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港日复一日地变得炎热。治病的日子乏善可陈。
多半是受到反复被拒绝的刺激, 自再度出院后,除复诊外,秦世的确不再随意露面, 定期来送小森过周末的人变成了保姆与保镖。
但也是自那日后, 每天清晨,林羽鹿家门口都会出现丰盛的便当盒。
他当然不想接受这般藕断丝连的关心, 但便当除了食材优质,味道却算不上合格,米饭上常用酱料画着童稚的图案, 歪歪扭扭,一瞧便是小森的杰作。
舍不得扔, 只得慢慢吃了。
不知秦世有没有相信陈医生变成了“男朋友”,但不喜欢肯定是有的, 因为但凡陈敬轩从香港过来探望,次日的便当主菜就会忘记放盐。
逐渐恢复力气的身体。花盆里茁壮的植物。陆续到账的翻译费用。
生活里开始出现平凡的变化,让缠绵的病痛不再那般难熬。
唯独不同寻常的, 就是秦陆的七十五岁大寿格外隆重,几乎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名人和常活跃于媒体的富豪。
他全程都牵着林亦森的小手, 逢人便夸奖外孙如何可爱懂事。
全新的继承人出现, 自然霸占了好久的头版头条。
秦世和林羽鹿的关系简直是天然的八卦谈资 ,同样未能幸免被曝光。好在除却余蔓的作品外,再没小鹿的照片外露,过度神秘,渐渐不了了之。
已经不再是天真的少年了, 林羽鹿明白:自己小小的露台之所以无比平静,是因为秦家有能力把贪婪的媒体隔绝在外。
这样也好。
总之,若非六月的那通神秘电话, 安宁的生活肯定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
当日林羽鹿正在奋力地给棉花糖洗澡,由于他体内肿瘤基本消失,人也精神了不少,按住一只怕水的淘气猫咪完全不在话下。
谁知忙忙碌碌间,手机却响个不停,颇为执着。
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只好把猫关在浴室,擦着手担心接通:“喂?”
“林先生吗?不知你本周方不方便,我想和你见一面。”
耳畔是苍老而淡定的女声。
林羽鹿疑惑:“请问您是哪位?”
回答石破天惊:“我是尹春年。”
*
尹春年,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于国际获奖无数的香港女作家,作品缠绵诡丽、凄艳迷离,风格独树一帜,几乎全被改编成极著名的电影,结果亦是金杯无数。
她是传奇,也是林羽鹿年少时的偶像。
打从身为大明星的大女儿恋爱失败自杀后,尹春年就不再露面,跟消失了似的只活在读者的怀念中,而今主动相约,肯定是秦世从中运作。
纵然心里不敢接受这份太过厚重的礼物,但偶像的魅力比天大。
次日,林羽鹿还是很没出息地穿好最体面的衣服,坐上奔赴香港的早班高铁,生怕叫人家多等一秒。
圆梦不过如此。
*
出身极品书香门第的尹春年毕生逍遥自在,稿费更是拿到手软,能住在开满玫瑰的傍山豪宅中自然没什么稀奇。
但偌大的宅院内只有一位老仆,还是令人诧异。
林羽鹿忐忑地被引进茶室,捧住想要签名的书紧张得要命,一直在心里预演该怎么打招呼才最礼貌。
恍惚间,有位头发花白、身姿笔挺的瘦削老妇人出现在玻璃窗外。
她穿着丝光柔美的华丽衬衫,身下牛仔裤笔直轻松,气质既雍容又年轻,深邃的眸光更是不同寻常。真潇洒。
未等林羽鹿客套,尹春年进屋便道:“阿世说你模样像我长女,半点不像,她英姿飒爽,明媚动人,从不畏畏缩缩。”
……
之前学长提及总被她臭骂,林羽鹿本不信,现在信了。
“坐啊,”尹春年这般说着的同时,又投来目光,“眼型倒是别无二致,小狗似的。”
终于回神的林羽鹿忙鞠躬:“很荣幸见到您!”
“不必客气,”尹春年吐槽,“全怪阿世追着给我讲你的经历,本来我也没兴趣见客,他们那些娱乐圈的老板最会编故事。但架不住日日来扰,烦都烦死。”
林羽鹿尴尬道:“对不起,我也没什么目的,如果打扰到的话——”
“是我邀请你来的,他烦归他烦,你写的剧本倒是有趣,”尹春年从柜子上拿下一叠文稿,还有几本书,摆在茶桌边落座,“这些都是你在泰国时翻译的?”
