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 樊秘书拥有很好的危机公关能力。”厉问昭被气得声音都抬高了不少。
景沂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看到樊明就会想起隔壁的邹秘书。
沈殊柏一个人大闹厉氏，没人陪着，也没人劝解, 邹秘书擅离职守了吗？还是又请假了？
想到什么, 景沂一震。
邹秘书，你不会还在家里刷题吧？
抱着试探一下的心理，景沂捧出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
[你景大爷]：邹秘书？[猫咪探头jpg.]
[隔壁邹秘书]：0.o？
[你景大爷]：你今天上班还是休息？
[隔壁邹秘书]：休了个年假。
那就怪不得了。
上次沈殊柏来厉氏闹事, 一直是邹秘书拦着，现在邹秘书请假, 沈殊柏没人看管，都开始横冲直撞的四处闯祸了。
他正思索着，手机又是一响。
[隔壁邹秘书]：景助理, 你送给我的题有问题。
[你景大爷]：什么问题？
景沂抿嘴一笑，是太好做了吧。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吧。
[隔壁邹秘书]：我发现有几道题的答案解析出现了严重错误, 给卖书的机构打电话指正, 他们居然还不服气！[猫咪生气jpg.]
景沂小心翼翼：[所以……？]
[隔壁邹秘书]：我现在已经到达该机构的线下地址, 正要对他们进行批评指正。
[你景大爷]：……
景沂眸光震颤, 好一个邹秘书，竟敢上门跟人掰头！
“怎么了？”大概是景沂的眸光太过犀利, 厉问昭偏过头,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好像又闯祸了。”
“没有。”景沂矜持地收起手机，抿了抿嘴巴，语调深沉地开口：“但我好像把邹秘书引向了一条不归之路。”
厉问昭：“……”
·
吃了一早上瓜, 正事没干成一件，景沂有些愧对自己的高薪资。
看看樊秘书, 都忙成陀螺了，而他闲成一条鱼了。
景沂把自己桌面上乱七八糟的零食收进了抽屉，打开电脑，然后转头眼巴巴望着厉问昭，像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小朋友。
“景沂。”厉问昭没回头就感受到小管家热烈的视线。
“昂？”景沂乖巧抬头。
“你看着我干什么？”
“等着大少爷给我布置作……工作。”
厉问昭挑了挑眉：“不求神拜佛了？”
景沂语气轻松：“拜的，我现在拜佛、事业两手抓，哪边也落不下。”
“知道脚踏实地就好。”厉问昭唇角微抽：“求神拜佛都是自欺欺人，真正的成功，是源于后天的努力。”
景沂默了两秒，眼神发亮：“所以今明两天就休息。”
“……”
厉问昭跳过这个话题，在桌面上的文件里斟酌了一下：“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景沂伸长了脖子，往其中一个颜色特立独行的文件夹看去：“一个都没有吗？我看这个就挺适合我的。”
“连内容都没看到就说适合。”厉问昭轻轻冷笑：“樊秘书都没有你的眼力见。”
景沂欣然抿唇，然后轻声纠正：“我们还是不要拉踩樊秘书了。”
“……”
身后，正要敲门的樊秘书一个急刹：“……”
怎么你们的play里还有一个我呢？
樊明震颤得太明显，厉问昭回过神，“什么事？”
樊明收起心底的震颤，冷静道：“厉总，高层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
厉问昭点点头，起身穿上外套，俩人准备出门开会。景沂从自己的小办公桌后伸出脑袋，殷勤的瞅瞅：“那我呢？”
厉问昭系上扣子，垂眼看他，片刻后道：“看家。”
“……”
【彳亍口巴。】
【好不容易想上进一次，老天爷还不给机会，我果然还是适合求神拜佛当条咸鱼咯咯咯咯。】
听见这些摆烂的话，厉问昭脚步一顿，想起还有件事需要景沂的帮忙。
他从保密文件柜里抽出一沓文件：“这是总部所有岗位的人事资料，你看看。”
景沂接过来：“看什么？”
“给他们算算命。”厉问昭语气轻松：“看看哪些人以后会吃里扒外。”
樊明：“……”
嘶，大老板和小管家的play，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些资料是厉问昭前几天就从人事部调过来的，一直想给小管家看看，但被网上的集体塌房事件给耽误了。
厉问昭知道自己身边心术不正的人太多，每一个都对厉家虎视眈眈，如果不是景沂从天而降，现在还不知道厉家会变成什么支离破碎的模样。
景沂明白了厉问昭的意思：“好的厉总，我会好好算的。”
厉问昭想起小管家过往闯下的祸，他意有所指：“最好是这样。”
景沂身躯一震：“大少爷，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祸篓子。”
