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初在后面低笑了声，没接话，主动松开了手。
桎梏在腰间的力度一松，闻祈下意识想回头，又克制住了。
不远处的夏禾妤目睹了全程，哭笑不得，
“这混小子……”
早在第一次见面，就有助理查了闻祈的资料送过来，叫人看了心软。
“砚宝被家里宠惯了，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
夏禾妤几步过来，轻轻地揽上闻祈的肩，压低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像说秘密似的：“他啊，就和他爸一个样，观念传统，又有点大男子主义，好在会听老婆的话，下次他又找上你，你别让着，多凶几句，只管支使他，他保准就听话了。要是他还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阿姨帮你骂他。”
闻祈迟疑：“夏阿姨，可我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
“这样啊……”
夏禾妤目露遗憾：“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正好砚宝也喜欢你，还以为我能多一个乖乖巧巧的儿子呢。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她忽然想起自家儿子偏生是个强求的性子，神色变得尴尬，道：“你们都还小，学习要紧，我回去说说他。”
闻祈带着点窘意，轻声道谢：“谢谢阿姨。”
夏禾妤看他这么乖，心里喜欢得不行，轻声细语：“时间不早了，阿姨让司机送你回去。”
等亲自下楼把闻祈送上了车，夏禾妤又回了病房。
这回病房里灯光大亮，还发着烧的裴砚初穿病号服坐在床上，顶着小半边脸的红疹，正心不在焉地听季延说话。
季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是让你追人，玩点擦边暧昧，没让你上来就打直球——你俩前段时间关系这么差，你上来就告白，就非他不可，就一辈子的事，谁听了不会被吓跑？”
裴砚初郁闷争辩：“我本来没打算说，没想到闻祈先挑明，话赶话的，就把我心里话都给套出来了……”
他看见夏禾妤进来了，眼神一亮，道：“妈！你把闻祈送上车了吗？”
“送了，看小祈上了车我才回来的，放心吧，我让王叔送的他。”
夏禾妤忍不住虚空点点裴砚初：“你说你，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裴砚初的唇角禁不住上扬，道：“我喜欢他。”
“喜欢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夏禾妤叹气，“小延说的没错，你可别把人给吓跑了。小祈人聪明，又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你要是真想追他，就安分一点，别耽误他学习。”
裴砚初委委屈屈的，哦了声。
夏禾妤轻咦一声，注意到落在床边的一个小盒子，问：“这是什么？”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闻祈坐车回家，途经的一栋栋房子都亮着温馨的小灯。
闻祈正怔然看着窗外，忽地想起什么，伸手碰了碰校服外套的口袋，摸了个空，脸色微变。
他的盒子呢？
里面是原定送给裴砚初的生日礼物，他准备等大家被那杯奶茶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盯他了，再在放学以后，找个机会放过去。
闻祈苦笑了下，很快转为平静。
阴差阳错，礼物没送出去，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说，甚至盒子也不知道丢哪儿。
就这样吧。
黑色宾利在一栋两层小洋房门口停稳。
“闻小少爷，到了。”司机笑呵呵的。
闻祈抬起脸，却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的，怔了怔，失落心情一扫而空，脸上闪过惊喜。
他匆匆向司机道谢，下了车，快步走到家门口，用指纹解锁进门。
灯光明亮，照出家里的景象，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道身影。
“妈妈——”
闻祈眉眼弯弯，快步过去，平日里疏离冷漠的状态不见，满心欢喜雀跃，顷刻之间就忘了刚才的烦恼，问：“我记得您在录综艺，怎么突然回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闻若婵抬起了脸，眼底下一圈青黑，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证明，口吻隐隐带着怒气：“你说我怎么回来了？”
闻祈陡然被斥责，停了步，生出几分怯怯的茫然无措。
裴砚初突发过敏进了医院，裴栖辰在宴会上没找到源头，想起裴砚初去过学校一趟，派人到班主任询问相关。
两个少年的事情在校园里闹得沸沸扬扬，不用费什么周折，就查了个清楚明白。
裴栖辰听到另一个名字是闻祈，很快了然，没说什么，将人给撤了回来。
老班只知道裴砚初过敏住院和闻祈有关，不清楚具体什么状况，谨慎起见，给闻祈的家长打了通电话。
——难得，对面接通了一次。
闻若婵听助理小文说过闻祈和一个姓裴的同学闹不和打架的事，只当是少年年少气盛，没往心里去。
这次在休息时间恰好接到了电话，听老班委婉提了霈泽裴董，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闻若婵神色冰冷：“你和裴家的事闹得这么大，你去哪儿了？”