看来秦世真跟老太太聊了不少。
林羽鹿乖顺点头。
尹春年感慨:“挺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还有这等毅力。”
很羞耻于承认,当时拼命熬夜翻译书稿,只是想多赚点钱。现在想来,若非过度透支身体,兴许也不会得上要了命的疾病。
心神恍惚,林羽鹿苦涩微笑。
“才读到大二,就能写英文剧本,”尹春年啧道,“可惜了,遇上渣男浪费掉天赋。”
林羽鹿本想为秦世解释几句,但思及她大女儿就是因为被始乱终弃才自杀的,又讪讪道:“是为了孩子,我的儿子很可爱,我爱他,所以不后悔。”
此话让老人陷入沉思。
林羽鹿小心翼翼:“对不起,是让您有不好的回忆了吗?”
尹春年还是没说话。
“令爱也是一时想不开,过去这么多年,您别太为难自己。”
安慰的说辞脱口而出,小鹿瞬间想揍自己一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从小报上读的八卦也可以拿到正主面前高谈阔论吗?
果不其然,尹春年皱起眉头:“莺莺不是自杀,她为人所害!”
这话在惨案发生时,老人便常对媒体控诉,但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林羽鹿紧张地偷偷摸住衣角。
幸好尹春年很快又恢复平静,轻笑说:“阿世挺重视你。”
林羽鹿语气干巴巴:“毕竟我们有一个孩子。”
“得了吧,孩子在那些人眼里不算什么,”尹春年嘲讽,“孤儿寡母被赶出家门的事还少吗?说到底,射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不能生?只有当妈的才觉得孩子是宝贝。”
如此直白的语言让林羽鹿瞬间面红耳赤,全然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妥当。
被批注过的剧本缓缓推了过来。
尹春年淡声道:“有几处可再考虑。”
“谢谢!谢谢您!”林羽鹿没想到她还真出手了,脸上羞涩未褪,便满眼兴奋,“我会好好改的!”
像在阐述什么家常,尹春年道:“这剧本想法挺不错,有人想要。”
诶?
琥珀眼茫然张大。
尹春年又看他:“本来嘛,是阿世求我,借我的名义买下。但我给些新导演看过,其中一人最有想法,也很热情,但价格只能出到十分之一,你怎么考虑?”
完全自动忽略秦世的部分,林羽鹿认真回答:“可以了解下对方的履历吗?最好能当面聊聊,钱是次要的,我想剧本能被送到懂它的人手里。”
尹春年大笑:“看来阿世是不懂了。”
林羽鹿为难地勾起嘴角。
“听说你之前病得很重,生死过一次,应该也想得明白,”尹春年竟然点起支烟,“少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没必要沉迷于苦情付出。你活得精彩,追求者自然趋之若鹜,也不差那一两个有眼无珠的,世界大得很。”
瞧着这位老奶奶在眼前吞云吐雾,林羽鹿有点懵,但又很快应声:“知道啦。”
“其实我找你来,是有个工作机会,”尹春年很直接,“和阿世没关系。”
听到这消息,林羽鹿不由坐直身体。
尹春年道:“有个晚辈的编剧工作室在加州,专门为高端网剧修改剧本,受众全球都有,但最近国内的市场也被打开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试试,薪酬按播放量抽成。”
声声句句简直如童话,听到耳朵里太不真实。
林羽鹿结巴:“我、我吗?”
尹春年拿起他翻译的书瞧看:“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你有在泰国那四年的毅力,干什么不能成功呢?”
*
终又是托了秦世的福,但曾经的努力忽被看见,依然很值得激动。
林羽鹿回东港开心了好几天,只与陈敬轩商量过,当然没太多不去的理由。
除却小森。
毕竟他与孩子相依为命那么久,而今一周见两面已经够揪心了,若飘到大洋彼岸,恐怕要思念成疾。
带走吗?
又要开始害小森陪自己吃苦受累,而且户口已经落给秦家,他们也未必能够答应。
某夜正忧思时,意外地收到儿童手表打来的视频电话。
林羽鹿接起,瞬间瞧见小森沮丧的脸,担心问:“怎么了?”