厉问昭轻笑一声：“你自己觉得呢？”
回想一遍自己办下的事，景沂：“……”
好吧，说得没错，他就是个闯祸管家。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景沂安安心心留下做作业。
楼下会议室，总部高层全都到了，见厉问昭走近，立马起身打招呼。
厉问昭点点头：“坐吧，闲话就不说了，财务部，汇报一下上一个季度的营收情况。”
“好的。”一名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同一时间，楼上的景沂开始查看人事资料。
【从哪一个开始好呢……】
【就从你吧，经手最多钱财的财务部！】
厉问昭眸光一闪，落到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身上。
“从数据上显示，上一个季度的房地产收入同比增长了……”
【嗯？汪停杉，财务部经理……】
【想起来了，这人可是大bug！女儿是沈殊柏的情人，表面上看起来正直稳重，其实背地里是个吃两家饭的汉奸！……可以这么形容的吧？】
【这人偷偷挪用公款，把报表做得漂漂亮亮，其实早就在非引渡国家把大别野都买好了，只等厉家破产，马上就会飞过去享清福！】
【这是个大混蛋！打叉！】
会议室里，男人一脸平静地做完汇报，笑道：“以上就是我们财务部提交的工作汇报，请厉总指示。”
办公室静悄悄的。
坐在首位上的男人表情有些难看。
财务部经理尴尬地站在原地，回头思索刚才的数据，没错啊，都已经检查三遍了，不该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
“汪经理。”厉问昭开口。
汪停杉谨慎地笑了笑：“厉总请说。”
厉问昭抬起头，目光深不见底，语气却不咸不淡，“听说你在国外买了别墅，也置办了产业，我很好奇，你准备什么时候移民？”
“……”汪停杉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会议室刹那惊讶，高层们议论纷纷。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汪停杉毫无准备，紧张得磕磕巴巴道：“厉，厉总，您开玩笑的吧？我怎么会有钱买得起国外的别别别墅……还、还还还置办产业，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厉问昭轻嗤一声：“厉氏的钱财不都在你手里把着吗，就没私底下偷偷挪一点？”
汪停杉脑海里轰隆一声。
他知道了！厉问昭知道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对牢狱之灾的惊恐已经打乱了他的思绪，但面对责问，他还是咬死了不松口：“厉总，我是厉氏员工……我怎么，怎么会挪用公款呢？没有证据的话，你可不能乱说……”
厉问昭沉默地盯着方寸大乱的男人，心底暗叹一声废物，“怎么，我说错了？你不是沈殊柏的岳父？”
会议室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起。
汪停杉心跳骤停了一瞬，冷汗直流地直接瘫软在地。
厉问昭冷冷道：“樊秘书，把楼下的保安队调上来，再联系首城警察局的贺队长。”
樊明已经傻在角落很久了。
这不是高层会议吗，怎么忽然就变抓奸大会了？
还抓了个高贪！
樊明迅速把震惊的情绪整理，立马联系了保安队，五分钟后，保安队长带领人把汪停杉带走。
会议室全员安静如鸡。
厉问昭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整天跟他一起共事，背地里却在联合外人一起坑他。
为什么？
他自问行事作风并没有一丝不妥，从不苛责下属，从不在公司发泄情绪，也没有拖欠工资，为什么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揣着满满的恶意。
厉问昭呼吸微微沉重，暗色的眸轻轻阖了阖。
楼上，景沂又开始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接下来还是先看部门经理吧，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这么多部门啊，那就点小鸡，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就是你啦，研发部的幸运儿！】
厉问昭压下翻涌的情绪，不紧不慢地开口：“研发部。”
被点到的是一个女性高管，红唇大卷发，一身干练正式的小西服套装。她还在汪经理被拖走的惊恐余韵里，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打开了PPT，战战兢兢：“好的厉总，接下来由我向您汇报……”
