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年起, 林羽鹿便憧憬着一份安宁的工作。
直至初夏回到东港,这份梦想才将将成真。
眼见身为制片人的秦世雷厉风行,他也不敢懈怠, 除了偶尔陪伴小森, 几乎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剧本创作当中。日日不问世事,多亏有穆桃和学长定时送餐, 才得以维持基本生活。
转眼七月底,首版稿件终于发至尹春来邮箱,故此得空参与了李韩剧组的主创采访。
许久未见面的白言礼照旧小太阳一般热情, 非拉着他烤肉叙旧,席间说笑不停, 几乎将娱乐圈近来真真假假的绯闻聊了个遍。
“所以你有什么八卦可以分享吗?守着秦世总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白言礼满眼期待。
正在喝养乐多的林羽鹿茫然摇头。
见状白言礼自然恨铁不成钢,忽又眉飞色舞地靠近:“听说天华娱乐正在筹备一部揭露曾家黑幕的电影, 是真的吧?上次你还问我曾圣是谁呢。”
……
林羽鹿心头一紧,瞬间后悔来吃这顿饭。
他不擅长撒谎,对娱乐圈的规则也不甚了解, 只能欲言又止,讪讪一笑。
“还防着我呢, ”白言礼略显不悦,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
权衡过很多现实因素,林羽鹿决定听从秦世的劝告:“怎么可能嘛,天华什么题材的片子都会拍,大家没必要捕风捉影。”
“你学坏了, ”白言礼啧啧摇头,“近墨者黑。”
林羽鹿勉强微笑,心情自是忐忑不安。
*
热浪翻涌, 东港的烈日仿佛要将每一片叶子烤焦。
私立学校的户外停车场豪车如龙,却没哪位家长主动下车去迎接自己的宝贝。
搭地铁而来的林羽鹿也不例外,他热得差点虚脱,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蹭着学长的空调,原本雪白的皮肤被晒到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都说让你把车拿去开,你不需要儿子也需要,非得划清界限?”
秦世心疼地递给他一瓶冰水。
林羽鹿小口啜饮,压根没兴趣讨论这个话题,只把昨日白言礼的话讲了一遍。
对此秦世倒显得轻松:“那可是投资过亿的大片,保密工作再严谨也难免有风声。你学会装傻就好了,其他的我来搞定。”
林羽鹿放下瓶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秦世打趣:“现在才怕?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我们已经是大人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林羽鹿实话实说,“但我不愿意那家人因为针对你,而影响到小森的生活。”
稍许思考,秦世痛快道:“别庸人自扰,要不然这周我带你和投资人们吃顿饭?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但凡日后出问题,他们总不会袖手旁观。”
林羽鹿对资本的世界知之甚少,但觉得学长的话不无道理,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秦世这才伸手轻揉他的银色短发。
林羽鹿正因嫌热而显露嗔怒之时,小森已经风风火火地打开车门爬进后座,小狗似的呼哧呼哧:“好晒好晒,我快要变成小火球啦。”
“这么热的天,学校还不放高温假?明天开始家里待着,降温再回来读书。”
秦世一如既往地爽快。
对学业无比看重的林羽鹿欲言又止。
然而小森已经兴奋起来,紧紧扒住驾驶座:“真的吗?那我可以和爸爸一起住吗?”
想到最近陪伴儿子的时间的确不多,林羽鹿愧疚微笑:“当然,今天不就是来接你的?”
“嘻嘻,”小森差点蹦起来,“最爱爸爸了!”
秦世边开车边接话:“我也是。”
“你自重!”
小森说完,又开始扭动撒娇:“爸爸,你来后排陪我坐嘛,我想要爸爸抱抱。”
秦世皱起眉头,从后视镜里打量过他一眼:“给我像个男人一点,再发出这种声音试试?”
马上就要七岁的小森生气地鼓起了圆脸蛋。
林羽鹿不知是否该干涉学长的教育方式,只好轻声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打边炉,”小森犹豫了一下,强调道,“让他做,爸爸不要进厨房,陪我看动画片就好。”
?
林羽鹿微微怔愣:是我的厨艺被嫌弃了吗?
