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把公寓大门打开, 门外只有慕留一个人，手里抱着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杨枝问道。
慕留走进家，“冰淇淋机。”
怀里这个东西太碍事, 慕留把箱子放到地上，如愿地在杨枝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才说道：“周航逸和Ryan送我的生日礼物。”
“那他俩人呢？”
“去超市买饮料了, ”慕留往客厅的方向瞧了两眼, “有人来了吗？”
“还没有。”
眼见着慕留的脸又要凑过来，杨枝无情地将人推开, 嘴里吐出两个字：“洗菜。”
慕留在玄关不甘心地晃了几秒钟, 默默走到了厨房干正事。
慕留今天过生日, 请了三个朋友今晚来家里吃火锅。下午的时候他和杨枝在沙发上耽搁了一会儿, 导致备菜进程大不如预期, 人都要来了，菜还没洗好。
这会儿两个人站在流理台前赶进度，杨枝处理省事的食材, 慕留处理费事的食材，动作如出一辙地利落。
半个小时, 菜准备得大差不差, 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地进了门。
来波士顿这一个礼拜，杨枝已经把慕留的朋友见了个遍, 起码听他讲了十次“这是杨枝，我女朋友”，耳朵都要起茧。今天来的两男一女她也都认识, 一个是周航逸, 一个是慕留的本科室友Ryan，女生叫Mia, 是慕留的学妹，去年刚读博，慕留把她喊到家里吃饭，是周航逸苦苦哀求的结果。
谁知道Mia一直在和杨枝聊天，讲她在巴黎交换的半年，不仅周航逸没插上话，慕留也没说上几句。
两个女孩在沙发上相谈甚欢，Ryan是个美籍华裔，中文一般，坐在她俩旁边认真练起了听力，周航逸急溜溜地进了厨房。
“Leo，”周航逸兴师问罪道，“怎么回事啊？你都在厨房待了二十分钟了，杨枝还没找过你呢，你俩才谈了几个月？”
慕留用筷子搅拌着蘸料，不以为然地回答：“两个月。”
“两个月就爱搭不理的了？”
“她和Mia聊得来呗，”慕留还不忘给周航逸找活干，“蘑菇忘洗了，你帮忙洗一下。”
周航逸把蘑菇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也给慕留派活，“一会儿你好好履行男朋友的职责，和杨枝说说话，给我留点交流空间。”
慕留忍不住奚落他，“可以，但Mia想和你交流吗？”
“……”周航逸回击，“你当小三的时候我说你什么了吗？”
慕留一下变了脸色，“我没当小三。”
周航逸看着慕留那张脸，不由得幸灾乐祸，“Leo，你现在也就比我少个初吻吧？”
慕留嘴巴一闭，不说话了，手握着筷子搅搅搅，在碗里搅出了重影。
周航逸舒服了。
慕留炒完底料，把涮锅端上了桌子，四个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得整整齐齐了。
他站在一边，“大家先吃，我去换个衣服。”
眼睛朝杨枝不着痕迹地眨了一下，走了。
杨枝没看明白，她刚拿起筷子，手机屏幕就弹出了一条新消息：【过来一下】
其余三人被火锅的香味勾得食指大动，忙着把菜一盘盘地下进锅，她站起来，向卧室走了过去。
傍晚七点半，一束纤细的落日余晖从窗外跑进来，被紧闭的房门挡住了去路，在白门底部留下了一条橙色竖线。
里面听不出动静，杨枝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阳光不受控制地溜了进去，她也被一只手扯进了房间。
门在她身后合上，炽热的吻落在唇上，一双柔软的唇瓣辗转反覆，舌尖得寸进尺，在她齿间吮了又吮。
杨枝被亲得全身发软，攀住了慕留的肩膀，慕留却变本加厉，胳膊一收，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
动作幅度明显，慕留又刚换了上衣，一波一动，两人的气息里全是香水的柑橘味道，慕留抱着她走了几步，安稳地坐到了床沿，手捧着她的脸，还是不依不饶地亲。
皮肤逐渐升温，似乎有光照在他们身上，但是杨枝顾不得看，也顾不得想，她闭着眼睛专心和慕留接吻，食指勾住了他颈前的银色项链，不知不觉地在指尖缠了两圈。
朋友还在外面，慕留不好意思和杨枝吻太久，他意犹未尽地从她唇上离开，手还是扣着她的腰。
杨枝缓缓睁开了眼，世界温暖明亮，原来她和慕留真的在阳光里，他的脸被夕阳浸成了通透的橙粉色。
