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姑娘”被当面撞见, 氛围多少有些诡异。
好在秦世从不尴尬,他立刻轻松起身:“今天降温,过两天你还要带小森去游学, 总不想把自己折腾感冒吧?”
永远慢半拍的林羽鹿终于缓过心跳, 认真表态:“无需学长多问,也不要给我送饭。”
“给儿子的, ”秦世理直气壮,“顺便一起吃。”
林羽鹿见他真要进屋,立刻用胳膊阻挡住路:“没有很顺便。”
无奈实在低估了秦世的无耻程度。
这家伙竟然顺势俯身拥抱, 揽着腰就把他搂进屋内,语气无比亲昵:“早安, 可爱的小鹿。”
宽厚有力的禁锢,林羽鹿每次触及, 都会感觉像被温热淹没了似的。
有一瞬间,三年的分离不复存在,仿佛逝去的日子仍旧鲜活。
林羽鹿不禁走了神。
人生必须有爱情吗?如果没有, 那亲情呢?
如此深刻的感情,除却赋予学长, 是否还有其他对象和可能?
这些问题的答案, 离开东港时曾无比坚定:除却真挚纯粹的爱,自己当真什么都不想要,而秦世太危险,当初为其飞蛾扑火葬身深渊,怎么可以再度与身俱焚?
只不过……
此时的林羽鹿已不是那只苍白柔弱的蛾子, 至于秦世又变为何物,只有老天清楚。
恍惚的功夫,秦世已将饭菜摆出, 温柔催促:“你先吃,等下我叫小森,早餐很重要。”
……在假装什么?以为扮几天绅士,我就会神魂颠倒吗?
林羽鹿投去气恼的目光。
他偶尔电话向尹春年请教问题,总免不了被教育,老太太向来字字珠玑,最有用的话便是:敢直面今日的喜怒,才能坦然于明日因果。
实在不习惯学长故作的体贴,林羽鹿上前直言:“若非为了小森,我是真的不想和你一起吃饭,没有自知之明吗?”
如此冷遇,秦世怕是从未受过,他的大手瞬间停住。
林羽鹿绷紧神经,做好随时对峙的准备。
谁知秦世只淡定地把豆浆倒进杯中,转而便直接躺到小沙发上:“那你吃,我补个觉。”
明明憋屈到大长腿都没处放,还装得一脸安然。
……这种脸皮真适合去要账,当总裁实在是浪费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林羽鹿欲言又止。
“等下我送小森上学,”秦世轻松地脱掉棒球帽,把身上不知哪个潮牌的夹克紧了紧,闭眸作势睡去,又哼笑反问,“别看了,难道想陪我一起睡?”
年少时胡搅蛮缠的从来都是自己,几时曾见学长这般胡闹过?
林羽鹿莫名有点难过,赌气似的坐到桌边,索性动筷。
东港本地的虾粥与蟹包,味道很绝。
吃过一口就还想吃第二口。
“你喜欢新鲜水产和中式点心,口味清淡,咖啡不加奶,喝果茶也只三分糖。”秦世忽淡声诉说,“我现在知道了,只要给我机会,其他的事我也全都能了解。”
口腹之欲就和其他欲望一样,唯有熬过生存线,才能获得存在的资格。
这些事从未细想过,此刻回忆,确实如此。
……果然在被他监视!
如梦初醒的林羽鹿尽量显得冷漠:“不需要你,我也可以自己去买。”
秦世不满:“什么意思?都是我四点起来做的。”
……
他那种惨绝人寰的手艺但凡吃过便绝不会忘记,林羽鹿将信将疑地缓慢眨眼。
秦世没有邀功也没诉苦,只哼笑:“所以不用点菜,点我就行,还能帮你暖床。”
不小心露出的狐狸尾巴尖儿摇摇晃晃。
小鹿懒得回应。
像真困了似的,秦世放平呼吸,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若不是怀里故意抱着屋主的睡衣像个痴汉,入眠的神色倒是一如往昔。
棉花糖趁机鬼鬼祟祟地溜过来,似乎想给他一拳,却不敢,胖嘴微抽,圆圆的猫爪抬起又放下,实在蠢萌至极。
林羽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小鹿,你笑起来真可爱,”秦世带着倦意说道,“要多开心一点。”
……被夺舍的学长竟有些无懈可击。
林羽鹿的冷言冷语已库存告急,唯有轻咬餐勺,含糊应声。
*
孩子绝对是打破古怪氛围的利器。
自从林亦森起床后,屋内瞬间变得热热闹闹,乱七八糟。
见学长真能带着儿子刷牙洗脸吃早餐,并不像平日全推给佣人的样子,林羽鹿略微安心,索性当了甩手掌柜,准备出去办公事。
谁知正在卧室换衣服,门忽被推开条缝:“小森书包放哪了?”