*
什么叫做得寸进尺、鸠占鹊巢,秦世在小公寓里反客为主的过程就是最佳诠释。
前阵子他总趁着小鹿专心剧本时出现,借口送饭,实则蚂蚁搬家。
仅仅一个多月,原本有限的空间便被他的生活用品占据大半,着实可恶至极。
当晚,林羽鹿迟迟意识到状况不妙,拼命把学长拦在卧室门外:“说好了我带小森几天的,你非要留下来干什么?这不是你家。”
连睡衣都换好的秦世很坦然:“难道我不想儿子?”
林羽鹿抬头,眼神里浅浅不满:“最好是想儿子。”
秦世立刻亲他:“我想你。”
……
学长悄然织就的大网令人无处可逃。这段日子太稳定、太亲密,以至于安全感为零的林羽鹿都开始悄悄动摇:或许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也挺好。
可被动沉沦的内心深处,却总回荡着忐忑与恐惧:自己是不是又把偶然交汇的命运,当成了值得付诸全部真诚的爱情?
没有答案。
他努力做出不屑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笨拙。
“学不会冷笑就别学了,”秦世嘴角微勾,“有儿子在我什么都不可能做,你何必紧张?”
话音未落,他便要去拉门把手。
该做的不该做的早都做完了,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假扮成相亲相爱的一家?
林羽鹿垂死挣扎:“一米五的床,三个人睡,你不嫌挤吗?”
“不啊,正适合娇小的我。”
一米九的学长直接把他拎到一边,进屋便和正在摆弄学习机的小森闹成一团。
林羽鹿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勉强进屋,默默躺到床边吩咐:“你们要是不安静点,就都出去。”
小森赶紧钻到他怀里飞速躺好。
“节日快乐。”
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被秦世递了过来。
林羽鹿茫然地看过手机,才发现今夜竟然是七夕。
正迟疑着接不接的时候,小森也从床头摸出一个小礼盒:“爸爸节日快乐!”
两份礼物被强行塞进怀里,林羽鹿只好弯起嘴角:“你哪来的钱买礼物?”
“是我参加学校集市,卖手工品赚的。”
小森一脸纯真。
林羽鹿耐心地撕开包装纸,见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学长送了一款便携式墨水屏幕,除了背面刻着小鹿图案有些特别,倒不是不能接受,而儿子的更为简单,是个基础款的小相机。
太过日常贴心,甚至带来些平凡幸福的错觉。
鼻尖微酸。
“那谢谢了,”林羽鹿故作平静地重新躺好,忽又问,“你卖的是什么手工品?”
小森美滋滋:“明星的签名照,五块钱一张。”
……
琥珀眼瞥过旁边的秦世,他没再多说什么,伸手关掉台灯,搂住了小森。
猫咪在枕边呼噜呼噜,此外万籁俱寂。
意识模糊之际,手忽被更大的手稳稳握住,几欲挣扎,最终却还是十指交缠地陷入了梦乡。
*
为了筹备《睡前故事》的拍摄,近来林羽鹿跟着秦世见过不少成功人士,但那些毕竟都是电影工作者,同行间总有话聊,而投资人们则不然。
约好吃饭的当晚,不善社交的他万分忐忑,早早便随学长抵达餐厅包厢。
谁知有人到得更早,见面便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终于见到你真人了。”
好英俊的男人,如画一般精致的眉眼衬着不输学长的身高,简直比娱乐圈的明星还养眼。
对方主动伸手:“美丽的小鹿,我叫程酌。”
这名字学长来时便介绍过,说是位画艺了得的艺术家,虽然本人不做生意,家里却背景显赫。
林羽鹿忙忽略掉不实的赞美之词,紧张握手:“程老师您好。”
秦世在旁嗤笑:“别理他花言巧语。”
“小鹿?最近怎么样?”
略感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
林羽鹿立刻回身,先是瞧见桑雀温柔美丽的脸,而后又忐忑地朝他老公陈聿深点点头——没想到今夜竟是熟人局。
说起来这二位当年还去医院探过病,但架不住秦世疑神疑鬼,很快就被赶走了。
多年后能重逢,着实感慨。
桑雀环顾包厢:“小森没来吗?我还给他带了礼物,麻烦你转交给他?”
