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声还在响, 景沂皱起脸,眉毛挤在一起,干脆两只手都捂上厉问昭的心口, 试图挡住那扰人的哔哔声, 但总也挡不住。
时间长了,景沂就抓着厉问昭的前胸不满:“还在响……吵,你是哔哔机吗?响个没完。”
厉问昭垂眸看着在自己胸口捣乱的小管家,眉目微敛:“什么哔哔机, 哪里在响?”
“这里。”景沂就认真地平视他的胸膛,双手死死按住心口:“你违规了。”
【这可是绿色小说, 你在哔哔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厉问昭:“……”
醉醺醺小管家在说什么啊。
要不是跟前的人满身酒气熏天,厉问昭几乎要怀疑,小管家是不是在借口吃他豆腐了。
电梯呜呜作响, 正在下行。厉问昭担心在这里久留会引起沈殊柏的注意,狗急也会跳墙, 谁也不知道沈殊柏发起疯来会干些什么。
厉问昭连忙擒住小管家的手, “我们先回去。”
景沂晕乎乎地踉跄了一下, 眼前天旋地转, 连地板上的花纹都变成了催眠万花筒,景沂缓缓蹲下, “我可能……需要缓一缓。”
厉问昭抓住他的手腕, 弯腰一抄,直接把人抱起来,转身出了酒店。
俩人刚离开酒店,电梯就在一楼停稳。沈殊柏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 身边助理秘书一干人噤若寒蝉,生怕哪句话说错会不小心戳了大老板的心窝肺管, 纷纷闭上嘴不言不语。
然而沈殊柏却更气了。
景沂没死。那么高的地方砸下去,都还能活蹦乱跳地跑回来坏他的事,这人是猫吗?还有九条命不成?
沈殊柏急于寻找景沂的下落,手底下人都撒出去了,也没见找出个什么毛来,他又想问属下要个解决办法,但一回眸,身边人全都成了装聋作哑的鹌鹑,挤挤挨挨凑做一团,全都惊恐地看着他。
“……”
那一刻,沈殊柏更崩溃了。
他身边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当初为了除掉景沂,他费劲心思把丘故正、裴培等五人保释出来,为的就是借刀杀人,塌房五人团也不负他所望,绑走景沂,于悬崖坠落。
得到信息的时候,沈殊柏是高兴的。
这场意外既除掉了眼中钉景沂,还充满意外之喜地封住了丘故正几个人的口,老天爷还是站在他这边的,连退路都帮他选好了。
沈殊柏着实睡几天好觉。
然而今天,他就被狠狠抽了几巴掌——景沂没死,听刚才的声音语气,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着呢!
沈殊柏死死握住拳头。
凭景沂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小管家,怎么可能摸进他举办的招商会,还不是厉问昭在暗中使坏。
“去,给我继续围攻厉氏所有在跟进项目,我要他们死!”
美女秘书道:“沈董,这种行为对公司也会造成巨大损失,我们的资金链……”
“我要打的就是资金战!”沈殊柏猛地扭头看过去,眼底一片红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你以为厉氏还能剩下多少家底,我愿意自损一千,也要换他八百,有问题吗?”
美女秘书被他的疯癫症状吓到:“没、没问题。”
沈殊柏:“那就去办!”
身边人四散开来。沈殊柏急得头疼,没头没脑的蚂蚱似的在原地打了两个转。
秦宁宁见他癫狂,柔声安慰:“没事的,我们会想到办法度过这次的难关。”
沈殊柏摇摇头:“我这次预感有点不好。”
秦宁宁微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殊柏心中一软,躬身抱住了面前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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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兵荒马乱时,景沂已经被厉问昭带到了自己在郊区的别墅。
郊区夜路难行,厉问昭来得匆忙,樊明和司机也不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就近住下,让小管家好好休息一下。
房子有专人打理,以供厉问昭随时有时间过来休息几天。
景沂喝了酒,心声喇叭变成了扩音音响,厉问昭只好提前把佣人都疏散,自己一个人抱着小管家上楼。
也不知道景沂喝了什么酒,浓重的酒气也染得厉问昭有些微醺。
上了楼,陌生的地方让景沂不太适应,刚挨上床他就哼哼唧唧地跳起来,手脚并用地扒着厉问昭不撒手:“……这是哪儿啊?”
