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 厉问昭在楼下茶水间抓到了脱岗的小管家。
果然人就不能放走，撒了野一下午不见人影，还得顶头上司亲自来抓。
“景助理, 厉总是不是很难相处啊。”
走到门外, 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厉问昭挑了挑眉，离开办公室几个小时，小管家这么快就跟员工们打到一起去了？
他轻轻顿住脚。
倒要看看小管家对他是个什么看法。
“嗯嗯。”小管家含糊咀嚼的声音：“大老板很难伺候的。”
“能举个例子吗？”
“是不是工作时间超级凶？”
“我每次见到他都好怕，但最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了, 感觉没之前那么恐怖了。”
“景助理，详细跟我们说说吧。”
景沂：“说什么。”
“说说厉总平时都是什么样子？”
茶水间零食多, 景沂面前已经多了好几个空的薯片袋子，他捏着草莓大福咬了一口：“他骂人可凶了。”
“……”
厉问昭：“……”
景沂继续叭叭：“还很会扣工资。”
“啊？”
“我就说厉总看起来就有家暴倾向。”
“景助理一看就是受苦了，来来, 这里还有一块披萨，景助理吃了好补补。”
景沂笑眯眯的接纳。
在职场要想跟同事处好关系, 无非一条路——无脑骂老板。
骂得越狠, 关系越近。
就是骂着骂着, 他总觉得后背有点冷。
是错觉吗？
“景助理,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厉总身边受这份苦啊。”有人问：“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另谋高就啊。”
【那你可高估我了少年, 以我废物大学牲的能力, 除了厉氏包容度高，别的地方还真没我的容身之处……】
“唉……”景沂咬了一口披萨叹气：“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厉问昭：“……”
忍不住了想把小管家拎出来揍了，他轻轻咳了一声, 茶水间里的叽叽喳喳立马闭嘴，变成了一窝小心翼翼的鹌鹑。
厉问昭沉着脸走进门。
所有员工脸色都白了, 立马找借口离开，生怕跑晚了就被大老板穿小鞋。
只有景沂愣在原地，完了。
厉问昭走近，看着桌上员工们投喂的东西，冷笑了一下：“败坏我的名声得来的零食，好吃吗？”
景沂咳了一下，抱着侥幸问：“大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厉问昭：“在你们议论我是不是不好相处的时候。”
景沂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那就是全听到了。
厉问昭：“嗯，全听到了。”
景沂摸了摸心口，“你怎么能随便听我的心声，我都没有隐私了。”
厉问昭冷笑，曲着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哦，倒打一耙。”
景沂：“……”
他抿嘴抱歉：“大少爷，我不是真想讲你不好，我这是为了拉进关系。”
厉问昭：“拉近关系就要讲老板坏话？”
景沂理所当然反问：“还有什么能比骂老板更能快速建立友谊吗？”
厉问昭：“……”
“放心。”景沂温和地笑笑：“我的心一直是向着你的。”
厉问昭不欲相信他浮于表面的忠心，转而道：“下班。”
·
·
回到厉家，景沂发现厉明织也回来了。
自从成为固定嘉宾开始，这周末厉明织跟着剧组去西部取景拍摄去了，已经离家多日，没提前说要回来，吓了厉家人一跳。
“小少爷你回来了。”
“景管家，好久不见。”厉明织晒黑了一点，但眼睛很亮，“我出门这么久，还挺想你的。”
景沂还挺感动：“小少爷有心了。”
“快快快，你快多跟我说几句话。”厉明织道：“我的梗不够了，这一期拍完，连导演都说我发挥保守了。”
景沂感动了一秒就沉默：“……”
他沉默几秒，忽然问：“小少爷，你拍综艺的人设是来自于……”
厉明织大声道：“你啊。”
景沂：“……”
谢谢，但我没这么疯。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他扭头，看到厉问昭眉眼微弯，仿佛刚笑过。
