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着各种各样的评论笑了一阵, 一人打了一个哈欠。
他们今天都有点缺氧。
杨枝照例先去洗了澡,躺在床上回唐苏杭的消息,没过几分钟, 慕留也洗好了,和前面几天一样,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卧室门口, 等着和杨枝说今晚的最后几句话。
从杨枝到波士顿的第一天开始, 她和慕留就是分开睡的,慕留主动提出来把床留给她, 他去睡客厅的沙发, 于是就这么相敬如宾地睡了一个礼拜。
杨枝下床, 走到了慕留面前。
洗完澡的慕留看上去格外清爽干净, 她不禁翘起了嘴角, 轻声说出第二遍祝福:“生日快乐。”
慕留也笑起来,手指勾着项链摇了两下,“特别快乐。”
“那我去睡了。”
说完, 杨枝抬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慕留。
每个晚上, 他都会在这个时候吻她, 第一天还有点生涩,后面一天比一天好, 她很喜欢。
所以,就算今天已经亲了很久,她还是想再要一个晚安吻。
可是慕留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应了声“好”, 贴心地后退了一步, 给她让出了关门的空间。
杨枝:“……”
该亲的时候不亲,不该亲的时候乱亲, 真讨厌。
她迈出一步,伸长脖子,扬起了下巴,嘴唇相贴的那一刻,慕留的眼角忽然流出几分顽皮的笑意。
诡计得逞了。
他把杨枝按在怀里,抵在墙上,心满意足地接了一个长吻,长到两道呼吸乱了节奏,声音也变哑了。
“晚安。”他说。
杨枝的腿软绵绵地着了地,“晚安。”
杨枝关上门,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湿润的视线在房间里游移。
这个卧室比原来的那间要大,办公桌椅也放到了客厅,所以显得更宽敞,她的正对面是一排书架,陈列方式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两本《全球通史》被他放到了最中间的位置,想不看见都难。
杨枝对着这几个中国字望了三秒钟,起身,把上册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书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她轻轻一翻就翻到了扉页。
那里夹着一张卡片。
贺卡已经很旧了,边缘泛了黄,目光从外向里,看到字的一瞬间,杨枝微微睁大了眼睛。
“生日快乐”的下面多了四个字,“杨枝”的下面也多了四个字。
铅笔的痕迹虚虚实实,似乎描得不太容易,除了“小牛”,剩下的字确实是她高中的字迹,她记得她提前在废纸上练了很多遍,只为了写出这句看不见的“我喜欢你”。
可是慕留看见了。
明明这么隐蔽,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杨枝伸出手,食指缓慢地滑过这张九年前的旧贺卡,指腹之下隐约传来了一些起伏,细微而无法言说。
此时此刻,她待在慕留的房间里,坐在慕留的床上,只感慨人生之长,总有神奇际遇,送给一个人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会在他二十五岁的生日这天再次回到她的手上。
杨枝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今晚的一张合影,跟卡片一起塞进了扉页,她把书合上,原封不动地放回了书架。
杨枝再次躺回床上,手机里有慕留在五分钟之前发过来的消息:【睡了吗】
她回复:【还没有】
慕留:【刚才忘了问,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杨枝:【想吃吐司抹草莓果酱】
慕留:【好,晚安】
两个人只隔了一堵墙,却把几十平的房子住出了三层大别墅的效果,杨枝笑着写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慕留磨磨蹭蹭,快十点了还没有出门的意思,一看就是又想在家办公了。
杨枝问他:“你不去学校吗?”
慕留点头,“可以不去。”
“但是我要出门了。”
“去干什么?”
“出去玩。”
“?”慕留一副受了冷落的模样,“波士顿有什么好玩的?”
“比你好玩,”杨枝讲着今天的安排,“我想再去一次美术馆,上次没仔细看,然后去公园里坐一会儿,咱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慕留哼了一声。
杨枝不在家,慕留也不想待在家里,和她一起出了门。
这座公寓楼离之前的楼很近,缺点是租金更高,离学校和地铁站也更远,但是慕留执意搬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住那栋楼了。
他把杨枝送到了地铁站,在她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杨枝笑了一声,开开心心地走了。
杨枝上次离开波士顿的时候,没想过她会在一年之后回来。她以为程唯搬走了,她就没有了回来的必要,回头一看,她还是喜欢过早地下结论,和她十五岁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这一点不好,要改。
现在她又坐在了公园的草地上,手里捧着一盒蓝莓,一会儿吃一颗,歌手在远处卖唱,身旁阳光灿烂,婆娑的树影一片片地掉进湖水,染成了青绿。
风景没变,但是她变了,变得更好了,一年而已。
在一个不用上班的周一午后,杨枝伸了个懒腰,躺在了草地上,这一次,她铺的是慕留的野餐布。
傍晚时分,杨枝收到了慕留的信息,问她想不想和周航逸去酒吧,她回了个“好”。
周航逸对Mia一往情深,持续了将近一年,可是Mia总是会用很巧妙的方法回避他,周航逸搞不清楚她的真实态度,不知道她对他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一颗心总是忽上忽下,尤其是昨晚的聚会,他今天找慕留喝酒,就是想诉诉苦。
可是慕留一整天没见着自己女朋友,懒得跟周航逸单独去酒吧,问道:“我把杨枝叫上?”
周航逸愤怒至极,“我受了情伤,你带女朋友过来跟我喝酒??”