林羽鹿刚套上衬衫,忙于踮着脚寻觅裤子,闻声瞬间石化。
赤裸的长腿雪白到泛光,三角裤勉强兜住光滑的浑圆,轮廓到细腰处又陡然凹陷,是番好景致。
秦世微怔,直接抱手靠在门边。
他的确多见世事繁华,但总有些画面刻骨铭心。
曾经形容枯槁、一心寻死的小鹿离墓地只有半步之遥,而今虽仍清瘦柔软,但又生机盎然,终于是活过来了。
“真不错,没白来。”
不靠谱的感叹脱口而出。
原本还因学长玩味又欣慰的眼神而担心他精神分裂,忽听到这句流氓话,林羽鹿终于回神,使劲拽住衬衫下摆:“出去!你有病吧?”
闻声,小森立即咬着蟹包冲过来帮腔:“不准偷看爸爸换衣服!”
秦转身带走儿子:“那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不然怎么生的你?”
小森困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
林羽鹿血压升高,锁紧门恼道:“你不要和小孩乱说!”
好在客厅的讨论逐渐变成了学校作业和飞机模型。
匆匆套上裤子,林羽鹿呆坐到床边,郁闷又茫然。
在社会更为开放的美国,他年少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完全脱离现实,见识到了各种复杂的感情、身体与婚姻关系,思想也不再如白纸一张。
其实回国前想过,毕竟全都已成过去式,只要维持成熟与和平,当个好爸爸就行。
结果秦世显然不是这么考虑的。
他那三分钟热度变得比三年更长了些,就好像等待伤口愈合后……依然还有欲念和爱情。
老天爷,你真的很会捉弄人。
林羽鹿垂眸摆弄着细长的手指,有点不想走出这扇门去。
*
老旧小区下的咖啡馆被茂盛的绿植包围,就连空气都显得舒适清闲。
应邀而来的林羽鹿一进门,便瞧见窝在墙角的导演李韩。
自当年零元卖给他剧本后,两位i人便始终依靠邮件联络,今日终于面对面,多少有点不自在。
“真是感觉很对不起你,拖了又拖。”
李韩简单到不像娱乐圈的成员,短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朴实无华,着实难以联想那些画面瑰丽的艺术电影都出自他手。
林羽鹿温和淡定:“没关系,筹备电影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很有坚持、拒绝凑合,路就更难走。”
听到夸奖,李韩不好意思地露齿而笑。
林羽鹿又鼓励:“好在总算要开机啦,一切都会顺利的。”
“其实有件事,很不好意思跟你讲,”李韩有些抓耳挠腮,“前天薛姐辞演了。”
“诶?”
林羽鹿诧异。
他提到的薛姐是位常演艺术片的老戏骨,很早便接了剧本的一号女配,谁知怎会箭在弦上又改变主意?
李韩为难地解释:“她怀孕了,准备结婚。违约金也赔我了,没办法。”
“这样啊……”林羽鹿不由跟着苦恼起来,“那其他试镜的演员,有合适的吗?”
李韩戳着咖啡杯:“程奈想演,开价也低,主要是投资人看好她。”
听到出没于偶像剧的女演员之名,林羽鹿有些茫然,他做编剧的过程中当然见识过这种事,但沾边到自己的作品,心情依然格外复杂。
咖啡厅的角落陷入沉默。
林羽鹿思忖片刻,诚恳道:“其实你不满意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生性有些软弱的李韩立刻眼睛亮了:“你不催我就行。”
天知道他这种性格是怎么把电影拍出来的,还每部都拍得那样美。遇见如此需要呵护的艺术家,林羽鹿努力表现得更坚强:“当然不催,我也去帮忙问问,加油啦。”
咖啡杯被社恐导演轻轻地推来碰了碰。
“加油。”
*
美国的工作室算是成熟流水线,至少无需编剧操心选角与投资,所以林羽鹿没有太多经验。但如今事关自己最意义非凡的剧本,定不想逃避,又没什么门路,自然着急。
毕竟被资本所裹挟太恶心了些。
胡思乱想的过程中难免会思及秦世,但还是算了……
被学长所裹挟也好不到哪去。
直至晚上聚餐时,林羽鹿仍旧心神不宁。
邀请他的是工作室的前辈唐墨,一年多前回国发展,现在事业小有起色,人也意气风发。
被介绍了满包厢的各色同行,林羽鹿有点混乱,端着啤酒道:“我不会喝,就敬大家这杯吧,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那怎么行?今天唐哥请客,不醉不归啊!”
