：“医院？为什么，他受伤了吗？”
“芒果严重过敏。”季延利落道，“他是吃一口芒果，浑身起红疹的程度。裴砚初撑了半小时完成了生日宴的任务，去医院了，现在喉咙已经肿得说不出话来，在挂水。”
右手插针挂水，只有一只左手能打字，还不忘交代季延送闻祈回家，其他人他不放心。
“芒果过敏？”
闻祈全然没想到，神色震惊又茫然：“不会是因为我买的那杯……”
又回想起在车上时，裴砚初确认般地问他奶茶杯里面是不是有芒果，突然明白了过来。
从那时候开始，裴砚初就大概知道了要发生的事？
却没有向“罪魁祸首”的他提及半分。
“裴叔叔这会儿发了火，他以为宴会上有人做了什么芒果原料的制品，让裴砚初不小心吃到了，正在查呢，你别主动跳出来就行。等时间长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闻祈沉默了。
他们两个单独地杵着，很是显眼，惹来落座餐桌前的其他朋友们的催促。
季延大概也猜到了是那杯奶茶的原因，推着闻祈到了长餐桌前：“好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就放宽心地吃吃喝喝。等会儿玩累了，我再送你回去。”
侍应生接到了指令，推来餐车，给长桌布菜，菜品丰盛，摆得满满当当。
有朋友道：“咸蛋黄鸡翅——我记得这是裴大少爷的最爱，可惜咯，要被我们给抢走了！”
有其他人纳闷：“裴大少爷这回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真不回来吃啦？我本来想和他聊最近出的机甲大片，看样子计划也搁浅了。”
闻祈坐在桌前，脑子乱糟糟的，像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吃了一点就觉得没什么胃口，放了筷子看向季延。
季延坐闻祈的斜对面，比他看起来自在多了，神情如常，和旁边的人笑闹着，时不时开几句玩笑。
消息提示音响起。
闻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发现收到了来自裴砚初的信息。
【抱歉，把你带过来又没能陪你玩，下次当面向你赔罪。】
闻祈抿了唇，回了句：【不用。】
裴砚初：【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裴砚初：【别生气，今天运气不好，我这边出了一些状况，下次我俩单独出去玩，我赔你一整天。】
裴砚初：【季延开车稳，我比较放心，等结束了他送你回去。】
闻祈低眸望着手机，定定的，一时没回复。
对话框跳出裴砚初发来的最后一句。
裴砚初：【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很开心今天见到你。】
闻祈望着手机上的消息，眼眸微微闪动起来。
一场晚宴吃到终局，闻祈说自己需要准备艺考，得回家了，季延甩着车钥匙，带闻祈离开了酒店，上了自己的车。
“你家地址哪儿？给我发个定位吧。”
季延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闻祈。
闻祈道：“我想去裴砚初在的医院。毕竟他的过敏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想去看看他的情况。”
季延扬了眉，有些惊讶，很快笑了起来：“他现在应该不想见你。”
闻祈一怔：“为什么？”
“我见过他过敏后的样子，浑身起红疹，脸也肿了，和平时简直两模两样。”季延的唇角翘起，“要是你俩身份对调，换成你变这样，你愿意见他吗？”
闻祈沉默了瞬，问：“那要是我隔着门和他说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