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返回东港读书后, 剧组的日子过得飞快,寒冷也悄然逝去了。
很敬业的林羽鹿随大家迁至上海、搬去重庆,明明稿费分文未取, 所投入的时间却远远超过一般编剧, 且对此全无怨言,自然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尊重。
闲暇时间, 他便独自苦琢《睡前故事》,废寝忘食般地完成了大纲和首幕文稿。
将其用邮箱发给学长和尹春来,又特意请假飞往香港面谈, 生怕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
初夏的玫瑰花园有种令人迷醉的美。
尹春来似是心情不错,特意煮好花茶, 微笑地瞧着他叮嘱:“折腾瘦了,你生过孩子又得过重病, 可得爱惜身体。”
“没关系,是川渝那边太辣吃不惯,”林羽鹿温和眨眼, “不知稿子您看过没?”
尹春来很淡定:“从来没有编剧敢把我的剧本改到这种程度。”
闻言,林羽鹿无意识地揪住衬衫袖口, 小声解释:“我……觉得这样会更动人, 虽然换掉故事的底,连立意都改变了,但正因增加了母女情,才更能衬托反派的残酷和命运的无常。”
“看把你紧张的,”尹春来给他倒了杯茶, “其实改得挺好。”
林羽鹿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我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该感激的人是我,”尹春来平静道, “如果不是经由你的手,阿世绝不会揽下这摊事,若说是我利用了你,我也无法反驳。”
林羽鹿认真:“学长不是极度自私的性格,他本质很善良。”
尹春来对此不置可否:“阿世能做到随心,但在那种位子上所看到的人间悲剧,远超过你的想象,如果不是你,他有何理由偏为莺莺打抱不平呢?”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苦笑:“他当真为你接了个天大的麻烦。”
这些话太难回答。
林羽鹿无声的平静回视。
尹春来又淡笑:“倒是你,属实内心强大,被阿世伤到粉身碎骨,还愿说他本性善良。”
……
“爱情不是等价交换,非要纠结那些,我会毁了彼此的余生,”林羽鹿小声,“而且这几年,学长的确改变了许多。”
尹春来打量:“不用试他的真心,就确定他变了吗?”
“老师,我最后决定参与这部电影,绝不是为了考验爱情,”林羽鹿无比真诚,“我喜欢您的作品,并且我也和您一样,燃尽骨血生下了自己最爱的孩子。”
这话让老太太失神许久。
“小鹿啊,阻力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大,若真给你添了麻烦,我便先要说声对不起了。”
尹春来最后如是道。
*
时间已近四月底,珠三角的气温和川渝不遑多让。
头顶过于明亮的太阳,让得了白化病的皮肤感到微微的刺痛。
纵然心有迟疑,林羽鹿还是不辞奔波,登上了通往东港的高铁,打算探望下儿子再返回剧组。
迟疑是因为,有点怕见秦世。
学长越掏心掏肺、无微不至,他便越不懂得该怎样应对。
有时甚至觉得,倒不如从前那般冷嘲热讽来得轻松。
离开熟悉的出站口,向来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的林羽鹿缓缓停步,开始查阅搭乘地铁前往私立学校的路线。
谁知正入神时,竟忽被人从后面抱住,猝不及防间吓得他险些惨叫。
但那热度和古龙水香,又瞬时唤起了本能的记忆。
惊慌变成恼怒。
林羽鹿挣扎着回身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派人监视我?”
果然是得意微笑的秦世,他理所当然:“废话,万一有人绑架你找我勒索,我不得倾家荡产?”
……
不能总顺着这家伙的意,得硬气起来。
林羽鹿这般决定的同时,不由抬头瞧他,冷淡表态:“学长,之前也只是答应电影拍成了再和你试试,现在八字没一撇,请你遵守公序良俗,不然我们就别联系。”
修美的眸子不怀好意地眯起片刻,却转瞬又换成纯良的表情:“好的,只是太想你了,你别介意。”
林羽鹿无视他装模作样:“我来看小森的。”
“知道,”秦世很愉快,“刚好今天给儿子办庆祝派对,你意外出现他肯定很高兴。”
林羽鹿眨眼:“庆祝派对?”