有人趁机起哄。
好在唐墨挺照顾他,立刻解释:“小鹿前几年癌症,刚好,身体重要。”
这么沉重的理由顿时杜绝了那些劝酒词,林羽鹿努力吞咽下冰冷的酒液后,便微笑着听编剧们吹牛侃大山。
虽然那些八卦和趣事并不熟悉,但也挺有意思。
如果以后留在国内,是不是也要融入其间呢?
究竟……要不要留下来呢?
散乱的犹豫如啤酒气泡,在大脑里升腾又破灭。
有点晕乎乎的时候,微信连番亮起。是秦世。
“小鹿宝宝在干什么?”
“鹦鹉偷看.jpg”
“要我把儿子送去给你吗?”
“我自己也可以一起打包给你。”
之前在美国时,秦世很少发消息,看来他是真心认为“回国”算个可以暧昧的信号。
无奈实在太了解学长的心性了,这些装萌卖傻的文字,真令人毛骨悚然。
林羽鹿故意等过十分钟才回复:“聚餐,让小森早点休息。”
“鹦鹉红温.jpg”
“和谁?”
“你不会喝酒了吧?”
“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虽然就那么两口,但的确酒意上头。
林羽鹿直接拍了张酒杯的照片,甚至拍到人模狗样的唐墨前辈,而后打字反问:“学长清不清楚自己没立场控制我?”
这下子老实了,很好。
“小鹿跟谁聊天呢?不会是女朋友吧?”
有位老大哥乐呵呵地开玩笑。
“什么啊?你不知道小鹿跟天华娱乐的秦总有孩子吗?”
另一位喝高了的女编剧捅破窗户纸。
其实这些年经常被问到这个,就像肚皮上留下的伤痕,既定事实是没有办法蒙头否认的。
林羽鹿面对大家的追问,思考了下便道出事实:“是,但我跟他没关系。”
众人显然不这么想,毕竟有孩子就是最不可磨灭的关系。
原本便对他颇为照顾的气氛又热烈了几分,新一轮敬酒再起,哪怕林羽鹿喝的是水,仍好像能碰碰杯子,就能增加好感,就可以沾到秦世的边……
狐假虎威尚且如此,学长本人习惯于高高在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哎,好现实的社会,好苦涩的人类。
林羽鹿心不在焉地微笑应付。
万没想到,半小时之后,秦世竟然直接打来电话,语气可不像早晨那么温和:“出来,别逼我进去。”
原形毕露了吧?
林羽鹿瞬间冒出这个想法,淡声反问:“凭什么呢?”
“小鹿,你真的别喝酒,”秦世换了种商量的语气,“不好好照顾自己病会复发的,知道吗?”
……
学长不是能对别人牵肠挂肚的性格,这些啰唆实在奇妙。林羽鹿哦了声:“没再喝了,但你要胡闹可就不一定。”
秦世缓和下态度:“好吧,我等你吃完。”
等我干吗?真是自说自话。
林羽鹿有点困,又察觉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瞧,便直接挂掉电话放弃回答。
好像的确不应该喝酒的,总感觉声音变得开始遥远,时间感也有些模糊。
*
一顿吵吵闹闹的饭吃了很晚,幸好大家都顾及他的身体未曾抽烟。
林羽鹿出来时被风吹到,昏沉的脑袋终于微微醒了,饶有兴致地在去味喷雾机前转了好几圈。
冰冰凉凉的柠檬水雾,落在脸上好舒服。
“你是非要感冒才甘心吗?”
突如其来的大力把他给抱了下来。
林羽鹿抬头瞧见学长的脸,小声郁闷:“你怎么还在啊?”
秦世刚要说什么,却已经被某位编剧认了出来,瞬间陷入热烈的寒暄。
真是装模作样,又开始对每个人都笑吟吟的,好像你多么谦虚大方……还说什么“多谢大家照顾”,谁照顾我了?再说你又哪来的立场道谢?
林羽鹿无声地转身离开。
秦世忙追在后面:“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在附近,我要散步,”林羽鹿拒绝,“你不要跟着我。”
秦世伸过手:“真喝醉了?”