厉问昭看着身上的八爪鱼,无奈一笑:“人贩子窝点。”
景沂:“……”
他扭头,仔细看了看厉问昭的脸,耳边又响起哔哔声:“我不信,你骗我。”
软乎乎小管家主动投怀送抱,厉问昭不想拒绝,在床边坐下,让景沂岔开腿坐在他腿上。
“你怎么确定的?”
景沂愣了一下,视线下滑:“你是厉问昭,我听见了。”
厉问昭怔住:“听见?”
景沂手指伸出,轻轻戳在厉问昭心口:“你喜欢胡思乱想,看到一点……就开始哔哔哔。”
又来了,小管家的话跟刚才在酒店里如出一辙,说他响,拿指头戳他的心口。厉问昭愣了几秒,仿佛拨开云雾见到了天明。
他视线轻轻锁定腿上不安分的人:“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景沂愣愣地没说话,过了几秒才乖乖点头:“嗯,但是你太吵了。”
【声音尖锐得很,我耳朵都被你吵疼了……】
喝醉的小管家有种缓慢的可爱,语速减缓了不少,轻轻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想过去的记忆,根本没留意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多容易擦枪走火。
厉问昭耐心地询问:“我怎么吵的?”
景沂眼睫垂了垂,就在厉问昭以为他困了时,小管家一抿嘴巴,发出一连串的哔哔哔声。
厉问昭:“……”
他刚聚起来的一点思绪就被小管家尖锐的哔哔声打散。
他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还是醉了,说出的话大多都没有逻辑,他跟个小醉鬼闲聊什么,直接让人睡觉吧。
厉问昭扶着景沂的腰,想把他放到床上,就听面前的人忽然开始嘀咕:“你很喜欢我的腰吗?”
厉问昭:“?”
心口被戳了戳,小管家红扑扑的脸凑近,呼吸温热:“你这里好响。”
厉问昭:“……”
心尖犹如被什么重物狠狠碾过,厉问昭脑海“翁”的一声,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被溶断,抓住小管家的手不自觉收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景沂眸光纯净,语气多以阐述为主,明显是醉了的,但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却一个比一个勾人。
厉问昭自认不是容易失控的人,但现在也被景沂激得呼吸紊乱。
“我当然知道啊。”景沂抬起眼:“我说的都是标准的华夏语!”
说完,自己笑得歪歪扭扭,在厉问昭腿上折腾了一阵儿。
厉问昭:“……”
他感觉自己好像连喝了两大锅水中宝。
景沂醉得不清醒,但耳边的【哔哔——】声在不断扩大拉长,他不满地皱起眉,语气控诉:“大少爷,你好像坏掉了。”
厉问昭:“……”
他几乎要被气笑。
小管家是懂得怎么挑战男性尊严的,气得他几乎想把人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他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微哑:“太晚了,先休息……”
话没说完,小管家就开始闹腾:“先关掉这里,你吵得我睡不着。”
厉问昭:“……”
他是真的不知道景沂是醉了乱说,还是确有其事,但还是很配合地收拢外套,遮住心口:“这样行吗?”
景沂侧耳听了一阵儿,认真摇头:“不行。”
夜渐渐深了,景沂折腾了没一会儿就困了,打了个哈欠,自己歪着身体往床上爬,“我困了,腰先不给你摸了,下次有机会再让你摸。”
厉问昭:“……”
他呆呆地看着小管家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掀开被子拱进去,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很快睡得香甜。
厉问昭本人则迟迟反应不过来。
说出来没人信,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对方还是自己的男朋友、家里胆大包天的小管家。
小管家平时看起来沙雕快乐,单纯没心眼儿,但喝了点酒就开始大变活人,把别人撩得心浮气躁,无法入睡,自己拍拍屁股上床睡觉去了。
厉问昭偏头看着床上的人,景沂呼吸已经平稳,像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掌心虚虚扣着,睡得脸颊红扑扑,嘴唇微张,打着小呼。
厉问昭顿时心软,惩罚似的捏了捏景沂柔软的耳垂,叹了口气,独自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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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沂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像喝了假酒。
为了事半功倍,他昨晚一点没留手,那瓶酒应该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喝过最辣喉咙的酒了。
不好喝,味道还熏人。
景沂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想下床喝水,一扭头,看到了完全陌生的房间。
??
这哪?
他怎么来的?
景沂第一时间埋头去检查衣物,好在穿着完整,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他微微松了口气。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已经记不清了,从离开宴会厅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景沂快速起床,打开门,“小少爷?你在吗?”