慕留还是那句:“不好意思,我刚谈恋爱,你包容一下,她再待两个礼拜就走了。”
他转念一想,杨枝喝不了太多酒,又说:“要不然我不去了?”
“……”周航逸叹了口气,“你把她叫上吧。”
慕留这才给杨枝发了微信。
酒吧灯光昏暗,一女两男围着一张木质圆桌,桌上放着几盘下酒的小食。
有了前车之鉴,慕留把杨枝的鸡尾酒拿远了,“你吃点东西。”
杨枝用下巴点了点空碟子,“这一盘薯条都是我吃的。”
“那再吃片火腿。”慕留说着话,就要给她递一块面包配着吃。
“不吃了,”她轻轻打他一下,“把酒给我端回来。”
慕留谨慎地回想了杨枝刚才吃过的食物,放心地把酒杯挪到了她跟前,“慢点喝。”
“知道。”
杨枝低头咬住了吸管,终于喝到了第一口酒,酒味不浓,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满嘴都是清爽的柠檬薄荷味,像蓝瓶雪碧。
喜欢。
她继续问周航逸:“然后呢?”
周航逸在旁边坐了五分钟了。
他一脸冷漠,一言不发,就想看看他俩什么时候能想起他。
看来杨枝还是比慕留有良心。
他喝下一口威士忌,接着倒他的苦情水:“我就是不知道,她是喜欢我呢,还是不喜欢我呢?”
杨枝的答案是不喜欢,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那你去问问。”
周航逸摇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问啊。”
杨枝:“那我去给你问问?”
周航逸:“那也太明显了。”
杨枝:“……那你想怎么办?”
周航逸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啊……”
慕留:“那你抓紧毕业吧。”
“……”
周航逸趴得更低了。
慕留极少看见他这么左右为难,忍不住笑出来,“哥,看着有点可怜。”
周航逸瞥了瞥杨枝,对慕留说道:“不如你在纽约的时候可怜,嗷嗷哭——”
慕留脸色一凛,眼疾手快地堵住了他的嘴,“今天这顿我请。”
周航逸点了点头。
这边成功消了音,慕留才往杨枝的脸上瞄了一眼,她咽下了一口酒,正好奇地看着他,嘴角提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
慕留错开了视线。
一顿酒喝到了十点,还是什么也没喝出来,周航逸说他累了,要回家,两个作陪的全听他安排。
酒吧在家附近,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杨枝觉得可以散散步,但是慕留坚持要打车。
一进家门,灯都没开,鞋也没换,慕留直接把杨枝按进了怀里,吻得昏天黑地。
也许因为他们一整个白天都没有接吻,也许因为摄入了酒精,这个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年轻男女的身体几乎嵌在了一起,唇瓣不知疲倦地纠缠。
杨枝对性的需求不高,所以直到今天都没和慕留做过,可是今晚好像不一样。
她想和他再近一点。
她想要他,很想。
杨枝的胳膊扣住慕留的脖子,指甲陷进了颈侧的皮肤,嘴唇慢慢向下,在黑暗里亲过男人的下唇,下巴,脖子,嘴微微张开,含住了喉结。
一道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声自她头顶传了过来,对面这具身体僵住了,完完全全。
“慕留,”她若有似无地咬着他,尾音带着勾子,“你想做吗?”
慕留立在原地,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字,从他喑哑的喉咙里钻出来,“想。”
盛夏季节,衣服本就不多,就算散漫地堆在床下也不起眼。
两个人一先一后洗了澡,没了最后的阻碍,他们在床上放肆地相吻,唇齿碰撞之间,柑橘的香气褪了清新,沾了情/欲。
慕留低头瞧着杨枝。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脸颊微微发红,眸子湿漉漉,嘴唇也湿漉漉,他不自觉地亲着她,嘴里叫着她的名字:“杨枝。”
杨枝回吻他,眼睛划过下面,问道:“慕留,你可以了吗?”
慕留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知道杨枝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所以牢牢地抱着她,“可以了。”
见男人手足无措,杨枝起了坏心思,在那只通红的耳朵尖上轻轻一咬,“别紧张。”
可是这根本不是紧不紧张的问题。
还没来得及紧张,一切就结束了。
夜晚的暧昧荡然无存,房间里弥漫着尴尬的安静,慕留坐在床上咽了下嗓子,眼神罕见地开始躲闪,最后还是望向了杨枝。
杨枝也看着他。
他是第一次,理论上讲,杨枝可以体谅,可偏偏这个男的身材好得要命,宽肩窄腰,胳膊长腿长,因为刚才一直紧绷着身体,腹肌清晰又漂亮。
全身上下都在说明一件事——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杨枝把脑袋一扭,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上了脸。
慕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从小到大,他没有哪件事是做不来的,可是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没有做,天之骄子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但他暂时顾不上自己,因为杨枝好像生气了,在安慰自尊心和挽救女朋友的心情之间,慕留选了后者,他下床,绕到杨枝那边,坐在地毯上,对着被子开始哄:
“杨枝,你别生气了。”
“我学得很快,接吻就是个例子,你相信我。”
“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被子一动不动。
“那我给你做薄荷冰淇淋。”
“我给你穿西装。”
“嗯...给你表演动耳朵。”
听见最后一句,杨枝实在忍无可忍,她把被子翻下来,露出了一张欲求不满的小脸,气鼓鼓地说道:“慕留,你要动的是耳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