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裴砚初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闻祈浑然未觉，望着眼前的男生。
那天他被锁上了天台，出来后找老师查过监控，监控拍到了面前的男生去天台的模糊侧影，但是不足以当证据，按住未发，到了今天，一眼认出了人。
面前的男生嘴唇颤动着，畏畏缩缩，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些骚扰短信也是你发的，我用转账功能确认过你的姓。骚扰信息达到一定次数，是会被行政拘留的。我本来打算等收集好证据再来找你，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
闻祈不知道裴砚初来了，背对着人，音色淡淡：“要么去警局，要么转学，你自己选一个吧。”
其他几个人先发现了站在后面的裴砚初，赶紧打招呼：“裴哥！”
“裴哥你出院了？”
闻祈一怔，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楚人，肩膀上先搭上了裴砚初的手臂。
裴砚初揽着他，神情冰冷地望向面前惶恐的男生，声线紧绷：“谁给你的胆子用我的名号欺负他？”
光是想一想，心里就像是有烈焰焚烧，连呼吸也带着灼烧的痛楚。
就这几天的时间，就出现了两个来为难闻祈的人，那在以前呢？
要不是因为最近两人的关系发生变化，闻祈会不会永远都不告诉他？
“你怎么回学校了？”闻祈茫然于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少年，“不是说还要观察一天的吗？”
“没什么事，就提前出院了。”
一对上闻祈，裴砚初的声线就变得轻缓，神色也似水温和，像怕吓着人似的，叫周围的一圈人都面露震惊惶恐，互相递着眼神。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裴大少爷改性了？
裴砚初注视着闻祈，问：“还有没有别的人在找你麻烦？”
闻祈的神色迟疑了。
裴砚初懂了，满腔怒火，脸上却勉强露出个笑，又哄着道：“人交给我，我来处理。你继续上课。”
和裴砚初玩得好的那几个人立刻明白过来，推着那个男生出去了，裴砚初把闻祈按回在座位上。
闻祈问：“你要做什么？”
裴砚初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道：“给你出气。”
他拔腿准备往外走，又被闻祈握住了手腕。
“你别冲动。”闻祈蹙着眉尖，仰脸看他，“没什么可生气的，最多占用了我的一点时间，让他转学就行。”
“你不生气，我替你生气。”裴砚初道，“更何况是以我的名义来欺负你。”
闻祈笑了下：“我知道不是你。”
面前的少年再怎么幼稚再怎么耍无赖，也不至于玩这么下三滥的把戏。
况且，他早在对上裴砚初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些可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下节课的老师已经提前来了班级上，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面露疑惑。
裴砚初反手握住了闻祈的手指，揉了下，复又放开，出去了。
闻祈犹豫了瞬，也起了身，路过讲台时，礼貌对老师道：“老师，我下节课想请个假。”
成绩稳坐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自是有特权的，老师还以为闻祈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下意识点头放行：“去吧去吧。”
等闻祈出了教室，整个班级便像淋了热水的油锅，热热闹闹的，彻底炸开来。
“怎么回事？闻学神和裴大少爷不是死对头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
“我去！裴少爷在给闻祈找场子？真的假的？”
闻祈去了外面走廊，就这会儿功夫，已经看不见了人，好在裴砚初太有名气，闻祈问着路过的其他班同学，追着到了学校天台上。
通向天台的铁门关着，守着两个男生，见闻祈来了，还向他热情地打招呼：“闻学神怎么来了？”
闻祈问：“裴砚初是在里面吧？”
他想往里走，那两个男生却齐刷刷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嬉皮笑脸道：“裴哥在教训人呢，场面有点不好看，闻学神你还是别进去了。”
另一个人干脆利落道：“裴哥还让那些暗地里为难过你的人自己识趣点来天台坦白，不然等他查出来，就是别的手段了。等会儿估计有的忙的，闻学神你还是回去吧。”
闻祈抿了下唇，继续往前走，再次被拦住。
他冷冷淡淡地一掀眼，道：“闹得这么大，等会儿就有老师过来，你们觉得能拦得了谁？拦我，还不如拦裴砚初，让他别闹得太难看。”
要是他猜得不错，裴砚初应该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照夏禾妤看重的程度，医生既然要求了还要观察一天，没道理这么轻易地放裴砚初出院，说不定很快也会赶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像是在衡量闻祈说的话。
闻祈道：“裴砚初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自己要进去，你们拦不住就行。”
门口的其中一人摊手苦笑：“和你说实话吧，不是我们不想放你进去，是里面反锁了门，没有裴哥的命令，谁都进不去。”
为了印证，还动手去开门，咔咔两声，天台的门果然纹丝未动。
闻祈简直气笑了，裴砚初倒是都提前算好了？