思来想去,也就是可能是厉明织把他带到这儿来的了。
隔壁房门敞开,一身黑色睡衣的厉问昭打开门,“饿了?”
景沂:“?”
厉问昭揉了揉一晚上没睡好、酸酸涩涩的眉心,走出门:“下楼吃饭吧。”
景沂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大少爷,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厉问昭下楼的脚步微顿:“不记得了?”
景沂歪过脑袋探头:“我要记得什么?”
看来是真忘了。厉问昭语气没有起伏地道:“还以为你应该记得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景沂:“……”
景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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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景沂咬着筷子,思绪乱飞。已知他昨晚被厉问昭带回了私宅,并被送进主卧安置,求,昨晚主卧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沂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
假酒害人。
以后再也不喝了。
“你离开公司之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厉问昭淡淡道。
景沂埋头喝粥,低声道:“那是突发情况。”
【沈殊柏一旦融资成功,会对厉氏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哎,我忍不了,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了】
厉问昭不咸不淡:“你还让我摸你的腰。”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景沂差点把自己的肺呛咳出来,脸色瞬间爆红。
什么玩意儿?!
昨晚的他有这么孟浪?拉着人要摸腰?
厉问昭一脸平静地接腔:“嗯。”
景沂:“……”
厉问昭抬眼:“酒后吐真言,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冷落你了?”
“!!”
景沂脑袋上打出两个惊恐的感叹号,抱着自己的粥碗瑟瑟发抖:“没有没有,主要是我不懂事,酒后胡言乱语,大少爷别在意。”
“我是不想在意的。”厉问昭沉默两秒,眸光说不出的深沉:“但你昨晚非说我的心脏坏掉了。”
“!!!”
景沂快要不会说话了。
他都干了什么?!
他都干了什么啊?!
“景沂。”厉问昭眉眼平静地对视过来,眸光落在他的喉结下:“你的金手指……是不是新增了其他功能?”
比如……反听心声?
景沂一秒呆滞。
黑白无常给的新功能还没捂热呢,怎么就在厉问昭面前泄露马脚了,不行,他还没怎么享受过新功能带来的便利,还不能被发现。
他无法控制的心声,但厉问昭想必可以,要是知道他可以反听心声,以后说不定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赶紧嘴硬地摇摇头:“没有。”
厉问昭收回视线,轻轻勾唇,“好,知道了。”
景沂这才松了口气,他心虚,没怎么在餐厅待着,吃完了早饭起身就走。
但才走出餐厅,就听身后的人在叫他。
【景沂。】
景沂下意识回头:“昂。”
厉问昭坐在餐桌边,微微勾唇轻笑。
“……”
景沂看着他笑容,忽然明白过来,这人分明是在用心声喊他,上当了,是他自己露出了马脚。
大反派果然是大反派,好敏锐的心思!
景沂失落地回去坐下:“大少爷,你昨晚就知道了?”
“不算。”厉问昭道:“只是一个猜测,但从今天的印证来看,你的金手指确实升级了,无常干的?”
虽说是疑问的语气,但厉问昭心中差不多能确定了,这大概也是无常给小管家的补偿之一。
景沂闷闷地答应:“嗯。”
厉问昭慢条斯理吃完早餐,擦了擦嘴角,就在景沂以为他没什么好奇的时候,就听这人忽然开口问他:“那你昨晚听到的哔哔声是什么?”
景沂:“……”
餐桌上沉默下来,厉问昭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端起杯子喝了点水,才道:“不方便说?”
当然不方便。要让他说什么,说你心里思绪一点都不清白,所有擦边描述全部心声喇叭给屏蔽了?
景沂狠狠点头:“嗯,非常不方便。”
好吧。厉问昭收回视线,淡淡放下水杯:“那等你方便的时候,我再问。”
景沂:“……”
啊?他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他有点怀疑,厉问昭其实已经猜出来了,这话就是恶趣味故意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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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别墅依山傍水,四周风景秀丽,连空气都比城里清新许多,温度也更低。
厉问昭没打算在这里长待,吃过饭就准备回城。
景沂早就穿好衣服在院子里等,山间湿冷,他被吹得直抖,忽然想起来原文的一个小插曲——反派的郊区别墅遭受了泥石流灾害,厉问昭在废墟底下被困三天。
景沂:“……”
这本小说对反派还真是残忍。
坑多到怎么都扫不完。
厉问昭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景沂站在院子里发呆,“被冷空气冻住了?”
