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的空白作业本被各科老师发现了, 午休的时候,赵老师找她谈了话,陈琢保证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从英语组办公室回来以后,她抱着一摞作业本,号召大家在下午的班会课上陪她一起抄。
开学第二天, 课业并不繁重, 而且不动脑子地抄东西也是一种解压方式, 大家愿意帮陈琢这个忙。
这学期有地理会考,杨枝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认领了一本地理作业, 常乐乐认领了一本最好写的数学作业, 陈琢又找了后排两个笔迹不突出的同学帮她写历史和政治,五个人统一用黑色水笔。
江珠和慕留不参与这项活动, 他俩班会课的时候要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选拔。
见一左一右都离开了座位, 杨枝才问陈琢:“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演讲比赛?”
陈琢表情抗拒,“为什么要去?我一上台就紧张。”
杨枝:“可是你英语说得很好。”
陈琢几乎每次英语考试都能考到年级最高分, 英音讲得很好听,据她说,是因为从小喜欢看《哈利波特》, 初中的时候她爱上了《暮光之城》, 所以又练成了一口标准的美音。
陈琢听乐了,“这种比赛又不是看谁英语说得好。”
“?那看什么?”
“看加成呀,江珠要是拿了名次,校长直推的可能性就更大, 慕留要是拿了名次,申请材料就更好看, 我又不自招又不出国,参加这个干什么?”
杨枝看着她桌上的语文作业本,“所以你是想好好高考的吗?”
“我耐力有限,”陈琢对着答案奋笔疾书,“不能一上来就学得太狠。”
杨枝望着她的悠哉模样,毫无理由地安下了心,转了回来。
杨枝又写到了温带海洋性气候。
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全年降水均匀,分布在南北纬四十度到六十度,大陆西岸,学校门口。
杨枝放下笔,从书包里掏出来一颗苹果,放在了慕留的桌子上。
下课铃一打,江珠和慕留带着好消息回来了,两个人都过了选拔,下个月会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
慕留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书桌上摆着一个苹果,颜色粉红,形状标致。
他把苹果往空中一抛,再稳稳接在手里,问杨枝:“这是你的?”
“嗯,送给你,恭喜你比赛顺利。”
慕留故作疑惑,“我还没回来你就知道我比赛顺利?”
杨枝的眼睛黑白分明,实在不像会说假话的人,“嗯,你肯定可以。”
慕留眼底蓄起了笑,说了声“谢谢”,再往江珠的桌子上一瞥,除了文具,什么也没有。
笑得更明显了。
江珠坐在另一边看着慕留,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开学第一周,上学的新鲜感被又多又难的作业渐渐冲淡,经过了平平无奇的一个礼拜,杨枝在这个周五下午终于等来了她的一点盼头。
班里的同学相继离开,去对应的地点上选修课,杨枝安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她新买的笔记本放在了桌子的左上角。
右边的慕留也没有动作,捧着一叠模联的资料读得认真。
外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进了教室,他们站在前面选座位,在看见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之后,纷纷和同伴说起了悄悄话。
嗡——
预备铃响了,杨枝瞟了一眼墙上的表,对慕留催促道:“快上课了,你还不走啊?”
慕留专心得仿佛没听见铃声,手上握着笔,依旧在纸上不停地勾画,头却点了两下,示意杨枝他知道了。
爱走不走,杨枝心道,反正迟到的是你。
她在新买的笔记本封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余光一直盯着慕留。
模联的会议室离教室那么远,他怎么还不走?
终于,慕留放下了笔,不慌不忙地把材料收起来,搁进了书箱。
然后,他和杨枝一样,也把一个新本子放在了书桌上,侧过头,看着左边的女孩。
嗡——
上课铃响了,杨枝对上慕留似笑非笑的眼睛,反应过来了。
门一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老师走上了讲台。
台下没有一个学生认识他,只知道他是一中从隔壁的外国语学校借来的法语老师。十几岁的学生最看重老师的第一印象,这人看着慈眉善目,他们都稍稍放宽了心。
“那我先点个名吧,被叫到的同学举个手,喊个‘到’,我把名字和脸对一对,”老师翻开了花名册,念出了第一个名字,“慕留。”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一片窃窃私语。
在许多道目光的注视下,慕留举起了手,“到。”
法语课上女生居多,三十九个人里有三十二个是女生,老师在教室里扫了一眼,笑了,“看来慕留同学很受欢迎。”
杨枝听见了几声女孩的偷笑,笑声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因为老师点了下一个名字,“杨枝。”
杨枝举手,“到。”
第一节 课,老师可能也想混混日子,他点完名,问同学们为什么要选法语课。
“喜欢法国电影。”
“因为它好浪漫。”
“暑假的时候去了巴黎,很喜欢。”
老师一连问了五六个人,问到了杨枝,“那这位同学为什么想学法语?”