“那我们换衣服赶紧走吧，时间要来不及了。”厉明织道。
景沂懵逼了：“去哪？”
“晚上有个我们导演牵头的时尚晚宴，请了好多大牌呢，大哥是我们这部综艺的最大投资商，也在邀请名单上，至于景管家，你就去现场吃吃喝喝就好了，晚宴上的餐品都特别好吃……咦，你们没收到邀请函吗？”
景沂一听眼睛就亮了。
还是小少爷想着他。
至于邀请函，景沂回想了一下前几天发生的事，冲击太大，估计谁也没留意过收到了什么东西。
“大哥？”厉明织转脸看沙发上的男人：“你去吗？”
厉问昭：“不……”
“不去的话，我就跟景管家自己去了。”
厉问昭起身：“等我换衣服。”
景沂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厉明织推进自己房间。他倒是也有几套适合的衣服，都是刚来那会儿，历明织刷大少爷卡给他买的。
景沂不是主角，不需要抛头露面，衣服不需要太出彩，他想了想，选了一套深黑色的西服，肩膀和左胸前都点缀着金色的流纹，简单大方。
出门的时候，厉明织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哇了一声：“好看，景管家，你好像我们厉家的人。”
景沂脑海里立即闪过这些年看过的“真假少爷”梗，“因为我人靠衣装？”
厉明织神秘地摇摇头：“你跟我们厉家人的相貌处于同一个图层。”
景沂：“……”
听出来了，你主要是想自夸。
不过景沂还是挺高兴的，穿过来后，他长相身材都还是自己的，被夸时心安理得。
景沂很少穿这种正装，有点不太自在：“腰是不是收太紧了，我觉得有点贴身。”
“不啊，这样才好看。”厉明织转脸，发现大哥也下楼来了，连忙把景沂往前一推：“大哥你看看，景管家穿这套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景沂转脸看向身后，和厉问昭视线对上，眼里划过一抹惊艳。
不愧是小说里的主要角色，厉问昭的外貌果然没的说，穿上龙袍就更像太子了。
“大哥？”厉明织抬手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
厉问昭收回视线，喉结轻动：“嗯，不错。”
厉明织：“我就说吧。”
·
宴会地点在首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大厅，三人从厉家出发，然后在入口处分手。
厉明织要跟剧组人员一道露面，景沂就跟着厉问昭从投资商的VIP通道进入大厅。
这次的宴会规模很大，受邀人员很多，正门外排起长龙，需要主办方一一核对邀请函。
而厉问昭这边，表明身份就可以直接从VIP通道直达罗马。
景沂看了看隔壁的长队伍，一边逼逼：“大少爷，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
【在这么多人面前长驱直入，好刺激的亚子。】
厉问昭带着他走在红毯铺就的通道里，脸色有点一言难尽：“你是大学毕业？”
景沂：“嗯嗯。”
“学历注水了吧。”
景沂投去普法的一瞥：“那犯法。”
乱纪的事他可不做。
厉问昭发出嘲讽的一呵：“大学生都像你一样乱用成语？”
景沂羞赧地垂眸：“其他人不知道，我是这么用的。”
“……”
两人边聊边进入宴会大厅，厉问昭一出现就顺理成章成为商人们的结交目标，景沂对他们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不感兴趣，只想去吃吃喝喝。
“去玩吧。”厉问昭看出他无聊：“别胡吃海塞。”
“没事。”景沂跃跃欲试：“我先预瘦10斤，今晚就可以敞开吃了！”
厉问昭：“……”
算了，吃吧吃吧。
“别喝酒，小心闯祸。”厉问昭交代。
景沂像是被戳到了笑点：“我又不是祸篓子，不会闯祸的。”
厉问昭呵呵一笑，“你闯的祸还少？”
景沂回忆了一下到厉家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确实有点祸篓子属性，厉问昭不提他都要忘了。
景沂罕见地卡了一下壳：“好哇，我那么给你面子，你却一直抓我小辫子。”
厉问昭：“……”
小管家不在眼皮底下看着，总担心他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