他拿了手机，拨出了给裴砚初的语音通话。
嘟嘟两声，语音一接通，闻祈毫不客气地直接道：“开门。”
通话里的裴砚初一愣：“你怎么没上课？”
“你把人带走了，我哪来的心情上课？”闻祈有点恼，“滚过来开门。”
语气很凶，听得面前两个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却叫裴砚初心花怒放，说话的声音都变柔了：“生气了？我是怕吓着你，所以不想让你看到的。”
通话里的背景音隐隐传来一阵拳拳到肉的闷响，伴随着含糊不清的求饶声。
闻祈愈发不安：“裴砚初！”
裴砚初赶紧道：“好好好，我让人来开门。”
天台的门很快被人打开了，闻祈大步走进。
临近落日，晚霞艳丽，绵延万里，风声阵阵掠过身边。
天台宽旷，只中间有个四方台。
闻祈第一眼就看见了靠在中间墙壁上的裴砚初。
裴砚初穿的是常服，撞色棒球服搭黑色破洞长裤，身段修长，格外有少年气，就这么懒散地靠墙而站，手上摆弄着一个手机，烂漫霞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世界的中心。
他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笑意。
闻祈走近几步，从方台背面听到了含糊不清的声响，想绕过去看。
裴砚初横了一条腿，挡住闻祈的去路，语气带着纯然的无辜：“不是来找我的吗？”
就好像后面传来的惨叫和自己毫无关系。
闻祈没理他，想继续往前走，又被裴砚初攥住手腕态度强硬地拉了回来。
他抬起脸想骂几句，视线扫到裴砚初脸上的神情，愣住了。
裴砚初望着他，道：“闻祈，你会心软，我不会。”
少年的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闻祈的视线落去，这才发现裴砚初拿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条不堪入目的辱骂信息。
——是那些发给闻祈的骚扰短信。
裴砚初的眸光闪动，注视着他，忽然轻声道：“对不起。”
闻祈哑然。
“要不是我为了好玩找你麻烦，要不是我没注意他们背地里的动作……”裴砚初的喉结微动，有些说不下去，重复道，“对不起。”
攥住闻祈手腕的修长手指也在轻微地发颤。
闻祈道：“我说了，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也不是你授意的，这些和你没关系。再等几天，我打算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要不是因为他来偷了我的本子，我实在不确定是谁，也不会让你知道这些……”
话还没说完，闻祈就被拢进了少年炽热的怀抱中，瞳眸一缩。
裴砚初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气不过似的，隔着校服外套咬了口他的肩膀，又用脸蹭了蹭。
他的声音低沉，像隔着雾气，闷闷传来：“谁说我们没关系了？”
闻祈的心跳蓦然漏跳了拍。
“你的事，都和我有关系。”裴砚初低声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划清界限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这话说的蛮不讲理，却又像在撒娇，叫闻祈哭笑不得，道：“裴砚初，你还记得我们是死对头吗？”
裴砚初的语速飞快：“不记得了，就记得我生日你送了我手链，我被你彻底绑住了。”
“我送你的是手链，又不是手铐——”
闻祈猛地住了口，脸色闪过懊恼。
裴砚初得意道：“你终于承认是你送的了？”
被抓包了个正着，闻祈的耳尖有几分燥热，道：“好了，放开我，等会儿老师们该来了，你别太过分。”
和裴砚初玩得好的朋友都下手知道分寸，裴砚初却也乖巧地松了手，道：“嗯，我和他们说一声。”
等夏禾妤知道消息，带着保镖心急火燎地赶到学校天台的时候，裴砚初正压着人，一个一个向闻祈道歉。
老班站在旁边，尴尬地笑着：“这些是学校的失职，没有管理好学生。”
裴砚初黑沉着脸，越听越生气。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说大不大，但就是膈应人，譬如在校外拦人，让闻祈别再和裴砚初作对，或者是一封匿名威胁信，再不然就是在网上造谣闻祈的成绩有水分——好在被更多的同学喷了回去。
许多事，闻祈甚至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他们还在学校论坛上阴阳怪气过自己，更没想到裴砚初会逼着他们拿手机登录论坛账号，重新开帖澄清道歉。
其中有些人在网络上对闻祈恶语相向，和裴砚初没什么关系，单纯只是看不惯闻祈长得好看成绩也好，还受女生们的欢迎，就借着学校论坛匿名攻击人。
夏禾妤听了几耳，明白了裴砚初绕过保镖从医院赶回学校的原因，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是该好好教育。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家长总该懂事了，要是教不好，就叫家长过来一趟好好说说吧。”
夏禾妤的态度，就代表了裴栖辰作为校董事长的态度，一众校领导都赶了过来，额头冒汗，表明以后会加强这方面的管理。
她又握住闻祈的手，心疼得眼眶都红了，道：“傻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知道和家长说呢？”
闻祈手足无措，笨拙地回复：“没事的，我不委屈，他们没有影响到我。我、我妈妈很忙，我也不想用这些事打扰她……”
夏禾妤的神色闪动怜爱，轻轻道：“小祈，有时候太乖了，是要不到糖吃的，试着回去和妈妈多撒撒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