“坏爸爸命不久矣,没人陪我做家庭作业啦。”
林亦森用词严重。
实在头疼儿子听到什么都要学舌的毛病,林羽鹿失语:“……别乱讲。”
“真的,他躺了两天,也不吃饭,”林亦森鼓着圆脸,“我还小呢,还没做好继承遗产的准备。”
…………
细想起来,这两日确实没收到难吃的便当,原来是厨子滑跪了。
林羽鹿心里有话想聊,不由叹息:“别着急,我去看看,作业我帮你做。”
“好耶好耶!”林亦森瞬间高兴,“那今晚爸爸要留下来陪我睡!”
*
记忆中秦世从来没生过病,以至于去的路上,林羽鹿一度怀疑他是逼儿子配合演戏。
结果赶到山顶大宅问过仆人,才知道学长的确是感染风寒发起高烧,悲惨得紧。
他略感无奈,端着被拒绝的营养餐推开卧房木门,抬眼便瞧见输着液的学长,和坐在床角胡乱剪纸做手工的儿子。
真是各活各的,互不帮忙。
最先反应过来的小森兴奋跳起:“爸爸!你来拯救我啦!”
显然没料到林羽鹿会出现,秦世睁眸疑惑:“小鹿?”
鼻音很重,嗓子又哑。狼狈到有点好笑。
刚想询问下病症,林羽鹿却被墙上新出现的大照片所吸引:一幅是余蔓帮自己拍的遗照,一幅略显抽象,恐怕只有他们两人认得,是第二个孩子的彩超。
全为黑白配色,倒和这间有些冷硬的房间相得益彰。
还以为流产的事学长并不算太过在意……
林羽鹿失神。
很不习惯自己的糟糕模样被瞧见,秦世撑起身子嘴硬:“我没事。”
“没事就把饭吃了吧,”林羽鹿学着佣人将床桌拉过来,摆好吃食推到他面前,眼神略显无奈,“不好好顾及身体,难道打算和我一个下场?”
秦世沉沉对视两秒,还真拿起了筷子。
尽管这两个月没怎么见面,但氛围依旧不太自在。
林羽鹿尽量表现得像个“另结新欢”的男人,冷淡转身,把小森的手工拿到地毯上,背对着学长坐下,换成温柔的语气询问:“作业是什么呀?”
小森很苦恼:“老师说要和家长一起做房子的贴画,可是这栋房子太大了!我贴不好……”
“什么狗屁作业,想暗中调查家境是不是?”秦世像从病痛中活过来似的,哑着声音吩咐说,“把那老师电话给我。”
“别理他,”林羽鹿安慰,“那我们做清迈的小房子吧。”
林亦森点头:“好!”
他完全不擅长任何与美术有关的任务,只眼巴巴地等着林羽鹿动手,顺便在旁边彩虹屁。
每次和儿子相处时,就如沉溺写作般心无旁骛。
林羽鹿很专心地和小森回忆关于清迈的生活,引导着把各种家具和猫咪的剪纸贴好后,小家伙已然昏昏欲睡了。
如心灵感应,他忽回眸,果然对视上秦世关注的眼神,也不知这样瞧了多久。
再正慢慢过身体,林羽鹿忽问:“小森,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不能每周见面了,可以吗?”
林亦森瞬间惊醒,急着拒绝:“不行不行!那我要和爸爸一起去!”
“带不了你呢,工作很忙,我身体又没力气,怎么照顾你?”林羽鹿安慰,“你在这里不是生活得很开心吗?大家都关心你、爱护你。”
孩子是没办法接受分离的,向来懂事的小森瞬间涌出泪水:“我不要,我每周盼着和爸爸见面,才能努力吃下饭,见不到爸爸我会哭死!”
林羽鹿很心疼地抱住他:“可就像你想当宇航员,爸爸也有自己的梦想,你不愿意爸爸去实现梦想吗?”
小森呜咽:“我没有不愿意,我要陪爸爸一起。”
“但你得留在东港好好学习,每次都考一百分,”林羽鹿拍拍他的后背,“然后吃很多饭,长很高的个子,以后才能当上宇航员呢。”
不要不要不要。
太高估儿童的接受程度了,小森始终坚持这句答案,直至累到睡着,都仍在梦中抽噎。
林羽鹿努力想把他抱起来,一时有点虚弱。
幸好手滑之际,儿子立刻被忽伸过来的大手捞住。
不知何时,秦世已经拽掉输液针头下了床,病恹恹的面色格外难看:“你要去哪?”