“才没醉,”林羽鹿躲开,继续朝前迈步,“就是讨厌看见你。”
秦世似乎有些没办法,跟在旁边微笑:“等你两个小时了,态度稍微好点吧。”
“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吗?”林羽鹿反问,而后也笑:“我等过更久,最后你也没来。”
……
看来真是酒精上头,这些质问他清醒时绝不屑去说。
秦世伸手把围巾裹在小鹿脖颈间,只安抚:“是我对不起你,没别的意思,把你送到楼下就好,时间太晚不安全。”
明明很想把围巾甩开,但又香又暖,林羽鹿忍住了冲动。
头顶星河高悬,相顾无言。
明明路边已经挂满了温暖的节庆装饰,心里却十分悲伤,提不起精神。
啤酒泡泡再度于林羽鹿的脑海中不停地上升,他恍惚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学长并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内心始终挥之不去的影子。
如影随形这四个字,有时也会显得有些沉重。
深呼吸了几次,林羽鹿让自己平静下来,扭头停到个路边摊前。
秦世疑惑:“干什么?”
林羽鹿不回答,只拿起一个纸袋,默默地夹起红白相间的山楂雪球。
这种东西显然不在秦世可食用物的认知范畴里,他伸手阻止:“不干净,别吃坏肚子。”
正在看短剧的摊主大娘怒目而视:“小伙子你怎么说话呢?爱买不买,别在这捣乱!”
……
在这里争执过于丢脸,秦世只得勉强安静,垂眸瞧着林羽鹿专心挑选。
柔软的人总容易沉溺于无聊的事,昏黄温暖的灯光映在银发上,陪伴他夹好十颗最完美的山楂。
没几块钱的东西,竟然能换来笑脸。
继续迈步的林羽鹿捏住一颗,像小松鼠似的边走边吃。
秦世感觉自己被排挤于某种心情之外了,莫名其妙地要求:“我也要。”
“学长才会吃坏肚子,”林羽鹿轻声道,“我就是吃廉价的东西长大的,小森也是,但学长不是。”
闻言,秦世无奈:“你非要和我吵架不可?”
“嗯,”林羽鹿瞥他,“你还是继续阴阳怪气吧,不要再假装了。”
秦世失语:“我假装什么了?”
假装你变成痴情的人,并且很爱我似的。
林羽鹿舔掉嘴角的糖渣,未再回答。
秦世哼道:“我偏不吵架,就要哄着你。”
夜风悄然拂过,冷得人想发神经。
林羽鹿快走了几步,却被他故意拦住,刚要抬眸怒视,又听见耳畔隐有细微脆弱的声响,不由惊讶侧头。
秦世疑惑。
“有小猫,”林羽鹿循声而去,认真分析,“是小奶猫的声音。”
这附近是正在修建的新小区,秦世生怕微醺的小鹿摔了跟头,赶忙拦住他安抚:“我去看看。”
然而林羽鹿依然坚持,黏在旁边跌跌撞撞地迈过大片杂草,终于确认事发地点——
竟有只巴掌大的奶牛猫被困在堆满废料的沟壑里,叫得声嘶力竭,嗓子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秦世拿闪光灯照过:“等下,我找人去捡。”
林羽鹿着急:“它都快死掉了,还等什么?”
说着便放下山楂雪球准备往下爬。
“小祖宗你可别再无事生非了,”秦世用力拽住他,无奈妥协,“等着。”
话毕他便脱掉夹克,踩着状况不明的建筑废料大步跳了下去。
真是空调房里安然无忧的少爷,大冬天里面只穿件短袖,还敢操心别人是否感冒。
林羽鹿抱着衣服跪在坑边忧心忡忡:“小心点。”
“感觉我再也上不去你会比较舒心。”
秦世不靠谱的回答很快传来。
多半是被救到的关系,小猫的惨叫声渐微。
又等了三五分钟,秦世才翻身爬上来,捏着小猫疑惑:“这还能救吗?”
其实小猫更像只小老鼠,又脏又瘦,在他的大手里哼哼唧唧。
“那当然,”林羽鹿立刻抢到怀里,“小森出生时还不如它呢,住了七天NICU,现在不是活蹦乱跳吗?”
夜太深了,秦世的表情晦暗不明。
林羽鹿的注意力已经全被猫咪吸引过去,再没心思理他。
*
救助小动物本是件极奢侈的事情,幸好人生熬过去四分之一,终于有了这个能力。
拿回家紧急喂过羊奶粉后,小猫很快便睡着了,本担心棉花糖会对这小奶牛重拳出击,没想它还挺有兴趣,在旁左闻闻,右闻闻,最后伸出尾巴轻卷,直接揽入怀中。
林羽鹿松了口气,抽空去洗手,洗着洗着,迟迟发现竟沾上点没来由的血迹。
他不安地走到客厅:“你受伤了吗?”