景沂:“没有,是要被后妈气死了。”
厉问昭:“……”
他轻轻垂眸,看着小管家生气的脸,见他圆圆的眼睛往后山瞪,“看什么?”
景沂胡说八道:“在看风水。”
厉问昭顿了顿,配合地问:“看得怎么样?”
景沂:“此宅大凶,会招惹泥石流。”
厉问昭顿时皱眉。
别墅后山植被茂密,郁郁葱葱,这些年也下过不少暴雨,没发现过泥石流啊。
但小管家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又想起了什么。反正也就是一栋临时的落脚点,没了就没了吧,以后不再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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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从郊区往市区赶,景沂原本以为厉问昭会带他回别墅,但车子一路驶进了市中心,最后在一栋高楼前停下。
景沂扒着车窗往外看:“这是哪儿?”
“我的另一处房产。”厉问昭打开门,示意景沂下车。
这是一栋高级公寓,一梯一户的平层,小区打造得很漂亮,山水花草样样俱全,小区的绿化带里还养着两只绿孔雀。
景沂下车,仰头看了看这栋大楼:“大少爷,你到底有多少套房产?”
厉问昭想了想,抿唇:“首城里,这是最后一处。”
景沂愣了两秒,忽然开始咯咯咯咯咯。
厉问昭无奈瞥眼:“又笑什么?”
景沂笑够了才停歇,指着楼上脆声道:“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狡兔三窟。”
厉问昭:“……”
房子在24楼,屋内陈设干净整洁,空气里也没有长久闲置后的粉尘味,景沂好奇地跑到窗边俯视了一眼楼下,成功获得一个头晕目眩套餐。
景沂本以为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取回某些东西,但进屋后,就见厉问昭开始脱下外套,挑开领带,一副要在这所房子里过夜的样子。
“大少爷,我们不回去了吗?”
厉问昭:“嗯。”
景沂:“为什么。”
厉问昭解下领带和袖口,随手放进墙边的收纳盒:“家里人太多,不方便谈恋爱,带你出来住。”
景沂:“……”
大、大少爷好直白!
他震惊了两秒,羞赧道:“哦,原来这就是金屋藏娇。”
厉问昭轻笑医一声,不去纠正他的措辞:“你的房间在西边,那里视野好。”
景沂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脸有些红,忽然想起什么:“但是我什么行李都没带。”
厉问昭:“我会让樊明帮你送来。”
景沂一愣,幽幽叹了口气:“樊秘书,好像比我还像管家。”
而且比他称职能干得多。
厉问昭挑眉,似乎意外他迟来的认知:“所以,我正在考虑给樊秘书升职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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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两天一夜没回厉家,晚上刚吃完饭,厉明织就发来问候短信,景沂哒哒哒跑到书房门口:“大少爷,小少爷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厉问昭微微抬眉,面不改色地糊弄自己小弟:“告诉他,我们出差了,短期内不会回去。”
景沂就埋头啪嗒啪嗒打字,看厉问昭的意思,他们这一次出差,可能要出个一年半载的样子。
景沂有点脸热,以后他就要和厉问昭朝夕相处了,而且还没有外人打扰。
那他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坐火箭一样,嗖嗖嗖的。
咯咯咯咯咯。
景沂被自己逗笑了。
厉问昭工作一直处理到晚上十点,景沂就盘腿坐在一旁的飘窗上打游戏,戴着耳机,安安静静,特别讨人喜欢。
十点刚过,厉问昭就合上了电脑。
景沂余光瞥见,摘了耳机:“忙完了?”
“嗯。”厉问昭揉了揉眉心,动作有些疲惫。
“那快去休息吧。”景沂跳下地,宽松的居家裤从膝盖滑下,遮住瘦白的小腿,踩着拖鞋往外跑。
厉问昭看得发笑:“急什么?”
床又不会跑。
景沂跑出门,直接往自己的次卧走,慢吞吞丢给厉问昭一句:“晚安,大少爷。”
厉问昭挑眉,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十点就睡觉了?”
他带小管家来这里是想培养感情,而不是培养睡眠质量的。
“大少爷,晚安其实并不代表好好休息。”景沂回过头,一字一句道:“晚安的意思是,今晚我们都要安分一点。”
厉问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