秦世勾起嘴角,故意一字一句:“小森在东港市小学生科学知识竞赛里获得金牌,不是跟你说过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由于小森不是第一名的时候少之又少,林羽鹿当时忙于改稿并未多想,此刻自然心虚。
几秒前还假装礼貌的秦世见状冷笑:“现在连儿子的事都不在意了?小鹿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啊,偶尔也稍微反省下自己吧。”
懒得去纠正他的离谱用词,林羽鹿郁闷:“知道的,我马上去选份礼物。”
“少临时抱佛脚,”秦世上下打量他照旧朴素的衣着,“今晚很多宾客,你也不要太特立独行。”
话毕他毫不客气,拽住林羽鹿便迈开步子。
*
从未以客人的身份参加宴会,幸好没被强行弄得西服革履。
最终秦世只让造型师给林羽鹿修了个清爽的发型,又选中轻薄修身的浅蓝衬衫和白色牛仔裤,随便一搭竟真的很像样。
“因为小鹿本来就很可爱啊。”
开车上山的途中,诡异的花言巧语说来就来。
林羽鹿原本还担心学长在借题发挥,一路看到特意竖在路边的卡通指引,方知派对的确是有所准备。
待车驶入花园,更是瞬间满目缤纷,鲜花、气球和彩灯衬托的氛围如梦似幻。
那些跑来跑去的玩偶和欢叫的小孩,让原本奢华的大宅彻底变成了游乐场。
远望见这些自己不能给予小森的过于盛大的父爱,林羽鹿心情难言:或许正是有学长的关怀,那孩子才越发能量满满、自信开朗……
“愣着看什么?”秦世让佣人去停车,靠近伸手便戳他的脸:“去陪儿子。”
林羽鹿回神瞥他。
秦世立刻抬手:“我知道,在外人面前你不是我老婆,你只是我的追求对象。”
“和外人不外人没关系,学长自重。”
林羽鹿这般宣布完,才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
站于原地的秦世勾起嘴角,含义莫明地哼了一声。
*
小主人是最容易找的,不消多费功夫,林羽鹿便看见被孩子们簇拥着的林亦森,又是骄傲孔雀的得意神情,难免无奈轻笑。
“爸爸!爸爸你怎么来啦?”
他眼睛尖,瞧见至亲的瞬间立刻形象全无,欢天喜地般冲过来直往怀里扑。
林羽鹿揉揉儿子的小圆脸:“来祝贺你呀,你怎么这么棒?”
小森搂着他撒娇:“因为我和爸爸一样聪明又可爱。”
噗,真像某人一样自我认知良好。
林羽鹿抱起他回头,才发现学长已经停在不远处,优雅地应付家长们接踵而来的寒暄了。
从前被众星捧月、随心所欲的男人,竟也有甘当绿叶的一天。
真难得。
“爸爸,我给你介绍阿鱼!”
小森挣扎落地,热情满满地招呼起躲在角落的小同桌。
听秦世说,阿鱼是前几个月转学来的外地孩子,跟小森要好到不行。
林羽鹿饶有兴致地温和迎接,眼见那小男孩越走越近,果然乖萌可爱,特别是双乌黑的大眼睛,怯怯的无比惹人怜惜。
他主动俯身:“你好呀阿鱼,我是小森的爸爸。”
被唤作阿鱼的小男孩终于停步在他面前,呆了两秒,缓缓伸手触摸林羽鹿的发梢:“精灵……”
林羽鹿愣了下,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带笑凝望。
阿鱼完全专注地盯着林羽鹿的脸,半晌后也露出酒窝,却安静到有些奇怪。
“他是我爸爸,不是精灵,”小森在旁指挥,“你要喊叔叔好。”
阿鱼思考过后,老实喊道:“叔叔好。”
照理说他应该比小森大两岁,却显得颇为迟钝,令人疑惑。林羽鹿温柔地摸了下阿鱼的短发:“真乖,和小森好好玩吧。”
谁晓得只是轻轻触碰,就把他惊到似的,瞬间跑出去好远。
很快便有个面色苍白的妇人愧疚靠近:“不好意思,我家阿鱼笨了点,没给您添麻烦吧?”
应该不是笨,而是……特殊儿童?
林羽鹿不好意思直问人家的健康状况,只得安抚:“没关系,多可爱的孩子。小森,好好招待你的朋友。”
见两个小男生渐渐玩在一起,妇人才稍微松了口气,拉住他闲聊起来。
话题无非是有钱人家的吃喝玩乐,还算是容易应付。
没怎么跟家长打过交道的林羽鹿努力展现耐心。
谁晓得聊着聊着,妇人忽然红脸,放低声音道:“林先生,其实早就想认识您了,可惜您很少在学校出现,我……”
她欲言又止。
林羽鹿忽闪了下琥珀眼:“前阵子工作有点忙,有什么事吗?”
“众所周知,男性是极难受孕的,就算怀了也不太可能顺利生产,”妇人羞涩道,“我弟弟和他老公也想要个小孩,所以想请教您有没有什么秘方。”
O口O!!!