厉问昭听着她列举数据，渐渐的，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小管家的吐槽上。
【陈蕾蕾，Vocal！这个人可是个大变态！】
【肆意欺辱部门员工，压榨奖金，把自己家高中学历的极品亲戚安插进厉氏的个个部门！】
【更过分的是，她心里变态，压榨羞辱部门员工，在部门团建时，当众让一名刚毕业的男大生爬到她脚下喝酒，逼得对方羞愤离职，转头就加入了沈氏集团。】
【这名男员工可是个厉害人物，一手黑客技能出神入化，沈殊柏就是靠着这个外挂，把厉氏内部潜藏的黑料全部引爆。】
【啊啊啊啊这个人怎么这么坏！赏你一个叉！大个的！】
厉问昭：“……”
他眸色一变，抬手叫停。陈蕾蕾不明所以，心里却有着不详的预感：“厉总？”
厉问昭捏了捏眉心：“最近，研发部有新人员工离职吗？”
陈蕾蕾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问懵了，但心里却松了口气：“没有。”
厉问昭点点头，陈蕾蕾还想继续汇报，就听男人冷冷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下次汇报，让研发部全体员工一起来吧。”
陈蕾蕾一愣，立刻反应：“厉总，他们都是一群技术宅，平时很少出门的，也不太会说话……”
“是不会说话，还是你不让他们说话？”厉问昭直接打断她的话。
陈蕾蕾窒了一瞬：“厉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厉问昭嗓音低沉：“研发部不是你的一言堂，我的员工也不是你任意磋磨的奴隶。”
陈蕾蕾脸色一变，呼吸直接乱了。
厉问昭怎么知道她私底下干的事？谁在举报她！
“厉总。”陈蕾蕾慌忙解释：“这一定是误会……”
“是吗。”厉问昭冷笑：“公司里被你安插进来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厉问昭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上位多年，很会拿捏人心，从景沂的话里精准挑出重点，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让人自乱阵脚，破绽百出。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心寒。
他平时对这些人不薄。
“樊秘书。”
樊明从震惊中回神，“厉总。”
“通知研发部员工，从今天起，陈蕾蕾被卸任，以前被她羞辱过的员工，可以找集团法务免费起诉，直到胜诉为止。”
樊明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通知下去。”
“法务部。”厉问昭的声音，吓了法务部律师一跳，“厉总。”
“起诉有困难吗。”
男人轻轻摇头，看着陈蕾蕾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没问题，我亲自负责这起诉讼。”
厉问昭盯着他看了几秒，用手机给景沂发信息：[法务部部长有问题吗？]
那边很快回：[没有哦。简霖是个很正直的律师！]
【每年都会义务为苦难者免费诉讼，在社会上口碑很好，就是可惜后来被沈殊柏陷害抹黑，吊销了律师执照，一辈子没再上过法庭……】
厉问昭轻轻呼出一口气，还好，他还不至于众叛亲离。
这次高层会议一共八名部长级人物参加，会议一开始，就落下来两名，其余的人人自危，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也露了马脚。
厉问昭眼神一扫，发现其中三人抖得最厉害，“行政部，生产部，销售部。”
被点到的三人立即面白如纸。
厉问昭冷嗤一声，这都不需要小管家验了，这帮废物自己就足够愚蠢。
这次不需要厉问昭吩咐，樊明就脸色难看的叫来保安，把人带了出去。
会议室还剩下最后两名经理还不好坏，越过空荡荡的桌椅望过去，一男一女两人面露惊讶，表情看不出破绽，还算镇定。
要不是厉问昭能听见景沂的心声，或许真的会暂时放过这两人。
【人事部陆腼，这个人我可太有印象啦，这女的跟采购部经理宋涔森可是一对黑心猎头！】
【陆腼负责在厉氏落选或者被辞退的员工里物色合适的人选，然后以每人5万的价格倒卖给不法公司当牛马，签署不平等条约，一辈子受制于人】
【而采购部宋涔森负责运输，用的就是厉氏采购部的资源和通道，光明正大的把人送进虎口！】
【这算刑事犯罪了吧？代表国家给你俩十个大红叉叉！！！】
厉问昭脸色难看：“……”
恰巧这时樊明来敲门，“厉总，舒副队到了。”