说着便从袋子里拿出个小男孩的玩偶,那孔雀般的得意神情竟和儿子有八分像。
林羽鹿受宠若惊地接过。
“我去看了沉浸式戏剧,你好有才华,”桑雀的脸微微红,讲话慢条斯理,“不知道什么时候——”
陈聿深忽然打断他的热情:“老婆你去检查下菜,白哥的忌口很多。”
桑雀老实点头,转身走了。
陈聿深这才笑得莫名:“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继续忍受秦世,绝世真爱啊。”
话毕便趁秦世和程酌聊天的时候低声八卦:“他追过程老师,你知道吗?”
诶?
林羽鹿捏着玩偶愣在原地。
恰在同时,又有几位客人进门。
为首的是位三十岁出头,非常俊俏但满脸阴沉的男人,他冷淡地投来毫无感情的眼神,好似林羽鹿是什么渺小的昆虫。
尚且不知自己倒了大霉的秦世主动过来介绍,最后示意那位古怪男人:“白轻川,他弟弟不是还和你一起拍过电影吗?”
白……
林羽鹿终于找到些社交话题:“白言礼?小白人很好的。”
“我跟那个人没有血缘关系,”白轻川鄙夷地哼道,“他没在剧组散布HPV可真是万幸。”
话毕虽主动握了下林羽鹿的手指尖,但又立刻摸出湿巾仔细擦拭。
秦世见怪不怪:“不必在意,满级洁癖,家里的情|趣娃娃都要高温消毒才放心。”
……
脑子完全不够用的林羽鹿哦了声,半晌后小声警告:“你别乱讲话。”
已经落座的程酌不禁微笑:“竟然能有人管管秦世了,这顿饭可真没白来。”
重新注意到这位风采不凡的艺术家,林羽鹿讲不清心中的滋味,直至被学长拉着坐到旁边,都没想出寒暄的话题来。
*
似乎的确不用太过担心。
在座投资了电影的年轻人非富即贵,家世背景都不简单,且整顿饭气氛非常轻松,只聊些近来的玩乐,明显彼此关系亲密又松弛。
当然,除了那位永远阴着脸的白轻川。
他竟然单独要了份套餐并且自带餐具,虽显格格不入,但又无人在意。
林羽鹿安静瞧着,偶尔被问到编剧的话题才需回答几句,大部分时间都有些魂不守舍——
原本决心要积极表现,好让大家对电影有信心的,可陈聿深的话渐渐扰乱了所有思绪。
如果没有自己沉重的人生横刀乱入,学长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从未有过明确答案的问题,终于因程酌的出现而具象化了。
他相貌好,家庭好,不仅才华横溢,而且热爱运动,周游过世界而见多识广,情绪稳定到整桌人都喜欢到不行,说完美实不为过。
学长真的追过程老师吗?不为孩子,也无需牺牲,仅仅是因为好感就愿意接近?
林羽鹿握着雪白的手指,望向茶碗里自己扭曲的倒影,三年多来努力积攒的自信摇摇欲坠,最近终于感受到的那一点甜也变得苦涩了起来。
你这只小怪物,小怪物……
太久未曾出现过的魔音,再度于内心悄然回荡。
*
夜色第无数次笼罩住繁华的东港,一顿宾主尽欢的晚餐过后,似乎所有都很美好。
开车路上,秦世愉悦道:“这回放心了?反正导演和女主也定了,之后专心做电影就行。”
林羽鹿回神:“学长的朋友都是有本事的人。”
秦世立刻不满意:“你怎么不说我有本事?”
林羽鹿垂眸:“你是够有本事的。”
?
终于感受到话风不对,秦世小心瞧他。
空气陷入安静。林羽鹿垂眸玩着快要没电的手机,脑袋却完全空白。
秦世试探:“觉得大家聊天忽视了你?那几个人本来就废话多,你别介意。”
“没有,都挺客气的,”林羽鹿忽然伸手要开车门,“我想下去。”
秦世被他的举动惊到,猛地踩下刹车。
林羽鹿毫不犹豫地离开,呼吸到温热的夜风,才逐渐喘过气来。
自然尾随的秦世拦到他面前:“小鹿。”
没必要再憋出内伤,林羽鹿抬眸直言:“我想重新考虑下和学长的关系,这段日子先别见面了。”
……
瞬间被推回起点的秦世眼神错愕,显然无法接受。
林羽鹿依然定定地瞧着他:“你追过那位程老师是吗?在我去东港前,你是不是和很多人都尝试过?只不过最后没上床而已。”
太多年前的琐碎旧事,甚至已经不存在于秦世的意识中了,他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略显哭笑不得:“算不上追吧?谁和你乱说的?”