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葩问题,林羽鹿石化了。
结果还没等他把麻烦推给陈医生,便听到不远处有很多孩子在尖叫大笑。
他忙小跑过去,竟见小鱼愣愣地站在热闹中央,裤子半湿,脚边也流着可疑的水渍,显然是——
八岁的孩子怎么连厕所都不知道去呢?
林羽鹿于心不忍地试图终止嘲笑,小森却率先面红耳赤地跳出来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再这样,以后就不要你们来了!”
话毕他忙脱下小西服给同桌围住,让佣人和那妇人带他去卫生间换洗。
此生第一次看到儿子如男子汉的一面,再不像奶里奶气的娃娃了。
林羽鹿蹲下身拉住他的手:“好啦,大家都是来祝贺你的,不准生气。小鱼一定是在陌生的地方不敢提要求,下回你要多主动关心,知道吗?”
小森郁闷应声。
林羽鹿又微笑:“你刚才很勇敢。”
“爸跟我说的,绝不能对霸凌装看不到,”小森难过地抬起大眼睛,“他说以前别人嘲笑爸爸,他却没站出来,心里很后悔。”
……
“也不算嘲笑,再说早就过去了。”
林羽鹿亲吻过儿子的脸蛋,如此温声安慰。
*
真是相当成功的庆功宴会,后续氛围被到场表演的儿童主持和年轻明星数度掀起高潮。
学长的宠爱货真价实,想必是要让林亦森成为同龄人里最受欢迎的存在了,真希望那小家伙别因此太过得意才好。
考虑到明日又要飞回重庆剧组,林羽鹿没办法平息小森的哭闹,散场后他只得选择留宿一夜,准备给儿子讲讲故事聊聊天。
谁知洗漱完毕,刚抱着画册出现在儿童房门口,却遭遇到意外的阻挠。
小森略显尴尬,牵着阿鱼的手说:“爸爸,我们是小朋友之夜,你不方便参与的。”
???
半个小时前爆哭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被阿鱼可怜的大眼睛瞅着,林羽鹿也不好意思反对,讪讪提议:“我给你们一起读童话不行吗?”
小森的表情更加拧巴,仿佛在天人交战。
林羽鹿叹息:“好吧,那晚安哦。”
“爸爸晚安!”
闻言小森如释重负,马上拉着阿鱼躲进屋里。
门被关上的瞬间,林羽鹿如遭雷劈,心碎了。
“谁让你之前不专心陪他?等以后长大,人家根本没心思再理你。”
笑意盎然的嘲讽响在身后。
林羽鹿回身瞧过秦世一眼:“那我走了,再见。”
“别啊,儿子有小朋友之夜,我们也可以有父母之夜。”
秦世立刻坏心眼地拦住他,故意勾了下新睡衣交叠的领口。
“……变态。”
林羽鹿不禁如实评价,尝试绕到一边逃脱。
结果秦世装都不装了,忽就用力扯住他的手腕:“今天尹春来怎么说?”
突如其来的正经话题让林羽鹿晃神:“说剧本可以那样改,还为她添了麻烦而道歉。”
“确实应该道歉,”秦世啧道,“牵扯曾家,所有事都很难办。”
林羽鹿投去关心的眼神:“发生什么了?”
秦世微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太了解一个人可不算什么好事情,林羽鹿一见到他嘴角的弧度,便瞬间警醒后退:“走什么走,你松——”
话都没喊全,清瘦的身体竟被直接扛在肩头,胡乱踢腿间,直接把拖鞋都搞飞了。
原本还来去忙碌的佣人们顷刻消失不见。
狼狈的林羽鹿气急败坏:“你若是敢乱来,我肯定拉黑你!再也不要联系!”
“别闹了,被小客人听见多不好。”
秦世相当愉悦,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屁股。
???
琥珀眼因惊愕而空洞,转瞬更加愤怒:“你疯了吗?”
秦世笑意难掩:“怎么,打疼了?帮你揉揉。”
感觉到不老实的大手摸得越发过分,林羽鹿面红耳赤、彻底崩溃:“秦世!!!”
*
被按到卧室椅子上的刹那,自然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可惜秦世早有准备,甚至没等林羽鹿施力,就拽下领带二话不说地把他的手绑在椅背边。
太久没见过学长发疯,有些不太适应。
林羽鹿深吸了口气,平静后敛眉瞧他:“你到底要怎样?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吗?”
“都一个月零三天没见了,只是盼着你陪陪我罢了,谁让你非要离开?”