他本是好意提醒，没想到一语成谶，景沂真的给他闯了个大祸。
·
景沂离开了厉问昭身边的中央商圈，直奔餐台，宴会主题嘛，不过是美食的点缀，先吃饱再说。
宴会光鲜亮丽，受邀前来的嘉宾们也都是一席盛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品酒。景沂毕竟是个外来者，认不出哪些人是明星，正好心无旁骛的品尝。
“景管家。”
厉明织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还换了身布灵布灵的衣服，脸上带妆，看着精致不少，像开了两层美颜滤镜似的，“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景沂正在跟一盘琥珀西柚战斗到底，闻言抬头：“嗯？你找我啊？”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袁老师吗，他就在那边，我可以带你一线追星！”
景沂顺着视线看过去，连对方是扁是圆都不知道，大概是原身之前喜欢过的某个明星吧。
他果断摇头拒绝：“不用了小少爷。”
“为什么呀？”
景沂喂自己吃了一片红酒雪梨，“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这么快？”距离上次谈起喜欢的明星，这也才过去了不到一月而已啊。
景沂振振有词：“男人的心都是善变的。”
厉明织：“……”
他视线扫过大厅，看到了他大哥杵在人堆里鹤立鸡群，不远处，沈殊柏也来了，正在狗狗祟祟往杯子里加东西。
“景管家景管家。”厉明织瞪大了眼慌忙去扒拉身边的人。
景沂被他一扒拉，樱桃差点卡住脖子，他随手抄起一杯饮料喝了半杯：“怎么了？”
“沈殊柏往杯子里下东西了，他是不是要害我哥！”
景沂眯了眯眼，看过去，果然看见沈殊柏端着就被朝厉问昭靠近。
厉明织担忧：“咱们去通知一下我哥吧。”
“不用。”景沂拉住他：“我来。”
厉明织：“……啊？那你来，你来。”
随手拿的饮料还挺好喝，有种清新的鲜果味，景沂又抬头抿去半杯，然后微微闭上了眼。
厉明织：“？？？”
【大少爷！】
景沂在心底用尽力气大声喊。
人群里的厉问昭满脸震惊地回头：？？
厉明织被震得一个耳鸣：……
【沈殊柏在杯子里动了手脚，给你啥都别喝！】
景沂歪头问厉明织：“他动手脚的是什么杯子？”
厉明织张大嘴摇了摇头：“高、高脚杯……装的红酒。”
【高脚杯！装的红酒！】
厉问昭：“……”
厉明织：“……”
紧接着，他一个扭头：“……？？？？”
小管家知道自己心声泄露了？
“好了，我们继续吧。”
“……”
景沂转头又去找刚才喝过的果味饮料，厉明织连忙道：“这是果酒，虽然没什么酒味，但度数还挺高的，你还是少喝吧。”
厉明织边说还边揉了揉耳朵，总感觉耳膜有点麻。
景沂前世常在外兼职打工，也养了一点酒量，咂巴着嘴巴道：“那我就喝两杯。”
“嗯。”
厉明织电话响起，导演在叫了，要带他们这帮新人去露个面。
景沂轻拍：“小少爷加油，你是最胖的！”
厉明织：“……”
都去忙了，景沂百无聊赖回到餐台，他吃饱了，但好喝的果酒还能再来一点。
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他就把厉明织的交代忘在脑后。
等回过神来，景沂已经把面前的果酒全部干了。
他觉得喉结有些痒，伸手松了松领结。
若隐若现的领口里，慢慢从皮肉中显现出一只黑色的小喇叭。
景沂毫无所觉，晕晕乎乎走到角落休息处坐下，眼前一片颠倒。
遭了，好像喝醉了。
还有些热。
景沂随手拿起旁边的宣传页，扇了扇，眸光被上面的某个名字吸引。
领口里，黑色小喇叭闪了闪。
【哇，岑茗茗！她怎么还在这儿啊，她不是偷税漏税了好几亿吗，怎么还没被封杀……】
“……”
下一秒，整个大厅陷入寂静。
“什么声音？”
“谁在说话？”
“岑茗茗偷税漏税？真的假的啊？”
“恶作剧吧，哪可能偷这么多……”
正在往水果里塞泻药的沈殊柏忽然一滞：“……？？？”
人群里，厉问昭错愕两秒，立马转头四处寻找小管家。
大厅嘉宾议论纷纷，场中一名美艳的女性脸色煞白。
景沂歪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去看宣传单上的第二个名字……
【方，方恒……】
大厅里猛的寂静下来。