其实没有理由非向他交代的,但林羽鹿还是坦荡承认尹春年的建议。
结果出乎意料,秦世没有激烈反对的意思,只淡声说:“也好,离香港远些,兴许你能过得更开心,我带小森去看你。”
差点忘了,对打小就逛遍全世界的大少爷而言,加州不过寻常地方。
林羽鹿一时有点郁闷,轻声强调:“你就不用了,会打扰我和陈医生的。”
秦世已经把小森放在床中央盖好被子,听到这话手停了下,深深叹息:“小鹿,我全已经照你要求的去做了,何必继续撒谎?”
明明以前还吃醋来着,现在偏又不信?
林羽鹿敛眉:“你就觉得没人会喜欢我是不是?”
“想多了,”秦世直起身子哼笑,“只不过前阵子听说了点八卦,他啊,怕是对着你硬不起来。”
???
这些年陈敬轩的感情生活完全是谜,林羽鹿非常好奇,忽略那粗俗之语追问道:“什么八卦?”
秦世不理睬。
摸不准学长是不是信口开河,林羽鹿没办法,只好将话题引回来:“我告诉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别去,也别再给我做便当了。”
秦世沉默着朝洗手间走。
林羽鹿追在后面强调:“是学长你说的,要我为自己而活。其实以前我一直这么做,所以才能在高考拿第一,但后来……现在我就想专心去写剧本,没余力考虑别的。”
秦世在门口停步:“那等有余力呢?我是不是你的首选?”
……
什么时候连当备胎都乐意?
林羽鹿垂眸:“没余力的意思,就是回答不了这些。”
安静过片刻,秦世淡声道:“行吧,今晚你留下,我就答应你。”
林羽鹿瞬间后退:“我不想再这样。”
“儿子躺在那,我能做什么?”秦世无语,“你当我是变态?”
……
秦世又问:“我准备洗澡,是打算进来看吗?”
闻言林羽鹿忙躲远,等他关上门后才反应过来:“学长,你还发烧呢。”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鲜明的水流声。
*
深夜。同床共枕,中间还躺着个呼呼大睡的孩子,真不知这是几千年修来的缘分。
林羽鹿心情很复杂,盯着天花板轻声问:“学长,有什么意义呢?”
因生病而憔悴的声音许久才响起:“给自己点动力。”
林羽鹿侧头:“什么动力?”
可惜再无回答。据说他今天烧到三十八九度,估计已经难受到睡着了。
在晦暗不明的环境中听着耳畔的呼吸声,林羽鹿也眼皮渐沉,他不知把话说给谁听,或许只是讲给自己鼓气:“我会努力的,一直都很努力。”
*
想象中安稳的夜终于逝去,中途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就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但再睁眼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羽鹿有点懵,愣过半晌才发现自己正被秦世死死地搂在怀里,而小森早就成大字形占据了另外半张床,一脸得意香甜。
尴尬的血色涌上面颊,他慌忙起身,爬到地上换好衣服,脸都没洗就匆匆告辞。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跟怕被捉奸似的,举止很是无措。
还好学长和小森都还没醒。林羽鹿迷糊地走到花园里,迎着风这般庆幸。
也正在此时,才看清昨晚没注意的新景观:自己亲手种下的枯萎彩叶芋已经生长得很茁壮了,淡粉色的叶子轻松舒展着,旁边还精心搭配了各色植物与小兔子雕塑,童话感十足。
竟然活了吗?