秦世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若无其事地站在镜前开始脱西服。
最近学长的确挺忙的样子,没去探班,骚扰电话也不多。对此林羽鹿有些失语:“劝你正常点,不然别后悔。”
秦世扯开衬衫,笃定他跑不脱似的,只留下个半笑不笑的眼神,便转身去了浴室。
听到隐约水声,林羽鹿方才努力扭动起来,虽然那领带系得并不紧,甚至手腕还有活动的空间,却见了鬼似的怎么也无法拽开。
左扭右扭,徒劳无功。
小鹿被累得有些喘息,听见浴室的门开了,立刻郁闷着侧头不理。
“别生气嘛,我很努力了,”秦世悠闲地走过来,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那电影的费用不是问题,但我不能一个人投,越多力量被牵扯进来,出问题时便越容易解决。”
刚决心沉默的林羽鹿忍不住关心道:“谁会愿意招惹曾家呢?”
秦世拿过几本打印纸,丢在旁边桌上:“如果连能和我一荣俱荣的商业伙伴都没有,那也太失败了。”
林羽鹿悄悄望去,果然是《睡前故事》的注资合同。
秦世轻轻撩了下他的柔软刘海:“怎么样?也该夸夸我了吧?”
林羽鹿不高兴地抬头:“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开我。”
“几分钟都不愿意陪我坐坐,真伤心。”
秦世转身走向吧台,在写着各种外文的玻璃瓶间仔细挑选,又盛出冰块,拿着摇酒器晃了片刻,才将粉红色的液体倒进漂亮的高脚杯。
他端过来在林羽鹿眼前抬着:“喝掉就放开。”
林羽鹿欲言又止:“不是你说我不能喝酒的吗?”
秦世微笑,再度端近杯子:“那你是想就这么待着了?我也不反对。”
感觉也就两口的量,应该不会醉。
林羽鹿稍微权衡,而后才小心地抿了上去。
酸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只是香喷喷的桃子汁而已。
“真乖,”秦世揉揉他的短发,伸手去解领带,“当然不能喝酒,连我都不喝了。”
记忆中从住院治病起,的确没见过学长沾碰烟酒,也不晓得他为何改邪归正。
林羽鹿揉揉酸痛的手腕,推开秦世站起身:“这关我什么事?”
话毕他便认真地去翻合同,边努力阅读那些复杂的文字,边轻声问:“这件事不会影响小森吧?”
秦世照旧不动声色:“你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
“那就好,”林羽鹿回想起尹春来悲痛的眼神,不禁喃喃道,“我会抓紧改剧本的。”
“嗯,小鹿最厉害了。”
诡异的甜美奉承附带着温暖的拥抱从身后袭来。
林羽鹿重新心烦意乱,扭着身子用手抵住他的肩:“学长!我生气了!”
“是在撒娇吗?”秦世低笑,“那怎么办?不如明早再和你道歉,嗯?”
说着,他直接将林羽鹿轻松抱起,重重地丢到大沙发上,趁其笨手笨脚没爬起来时,直接欺身压住,搂住小鹿腰的同时,胡乱摸索起真丝睡衣的纽扣。
被迫趴跪的林羽鹿又气又急:“我不想,你发过誓不再欺负我的,松手!”
耐心耗尽,秦世猛地一扯,扣子狼狈到七零八落,丝滑的衣服也随之滑了下去。
他煽情地吻住林羽鹿的后颈,大手在光滑的肌肤上流连忘返,呢喃中贼心昭然:“怎么会是欺负呢?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
林羽鹿微喘着反驳:“那是你自己的事。”
“可你都不愿意把电影当条件,就代表原谅我了,这次我肯定会好好珍惜你,”秦世控制住他的身体,越吻越下,终在后腰处一个小小的文身边停住,手指轻触上去,“这是什么时候……”
淡粉的蝴蝶结形状,像迪士尼公主的发饰。
林羽鹿用力扣着抱枕,忽然放弃抵抗似的趴倒,用脸贴住沙发微凉的皮面:“流产后,总是腰痛,去美国忙起来就痛得更厉害……我想它是怕我忘记吧?纹过之后,反而渐渐没有感觉了。”
这些话秦世没有回答,他只是俯身轻吻住那处文身,温柔地亲了又亲,才想起什么似的质问:“谁给你弄的?”
小鹿轻声回答:“室友,不要钱。”
“你室友是男的!”秦世刚泛起的温柔顷刻变质,一下子便将衣衫不整的小鹿抱起,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质问,“凭什么让他看?”