杨枝站了起来,“因为我觉得法语有用。”
“为什么觉得法语有用呢?”
这个说“浪漫”,那个说“喜欢”,这是一个和正经无关的场合,杨枝不想显得格格不
入,所以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理由公之于众。
“去法国旅游的时候不用翻译。”她说。
“好的,这位同学请坐,”老师看向杨枝的邻座,“那这位,慕留同学,你的原因是什么?”
“有两个原因吧,”慕留的左手落在杨枝的桌角上,“第一个是因为会了法语可以去联合国工作。”
台下发出钦佩的感叹声。
“这位同学很有理想,很棒,第二个原因呢?”老师问。
慕留瞧了瞧杨枝扎着马尾的头顶,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第二个原因是我不用换座位,很方便。”
杨枝望着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全班一起笑出了声。
两节课下来,他们学了二十六个字母的法语读法,杨枝觉得发音很有趣,在周末待办事项里加了一条:复习法语字母。
老师走了,外班同学也走了,杨枝对慕留质问道:“你不是写的模联吗?”
慕留见怪不怪,“用笔改一下不就行了?”
“所以你不去模联了吗?”
“去啊。”慕留把他的英文资料拿了出来。
“我说的是学校的社团。”
“本来也没什么时间去,下个月参加完北京的会,后面就不玩模联了。”
“那你要做什么?”
“考考试,准备竞赛,”他在本子上叩了一下,“学学法语。”
“哦,那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三月底,好像是27号吧,30号回来。”
杨枝有点发怔。
慕留瞧着她,“怎么了?”
杨枝说道:“我表姐29号在北京结婚,我也是30号回来。”
慕留也怔了两秒,“你是几点的飞机?”
“不知道,”杨枝错开视线找饭卡,“我回去问问我小姨。”
去食堂的路上,杨枝忍不住地想,主席团的成员都是高二的学长学姐,为什么慕留现在就说没时间了呢?
杨枝晃了晃脑袋,跟等在食堂门口的陈琢和江珠摆起了手。
新的一周,得知杨枝即将去北京参加婚礼,陈琢在历史课的小组讨论上问大家:“你们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啊?我想要《暮光之城》里的那个,在森林里,放上音乐,哇,没有新郎也可以。”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杨枝的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影视剧的婚礼场景。
她唯一有印象的是小姨的婚礼,在她初二那年举办,那天小姨很开心,新郎也很开心,只有她和外婆在偷偷抹眼泪,表姐问她为什么要哭,她说她也不知道。
见大家都不说话,陈琢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觉得谁会第一个结婚啊?”
“是我!”常乐乐踊跃回答。
陈琢笑嘻嘻地看着杨枝,“也有可能是你。”
杨枝脸上一热,“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讨人喜欢啊,等高中毕了业,你把头发放下,把校服换了,人靓条顺,性格还这么好,”陈琢瞄了慕留一眼,“到了大学,肯定有好多人追,然后你就挑一个最帅的,对你最好的,快快乐乐地谈校园恋爱,嘿嘿。”
杨枝红着脸在陈琢的桌子上拍了一下,让她不要胡言乱语。
旁边的慕留目光微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手里的笔帽按进去又拔出来,嗒嗒地响个没完。
“不过副班长也有可能很早就结婚,”陈琢把头转向慕留,嘴边带着假笑,“长这么帅,异性缘这么好,是不是已经背着我们谈过恋爱了?上学期期末,我们在楼上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在校门口拥抱,好养眼。”
常乐乐也想起了这件事,兴奋地问慕留:“对啊,她是谁啊?”
慕留看杨枝,杨枝低头看书。
慕留摇头,语气清白,“就是一个朋友。”
陈琢最后看向了江珠,笑了出来,“班长就算了,看着就不像会结婚的样子。”
江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慕留整节课都心不在焉。
下课之后,杨枝剥了个橘子,香味四溢。
慕留瞧着她,开口问道:“去北京的那个周末,你会很忙吗?”
杨枝掰开一瓣橘子,“不知道,就是去参加婚礼。”
“我那个会在北大开,”慕留把橘子皮从杨枝的桌子上一片一片捡起来,放进了自己手里,“不忙的话,你想不想去北大看一看?”
杨枝思忖了一会儿,“我进得去吗?”
“能,我找朋友借个胸牌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