林羽鹿惊讶地眨眼。
植物尤如此,人类当也能做到。
轻拍下一张五彩缤纷的照片,将陈旧小鹿的微信头像换掉,他方才重新朝前走去。
*
拥有了明确的目标,生活中所有飘忽不定也都有了归属。林羽鹿鼓起勇气和编剧工作室取得联系,磕磕绊绊地办起签证,过程中尹春年帮到不少忙,才能顺利成行。
过程中他也和看上剧本的年轻导演见过几次面,对方算不得有资源的人,但才华难掩又创意颇多,最终林羽鹿连钱都没要,只算入股,给了他个期限去专心筹备。
到医院复诊过两次,被确认药得继续吃上两三年。日子依然不好过,但总比一命呜呼强很多。
反正,一切算不上最好,但也远不至于糟糕。
终于要出发那日,珠三角的炎夏开始退去,是个阴天,秋意微凉。
不算放心的陈敬轩又来主动相送,见林羽鹿只有个破旧的小箱子,自然焦急,拧着眉头在机场的店铺里寻觅起可以带上的东西,像位同样不靠谱的家长。
坐在角落陪伴猫咪的林羽鹿想过很久,才给秦世的微信打出第一笔钱。
“鹦鹉偷看.jpg”
“包养我不用这么贵。”
不靠谱的回答又出现了。
林羽鹿耐心解释:“是出租屋里的家具家电,我相信学长也不会需要旧物,就擅自卖了二手,这是清单,价格还算合理。”
“合理什么?”
“小鹿原味用品,便宜给什么人了?!”
“鹦鹉生气冒火.jpg”
没理他胡言乱语,林羽鹿又打过第二笔钱,不多,只有一万块。
“这是最近翻译攒下的,还是优先还清了陈医生那边的债务,欠学长太多,只能慢慢来了。”
非常意外的磁性男声响在身后:“行,你就慢慢还吧,最好还一辈子。”
林羽鹿惊讶起身:“学长……”
秦世是独自出现的,一身浅色的精致休闲装,戴着太阳镜,看不太清表情。但说话语气倒是恢复了从前的劲头:“既然有这么多要交代,昨晚为什么不来吃饭?害我白等三个小时。”
心里并不曾想当面告别,林羽鹿敛眉:“早就说过不吃了。”
秦世没好气地推来个超大旅行箱:“你儿子准备的。”
……
林羽鹿刚要拒绝,却见箱子边系着个小鹿玩偶,是自己之前还给学长的那只,应当已经被翻新过了,看起来很有精神。
秦世故意质问:“你以为不听话带走,今天可以顺利离开东港吗?”
“学长,”小鹿很为难,“别再操心我的事。”
“那些话我不想听,”秦世终于摘下太阳镜,眼神复杂,“我不干涉你,你也少管我。”
林羽鹿低头不语。
未料片刻后,他的脸又被大手扶起来。
秦世轻笑:“既然这么坚定,就抬起头堂堂正正地去工作,真不明白你总在怕什么。”
想起尹春年也吐槽自己畏畏缩缩,林羽鹿忙拉开他的胳膊,模仿对方那样舒展开肩背,但又不适应,显得有些笨拙。
秦世依然目不转睛地凝望,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林羽鹿试图终止所有能羁绊住自己的奇怪氛围,只把那只小鹿玩偶摘了下来,而后将大箱子留给他,又把猫箱放在行李上,后退两步:“就这样吧,我得去办托运了。”
“小鹿。”
秦世终于开口叫住他:“如果你不走,我不会再让你吃任何苦,你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你想写什么剧本,我都可以请任何你看得上的团队来拍,无须你费心半分,很快就可以功成名就,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陪着小森,不错过他成长的每一天。”
林羽鹿缓慢眨眼。
秦世失笑:“觉得我在骗你吗?”
“不是,”林羽鹿用力握住旅行箱的把手,“但我就要这样的生活,学长再见。”
秦世立刻追问:“真能再见吗?”
……难道你以为我会抛弃小森?
林羽鹿有点诧异:“当然。”
永远毫不犹豫的秦世上前一步:“那等再见时,我可以追你吗?”
这话着实令人为难,林羽鹿苦笑:“学长,你又不知那是哪一天,而且你好像不是自己形容的单身主义者,所以还是珍惜眼前吧。”
“我眼前人都跑了,要我珍惜空气啊?”秦世脱口而出,“我可以永远等你。”
好幼稚的话,不像这个男人愿意讲的。
林羽鹿学着秦世的说辞干笑反问:“哈哈,学长的永远,又值几年呢?”
回答他的是不由分说地强制拥抱。
众目睽睽之下,林羽鹿使劲挣扎,可脸刚从怀里努力抬起,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猝不及防地落下温热亲吻。
彻底恼羞,甚至本能地打了他一巴掌。
被放开的瞬间,林羽鹿推着箱子和猫包,吓得又跑远了些,才确认学长不会追来报复。
秦世用手背擦过嘴角,依然是那副半笑不笑的表情:“少质疑我,你走着瞧。”
第二卷 光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