这姿势让林羽鹿只能躺在学长肩头,难受敛眉:“你没资格问这些,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
力量逐渐消失,但秦世还是紧抱着他不放。
说过太多次的抱歉与誓言,反复提起,便像必然凋零的落花一样滑稽。
林羽鹿试图掰开他的大手,却感觉到学长竟在微微发抖。
“到底还要多久才愿意给我机会?三十岁,四十岁?是其实根本不想给,非要熬到老熬到死……小鹿,其实我每天都想问你,我究竟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我也知道,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秦世这样诉说,平静而绝望,完全不像平日自信满满,喜爱谈笑风生的模样。
林羽鹿闪眸恍神。
如果不需要,斩钉截铁地拒绝就好了。
这样不明不白的,还不是难舍又恐惧?
何必依然如此懦弱?
他失笑片刻,竟然抬起秦世的指尖如蝴蝶振翅般轻吻而过,垂眸道:“未必不需要,但明天还需不需要,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着便悄然回头望向他的眼睛:“就算永远患得患失,学长也心甘情愿吗?”
这一席话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秦世怔愣片刻,隐约想起大概是自己曾经用于打压折磨小鹿的恶劣言语。
林羽鹿闪过琥珀眼:“如果你真听话又忠诚,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但——”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极突然又疯狂的吻阻住,林羽鹿只知道自己被猛地推倒在沙发上。
头有大手护着,却仍摔到发晕,然而被热情吸吮品尝的唇舌让他更晕,甚至感官失衡,有些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悸动一波接着一波海浪般涌来。
天旋地转,如水般快要融化的林羽鹿快要控制不住羞耻的声音,正迷迷糊糊咬着食指的骨节隐忍时,手却被轻柔拉开,塞进个小小的方形袋子。
细微的汗珠沾在长睫毛尖,使得本就不佳的视力模糊不清,他茫然质疑:“嗯?”
秦世失笑,忽躺在他身侧亲着那柔软的面颊:“你喜欢什么味道?”
味道?
林羽鹿依然慢半拍,白细的手指被大手攥着,方才扯开袋子。
奇怪的粉色黏液瞬间流了他们满手。
直至闻见扑鼻的桃子香,林羽鹿才郁闷地瞥他:“……”
“刚才看你很喜欢喝桃汁呢,”秦世用手指扣住他的嘴唇,“这个味道怎么样?”
黏黏凉凉的,当然并不甜。
但更强烈的香气一直无法挥散。
林羽鹿扭头躲避,恨不得把脸藏进抱枕里:“你喜欢你就自己享用。”
“那怎么行?”秦世强行往他手里塞,“帮我带上,我喂你吃。”
“谁要吃啊,你……唔……”
林羽鹿气愤的抱怨又被亲住,拼命踢踹秦世,又不知不觉夹住了他的腰,只觉得这夜里的一切都热热的,黏黏的,像融化的桃子糖浆,快将自己好色的灵魂完全淹没了。
……
略。
*
不解风情的闹铃惊醒了无边的春梦。
头晕目眩,像坐久了远航的轮船。
林羽鹿摸过好多次才握住手机关掉,而后便扶开秦世的手,顶着困意想要起床。
也不知秦世睡没睡,总之他立刻就重新用力抱住小鹿:“再留一天,明天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认得路,”林羽鹿的声音有些哑,见他又开始借着蛮力耍赖,不由威胁,“学长,希望你没忘记昨晚的许诺,不听话就离我远点。”
真好使。霸道的胳膊还真松开了。
林羽鹿故意不看他,只扶着腰努力坐起,学着学长的样子拨通佣人热线:“如果昨天的旧衣服洗好了,麻烦帮我送来。”
秦世躺在旁边故作委屈,轻轻戳戳他泛着青红痕迹的后腰:“小鹿,真要走吗?”
林羽鹿吃痛,毫不客气地把那大手打开。
秦世质疑:“怎么可以这样对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林羽鹿眨了下琥珀眼,恍然道,“学长不会以为上过床就是谈恋爱了吧?”
……
林羽鹿微笑:“我只说可以考虑,至于考虑的结果如何,那就再看吧。”
这些话同样耳熟。
原作者秦世眼神微妙的欲言又止。
林羽鹿起身,披上他掉在地板上的睡袍,认真道:“对啦,我也和学长一样,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还请乖乖遵守男德,嗯?”
话毕他再度弯起嘴角,转身朝浴室走去。
……
被抛在原处的秦世愣过很久,才伸手捡起枕边被拆开的杜蕾斯包装纸。
薄薄一张,捏在手里清脆作响。
空气里又泛起了残留的桃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