趁机又进家门的秦世正坐在地毯上看猫,闻声抬胳膊轻瞧,不在意道:“没事,谁叫你一秒都等不及?”
挺长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还是有些吓人。
林羽鹿家里东西太少,半天才翻出酒精和棉签,又觉得显露担忧仿佛中了什么圈套,最终只是递给他吩咐:“擦擦,别破伤风后赖上我。”
“赖你你能养我吗?”
秦世反问。
这种话定然是不能接的,林羽鹿默默坐到旁边,观察过小猫的睡相,继续品鉴那几颗山楂雪球。
秦世用酒精随便蹭掉血迹,忽然追问:“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好聚的?”
那些人。说得好像多么低人一等。
林羽鹿不高兴:“唐哥在美国挺照顾我的,他经验丰富,认识的朋友也有趣,要你管?”
“不准叫哥。”
秦世顿时抵触加倍。
“……不可理喻,学长你也该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林羽鹿放下山楂叹息,忽想起小森的童言童语,不由轻笑,“不会是想让我叫你哥哥吧?”
秦世神色微妙地抬起眼眸。
林羽鹿眨了下眼睛,刚想嫌他变态恶心,就被猝不及防地用力吻住。
秦世的行为永远难以预料,但他如此突然而不合时宜的冲动还是吓到了小鹿。
待到再想起痛骂挣扎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地毯上,完全无法挣脱。
气息过度灼热,被暧昧吮咬的唇与舌微痛而酥麻,又每时每刻都被淹没在混乱的心跳之中。
林羽鹿反抗不成,只好也掐着脖子咬他。不料这挑衅却成了危险的挑逗,哪怕微微的血涩味扩散开来,秦世都没松手的意思,反而强行将他纤细的手腕交叠按住,直接用膝盖顶开了小鹿胡乱踢踹的腿。
人类的疯狂惊呆了棉花糖。
猫咪眨着琥珀眼,忍不住嗷呜尖叫。
翻涌的冲动被现实慢慢抚平。
秦世气喘吁吁的感觉到林羽鹿在瑟瑟发抖,不由轻吻过他的面颊与耳垂,仍旧俯身用力抱着,就像害怕他随时逃走。
“对不起,我好想你,真的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隐约轻颤。
完全懵掉的林羽鹿右手还捏着半颗山楂球,已经在毫无知觉间完全捏烂了。
他胸口起伏,逐渐回神,用力打了秦世一巴掌,而后再打:“你想什么?你每天都派人监视我,你才是最爱演苦情戏的人!”
“我不是监视你,”秦世认真解释,“只是……没人向我证明你还好好活着,我就会一直梦见那一夜,那场雨……梦见你消失了。”
“消失了才好呢,”林羽鹿琥珀眼泛出痛苦的泪光,“以前好端端的时候你嫌弃我,要死了就当我是白月光?有你这样的人吗?”
……
秦世简直像只大型犬,不管不顾地压在他身上,枕着林羽鹿的肩膀说:“我贱也没办法了,这辈子已经这样了。”
林羽鹿瞬时被气笑,艰难呼吸:“你起开。”
“我不,”秦世相当可恶:“我想和你新年约会,除非你答应我。”
林羽鹿侧头拒绝:“没兴趣。”
秦世坚持:“那我送你个礼物,你被感动了就答应我。”
“省省吧,”林羽鹿被他胡搅蛮缠到有些少见的急躁,“省省你的美食美酒玫瑰花,我才不会被那些东西感动呢。”
秦世追问:“如果不是那些呢?”
再这样下去真要缺氧了,林羽鹿崩溃:“好,你送吧,不喜欢我就不要,不感动我就直说你是个没品的大傻瓜。”
闻言,秦世还真的瞬间就把他抱扶起来。
重得自由的林羽鹿拼命呼吸,见罪魁祸首只是安静地望着自己,难免再度愤懑,又想伸手打他。
终于长记性的秦世一把握住,小鹿的手腕:“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会议,破相了不是很糟糕?这样别人都知道你有家暴倾向了。”
孤儿有什么家可言?
林羽鹿放弃跟这人争执,只顾气着挣扎。
秦世垂眸瞧瞧:“真有那么好吃吗?”
说着他竟然含住了小鹿的白皙食指尖,缓缓舔过山楂和糖渣沾下的红痕。
……
琥珀眼瞬间睁圆,真想用最有攻击性最无情最恶劣的话语骂他,但因为眼前这幕太过变态,而半句都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