她的嘴终于能说话了，嗓音带着吻后的婉转，“你干什么呀…”
慕留伸出一只手，比了个“2”，表情严重得像在说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都快两个小时没亲了。”
眼睫毛可怜巴巴地动了两下。
“……？”
杨枝觉得自己上贼船了。
高中的时候她以为慕留是个外热里冷的大帅哥，后来才发现他是个只要一脱衣服就害羞的纯情处男，现在她知道了，慕留不是学神，不是帅哥，甚至不算个人，只能算个亲亲怪，在波士顿住的这一个星期，她好像什么事也没干，不是和他在客厅亲，就是和他在卧室亲，他们亲了太多次，他那两只耳朵都不会变色了。
杨枝理论道：“之前两个月你一下也没亲。”
慕留微微仰着头看她，“看不见摸不着的，那能一样吗？”
手掌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拍。
杨枝依葫芦画瓢，手指绕着项链，将他的脖子往前轻轻一拉。
“啧，”慕留握住了她的手，有制止的意思，“别给我拽断了。”
“…这是我送的。”
“送我了就是我的。”
杨枝不服气，她抬起另一只手，在慕留的喉结上打了一下，喉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在杨枝的手掌之下动了动。
慕留低声问道：“这条项链是在哪里买的？”
杨枝瞎说：“在巴黎逛街的时候随便买的。”
“随便买都能买到这么贵的vintage？”
“对，”杨枝又扯了扯，“为了牵你。”
“……”
慕留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亲了两口。
两个人回到了餐桌，慕留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道换哪件衣服，让杨枝帮我选了一下。”
三个朋友在他那件平平无奇的黑色t恤上搭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选得不错，快坐下吃吧。”
慕留不太饿，他这几天没吃多少东西，和杨枝吻几下好像就饱了，更何况吻的还不只是几下。他拿着漏勺给大家捞菜，Mia一勺杨枝一勺，Ryan一勺杨枝一勺，周航逸一勺杨枝一勺。
Mia揶揄道：“Leo，刘星分饼呢？”
慕留的忙碌童年里没有这部电视剧，听了Mia的解释才明白，他大方承认道：“不好意思，刚有女朋友，大家体谅我一下。”
端起自己的杯子敬了敬。
朋友们跟慕留碰杯，杨枝拿起公筷，往锅里下了一碟嫩牛肉。
一顿火锅涮得酒足饭饱，大家从餐桌转移到沙发，慕留给大家泡茶，杨枝把一个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蛋糕是杨枝今天下午去拿的，她提前问了慕留的偏好，慕留说他什么口味都爱吃，买她喜欢的就好，杨枝在展示柜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订了一个样式简洁的水果蛋糕。
几个人关灯的关灯，拍照的拍照，杨枝把两根蜡烛摆上去，坐在了慕留身边。
夏至刚过，太阳落山了，天还没黑透，深蓝色的夜渗进无光的房间，杨枝生疏地按下了打火机，点燃了慕留的“25”。
她一扭头，慕留的清澈眼睛正盯着她看，微弱的火苗仿佛是世界上唯一的光，此时就在他眼里左右摇晃。
慕留笑意融融地闭上了眼睛。
大家齐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四重嗓音里，左耳边的那一道最清晰，声音轻快动听，像是从九年前传过来的，像是从他日思夜想的脑子里跑出来的：
“祝你生日快乐——”
慕留从前认为自己专注力极高，后来却总是走神，现在连许愿都不能专心，手在黑暗之中摸索，抓住了杨枝的手。
“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最后一句了，可能明年的Leo会有更符合Leo的愿望，但是二十五岁的慕留就握着他的愿望，什么也不用许。
他张开眼睛，在欢呼声中吹灭了蜡烛。
“棒棒棒，”Mia把自己的拍立得举起来，“给你们拍张合影？”
两个人一起点头，“好。”
他们在客厅找了找机位，选了一面白墙。
镜头之中，情侣身形高挑，笑容明媚，脑袋不自觉地向对方歪过去，女生穿着黑色吊带，男生穿着黑色上衣，中间捧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奶油水果蛋糕。