一身正气的舒北迈步进入会议室，跟厉问昭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厉总，你身边怎么这么多犯罪分子，抓完一批又来一批，我们市局看守所可已经装不下了，要不是你亲自举报，我都想怀疑你是这些人身后的大BOSS。”
厉问昭苦笑道：“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舒北道：“我们警方还得感谢你提供的线索，不包庇不袒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了，贺局让我给您带句话。”
厉问昭一愣：“贺局？”
“哦，我还没跟你说吧。”舒北笑了下：“贺队高升了，现在是分局副局长，今天就是授任仪式。”
厉问昭道了声恭喜，问：“贺局要跟我说什么？”
舒北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他说，实在不行你就找个菩萨拜拜，这一身的煞气，身边尽是犯罪分子了……这话我就偷偷说，贺局可没有搞封建迷信啊。”
厉问昭：“……”
见厉问昭和一名女警相谈甚欢，陆腼和宋涔森对视一眼，起身，“厉总，既然您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工作了。”
“不必。”厉问昭面无表情道：“你们两个直接跟舒警官走吧。”
两人：“……”
舒北皱了皱眉：“这俩又是怎么回事？”
“拐卖人口。”
舒北震惊到差点掏枪：“我靠！！！你公司还藏着多少犯罪分子，这都快把刑法大全集齐了！”
厉问昭：“……”
他也不想啊，可所有犯罪分子都往他身边扎！
陆腼更是焦心：“厉总，开玩笑的吧？”
宋涔森也帮腔：“我和陆经理的为人处世，公司里有目共睹，厉总，要说我们俩拐卖人口，你有证据吗？”
厉问昭道：“有。”
他看向舒北：“舒警官，稍后樊秘书会把证据交到你手上。”
樊明：“……”
啊？
陆宋两人闻言，脸色顿时惨白，控制不住地往前迈步，想立即离开这个封闭空间，但会议室出口被舒北挡住，俩人无处可逃。
陆腼惊慌失措下吐露一角真相：“我们不是拐卖人口，都是成年人，他们也是自愿的……”
“闭嘴！”宋涔森怒吼。
舒北脸色登时一冷：“吼什么？！比嗓门大是不是？走，跟我去警察局，我让你们吼个痛快。”
舒北跟厉问昭打了个招呼，带着人走了。
会议室独留一室寂静。
高层会议开得好好的，来时八个人，现在好了，就剩下了简霖一个，空荡荡的桌椅显示着天罚对厉氏的不公。
不知道的，还以为厉氏要破产了。
饶是厉问昭再强大，这会儿心底也免不了有些凄凉，众叛亲离的滋味可不好受。
“厉总。”樊明轻声道：“今天的事董事会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求您立刻做出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厉问昭道：“你把事实通知出去就好。”
“那……”樊明试探道：“一下子裁掉了七个高层，咱们厉氏接下来要怎么……”
厉问昭揉了揉眉心：“从下面的员工里挑选合适的人顶上，也可以从分公司擢选，明天出一份名单给我。”
樊明：“好的。”
吵吵闹闹的人群散去，厉问昭独自呆了一会儿，心底那一抹名为后怕的情绪才渐渐淡化。
他挑开领带轻轻呼出一口气，回了顶楼。
·
顶层办公室。
景沂一个人待着，几百份员工资料看得他头疼。
看小说时，作者只是着重描述了厉问昭身边的重要人物，很多炮灰角色并没有细致描写，他也只能排除个大概。
看完几个主要部门，他就已经有些累了。
景沂伸了个懒腰，觉得口渴，到水台倒了杯水，端起来还没喝一口，他手臂就一阵酸麻，大概是刚才姿势没摆好，抽筋了。
嗖啪——
手里的杯子滑出去，碎了一地。
【……】
景沂盯着地上的碎片沉默。
小说里，霸总身边的一草一木都是六位数起步，他们劳苦大众怎么摔得起。
【这个月工资够不够扣啊。】
【生活不易，管家叹气。】
景沂拿来扫帚打扫地面，一部分碎片飞进了茶几底下，红木做的基底很矮，扫把伸不进去。
景沂就挽起袖子，上前掰住桌板，两腿分开，扎了个摇摇晃晃的马步，接着一个用力，两条腿被迫缓缓劈了个叉……
景沂：“……”
咔嚓，办公室门锁被拧开，脚步声走了进来。
景沂心头一跳，扒着桌子扭头。
厉问昭：“……”
厉问昭满心的凄凉，在见到小管家如此模样时，顿时被一股喜感浇透。
上天对厉家太差劲，好在把景沂送到他身边。
“你在干什么？”
景沂：“毁尸灭迹。”
厉问昭：？
景沂把扫把藏到身后，挡住地上的水渍，但厉问昭还是看见了地上的碎片，“闯祸了？”
景沂讪讪摇头：“没有。”
厉问昭就一声低笑，心底的阴霾散去：“那这是什么？”
景沂憋了一会儿：“河神的水杯。”
厉问昭：“嗯？”
景沂快速抓起桌面的两只杯子，硬着头皮道：“大少爷，你是要这只金杯杯、银杯杯，还是地上的碎杯杯？”
厉问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