闻祈明白过来闻若婵是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像被泼了桶冰水，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刚见面的那股开心也消散了，轻声道：“……我去医院向裴砚初道歉了。”
“那就好。”
闻若婵的脸色稍缓，道：“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再带你正式过去道歉。”
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调档期奔波回来，神情难掩疲惫，拉着闻祈的手，让他一起坐下，轻声嘱咐：“裴家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妈妈好不容易回到现在的位置，努力挣钱，努力往上爬，都是为我们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小祈，你听话一点，别闹事。”
闻祈很慢地点了头：“妈妈，我知道的。”
“小祈，等这件事解决了，你离裴家那位远些，实在不行，妈妈替你办转学。知道了吗？”
闻祈低着头，两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指尖攥紧，抓皱了布料，低低地应了一声。
闻若婵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去休息吧。”
闻祈张了张唇，还想和闻若婵多说几句话，想问问妈妈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吃得好不好，遇到雨天还是膝盖疼吗……
一连串的问题到了嘴边，却问不出口，只化为机械的一句：“我知道了，妈妈您也早点休息。”
他回了房间，关上门，手机里是一连串的消息通知。
朋友的、班群的、裴砚初的，还有平时说过几句话，但想看热闹的……
闻祈只回了许千钧和方小拓几句话，直接忽视了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备注裴砚初的名字显示有12条未读消息。
闻祈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最后还是选择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清晨，闻祈照常起床，闻若婵已经等坐在下面的沙发上，助理小文也在，一起出门采买了补品和水果，而后驱车前往医院。
闻若婵摇头轻叹：“也怪我，小文给我说过几次你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我都没当一回事，没想到你们会闹到今天这么严重。你知道裴家一句话就能让妈妈在圈里混不下去吗？妈妈所有的心血都会前功尽弃……”
闻祈一怔。
要是妈妈没当一回事，那文姐代为转达的那些关心……
他抬起视线，对上了助理小文躲闪的目光。
闻祈顷刻之间便懂了所有，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憋闷得难受，堪称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后半程的车程，闻祈显得愈发沉默。
等终于到了医院，刚出电梯，他们就被两位保镖拦下了。
保镖记得昨天来过的闻祈，看向他身边戴着口罩的闻若婵，和拎着礼品盒的小文，问：“闻小少爷，这两位是……？”
闻祈轻声道：“这是我妈妈，和她的助理。”
闻若婵摘下了墨镜，歉意道：“我是闻祈的家长，带他过来正式赔礼道歉。”
两位保镖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古怪。
他们团队受雇保护裴家数年，不少人还教过裴砚初的防身术，可以说是看着裴砚初长大。
昨天裴大少爷死皮赖脸地缠着面前的少年告白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团队里，上上下下都在乐。
刚看到那些礼盒，他们还以为要结亲家呢，怎么是来道歉的？
其中一位保镖客客气气道：“请稍等片刻，我们需要和夏夫人说一声。”
另一位保镖用对讲机讲话，传递过去，夏禾妤很快得了消息，亲自来了电梯口。
注意到那些价值不菲的补品礼盒，夏禾妤的眸底划过愕然，又看向垂着眸的闻祈。
闻若婵主动道：“小祈之前不懂事，多有得罪，我来替他道歉。”
“都是孩子们闹着玩的事，不用这么认真。小祈挺乖的，是我们家砚宝闹腾得厉害，是在那儿惹是生非。”夏禾妤连忙道，“这些东西就不用送了，要是砚宝知道，得跟我们着急。”
她又笑盈盈地对闻祈道：“小祈，你要不要先去病房看看砚宝？他的红疹消下去了，刚正要抽血呢，听到你来了就要来接你，护士差点没按住他，被我骂了才老实待着了。”
闻祈的神情木木的，掀起长睫，转头看向闻若婵。
闻若婵笑着道：“小祈，你去看看同学吧。”
闻祈这才点了头，安安静静地穿过长廊，走到保镖守着的病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笃、笃。
一阵脚步声从里急促响起、接近，病房门猛地打开了，而后出现裴砚初闪着惊喜的黑眸。
少年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左边袖子还没放下去，露出贴着止血胶布的修长手臂，手腕上悬着一圈黑色手链，银色小狗吊坠闪动光芒。
是听到敲门声，没把自己捯饬好，就急着来见他了。
“闻祈！你怎么这么早来……”
裴砚初的视线倏忽凝住，话语一顿，愣愣的，下意识伸了手掌，捧住闻祈半边脸。
温热的粗糙指腹贴上肌肤，轻轻划过他微红的眼角。
裴砚初的神色一变，语气转为急切：“谁欺负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