【方恒，他待会儿要表演节目哎，还是性感热舞，他应该很喜欢吧，毕竟本人经常在地下酒吧挂牌跳脱衣舞，看他跳一次就得十几万，那我今晚岂不是赚翻了……】
大厅议论声顿起，厅里某个地方哗啦一声，散出一片空地，站在空地中央的男星惊惧不定。
阎王点名似的声音却还在响。
【裴培，裴培……】
被点到名字的女星咬紧了红唇，身边人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想起来了，这姑娘知三当三，亲姐姐还躺在病床上就忙着和姐夫苟且，还怀了孕，据说还要为了巨额保险联合姐夫谋害自己亲姐姐……啧啧。】
被点到名字的女星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大厅里彻底乱了，现场不少娱记嗅到了天大的瓜，纷纷举起话筒追着采访，逼得三名塌房明星落荒而逃。
厉明织穿过人群，来到厉问昭身边：“大哥。”
厉问昭眼神还在搜索乱糟糟的人群，却怎么也看不见熟悉的身影：“先找到景沂，把他带出去。”
当众爆料，如果被当事人知道是景沂干的，说不定会干出疯狂的报复行径，那小管家就危险了。
“好，我这就去。”
厉问昭和厉明织分头在大厅里搜寻，而景沂缩在隐蔽的角落里，继续伸出判官笔——
【这个叫……叫……杨在论，噫，这个人厉害了，跟自己小妈搞到了一起，还酷爱字母玩具，经常在公众场合把小妈绑在车里……】
“闭嘴！”
“给我闭嘴！”
一名男性大发雷霆，想找到发声的人，然而这声音虚无缥缈，居然像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让人无迹可寻。
这名男人气愤不已，踢翻了十几张桌椅。
“滚出来！”
“王八蛋，你敢污蔑！”
娱记们互相对视一眼，朝着停车场跑去。
男人脸色煞白：“不许去！你们都给我回来！”
大厅里人心惶惶，做过坏事的满脸心虚，生怕下一刻就被阎王点名，没做过坏事的，兴致勃勃吃瓜，在各种八卦分享群里打字速度飞起。
在场不乏一些聪明人，慢慢找到了规律，“快看宴会宣传册！爆料人是在按照宣传册上的表演名单在爆料啊！”
众人纷纷抢夺资料。
“宣传册上还有一个人！”
“是……”
“是影帝……丘故正！”
人群里猛地爆发了一轮声，比前几名爆料人还要让人震惊。
刚跑走没多远的娱记们又跑回来，盯着目标影帝，举起相机和录音，随时准备捞个头版头条。
景沂酒劲上头，这会儿眼前越来越模糊了，他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丘……唔。”
他被人捂住了嘴巴。
清冷的男士香水味从前方扑来，宽厚的胸膛包裹住他，安全感十足。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景沂，听话，别乱想，也别开口，我们先出去再说。”
景沂一脸懵逼。
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但他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厉问昭搂着后腰，强行带走了。
现场所有眼巴巴等了很久，还是没听到爆料，不禁开始议论。
“不会不爆了吧？”
“这么久了，看来是没下文了。”
“看来影帝应该是没问题的……”
丘故正也从惊骇中回神，迅速恢复正常，笑着举杯：“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在这里开玩笑，真是吓了我一跳……”
埋在厉问昭怀里的景沂听见声音，钻出一个脑袋，朦朦胧胧看见一道人影。
“我丘故正出道十几年，热衷公益，无料可爆，让诸位见笑了。”
听到这话，景沂撇了撇嘴。
【放屁吧，最坏的就是你，还没出道就在强·奸未成年小男孩了，有了名气地位就更加肆无忌惮，这要是在古代，你就是个乱臣贼子，真想给你两个大逼兜子……什么混蛋的玩意儿，当影帝，你也配？】
丘故正：“……”
厉问昭：“……”
他捂住了小管家的嘴，捂不住小管家的心，还是突突出来了。
景沂说完，把手上的宣传册丢开，阎王点名完毕，生死簿就暂时没用了。
【今晚的宴会明星阵容啊……】
【star皆空！】
厉问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