咔嚓，再咔嚓，照了两张合影。
影像在小纸片上慢慢显现，Mia惊呼了一声，周航逸凑过去，捧场道：“你拍得真好——”
“啊”字还没说出口，Mia已经站到了杨枝旁边，“好好看！你和Leo都很好看！”
杨枝和慕留笑着道谢，Ryan一心只想着吃蛋糕，周航逸噎得想死，默不作声地灌了两口茶水。
“你俩是不是经常拍照？”Mia问道。
杨枝想了想，“没有，这好像是我和慕留的第一张合照。”
“不会吧？”Mia难以置信，“你们不是高中就认识了吗？那个时候应该也有照片吧？”
慕留看着杨枝，“有吗？”
杨枝确定地回答：“没有。”
她想拍的，但是没拍成，所以一张也没有。
三个朋友吃了蛋糕，喝了茶，收拾了餐桌，又在客厅聊了会天，十一点一过，他们纷纷告辞回家，明天是周一，他们都有事。
房子没了外人，慕留又把杨枝抱进了怀里，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下巴贴着杨枝的发顶，低低地叫她：“杨枝。”
“嗯？”
“没事，就想叫你。”
“……哦。”
过了一会儿，慕留又叫：“杨枝。”
“干什么？”
“今天我生日，”慕留的视线对上她的，暗暗地找她要名分，“我们发个朋友圈？”
小要求，杨枝可以满足，“好啊。”
寿星笑弯了眼睛，“发什么？”
“你发你的，我发我的。”
“那你不许屏蔽。”
“？那些学生家长我当然要屏蔽了。”
“无关人员可以屏蔽。”
“那谁是有关人员？”
慕留搂着杨枝，帅气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不想说，但不说出来杨枝又不知道，只好勉强地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幽怨，“你还有程唯的微信吗？”
“删了，”她掀起眼皮看他，“你有吗？”
慕留满意了，“也没有。”
“是他把你删了吧？”
“……反正没有他微信。”
两人分坐沙发两边，对着手机想朋友圈的内容，两分钟之后，一起发了出来。
虽然谁也没抄谁，但是内容高度一致——
杨枝：【一只小羊和一只小牛】
慕留：【25岁的小牛有小羊】
配图都是今晚的那张合影。
慕留名声在外，又和杨枝有很多共同好友，他收到的评论五花八门：
【陈琢：般配！】
【刘其名：这个赛道算是让你闯出来了】
【小花老师：好哇好哇好哇】
【常乐乐：你和杨枝关系真好】
【周航逸：生日快乐！】
【Perrine：祝福[撒花]】
【宋乔凌：祝福[撒花]】
【常乐乐：？？你和杨枝在一起了？？？？】
杨枝还看见了很久不见的学姐叶涵发的评论：【恭喜！（你俩才在一起啊？？】
江珠和其他一百多个人一样，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慕留一边高兴一边皱眉，目光扫过许多排头像，哼了一声，“邵啸怎么不给我点赞？”
杨枝：“？你怎么知道邵啸没给你点？”
慕留又哼了一声，一点出门在外的客气都没有了，“他那个大猪头，看一眼就知道。”
听见这一句，杨枝足足反应了一分钟。
她转向慕留，半信半疑地问：“你那时候，是吃醋吗…？”
慕留知道杨枝问的是什么时候，在旁边装傻，“什么吃醋？”
“因为我说他的头像很可爱，你就生气了？？”
慕留继续装傻，“什么生气？”
杨枝气乐了，“慕留，你的脑回路真的好奇怪。”
“？”慕留不装了，“我那时候用自己的照片当头像，也没听你夸过帅，杨枝，我是脑回路奇怪，你是反射弧长，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知道我生气了。”
“那你气着吧。”
杨枝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她没有屏蔽本科同学，程唯的那些朋友应该也能看到，但是距她分手已经过了五个月，她没做错什么，所以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杨枝的评论和慕留的很像，陈琢在底下“呜呜呜”，嘉禾说“做饭！做饭！”，江珠也评论了一条，“好看”，杨枝开心极了。
一直看到最后一行，她和慕留倚在一起，哈哈地笑出了声。
【唐苏杭：你和你男朋友都好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