林羽鹿目不转睛:“学长敢发誓,除了我真没考虑过其它可能?”
鲜少被盘问,秦世有些急躁:“有什么不敢?”
林羽鹿瞬间后退:“骗人。”
“我没认真过,真的受不了亲密关系,”秦世这般强调完,又补充,“除了你。”
“但是没有小森,学长也不会对我认真,”林羽鹿破天荒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在清迈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万一你忽然出现怎么办?结果呢,我等来的只有病危通知单。”
……
“就像那位白先生接受不了和大家在一个盘子里吃饭,”林羽鹿低头道出心声,“我也接受不了不完全属于我的爱情。”
迟迟缓过神来的秦世蹙眉:“我承认自己以前很自私,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认真把你找回来,但我不明白,怎么就不完全属于你?”
“如果我若是程老师那样的人,学长根本就不会让我离开,”林羽鹿声音很轻,“这几年学长为我做了很多,可我真正想要的,始终没变过。”
秦世认真:“你要什么?”
“如果我没怀孕,也没得病,好端端地出现在东港,恐怕学长至今都不会正眼看我吧?”他努力调整了下呼吸,继续努力解释明白:“对我来说,百分之百和百分之九十九的爱是两种存在。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有问题的人是我,再见。”
说到这里,他便吸了下鼻子,快步朝前迈步。
见林羽鹿略显激动,秦世赶紧阻拦:“小鹿,这些事我可以和你慢慢讲清楚。”
“不必了,”林羽鹿浅色的眼眸里竟有水光闪过,“我从来没有一秒想过要去喜欢别人,也绝不需爱有什么条件,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秦世微微怔愣。
趁此功夫,林羽鹿已经抬手拦下路边出租,飞速消失不见。
*
百分之百的爱情。
今晚之前,这几个字的排列组合不曾出现在秦世的脑海中。
他在路边稍微理过思绪,又到微信群问清缘由,忍不住和陈聿深大吵了几句,方才开车赶往小公寓道歉。
按理说,即便曾经和程酌走得近些,又不算出轨或背叛,好像不需要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
可仔细思考林羽鹿那些话,总活在迷雾当中的秦世又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记忆中小鹿只发过一次脾气,是初夜后听到“上床也不是恋爱”的通牒,原本可以忍受万般欺辱的小学弟意外失控,痛骂着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记忆中重逢后的小鹿也仅有过一次床事的主动,是听到自己确实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时,忽然便温软下所有态度,宛若最多情的恋人。
所以无论是最初卑微到尘埃的讨好,亦或是这些年字字句句的再无关系,其实都不是他的真心。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林羽鹿竟然想在自己这种人身上,寻找童话般的爱意。
肉|体吸引,灵魂共鸣,彻底专一,绝对占有。
……如此荒诞至极。
开车赶路的途中,秦世终于理解,为什么小鹿敢在十八岁生下小森,又会于绝症治愈后推开所有关心,独自躲去美国打拼。
因为他就是他所梦想的那种纯粹偏执的人,而自己从来不是。
所以,始终在意着我吗?
这些年来你拼命努力的每一刻,都觉得是用孩子和生命才换来了我的感情吗?
这样想,的确很廉价啊,怪不得不屑接受。
秦世在大梦初醒中被种过于盛大的执着所淹没:原以为自己太晚察觉,并且永远失去的那份爱,竟然即没有被看穿面纱,也未曾远离片刻。
但拿什么去做对等的回应?
他囊中羞涩,窘迫至极。
*
迟迟走出小公寓的电梯,入眼便是被搬出来的两箱衣物和生活用品。
蹙眉绕过,秦世想要伸手开门,却发现连指纹都被删掉了。
电话是不可能接的,消息也完全不回。
一开始门内还有隐约的动静,到了后半夜便鸦雀无声了。
现在强行进入肯定是火上浇油。
秦世无处可去,只得慢慢坐到旁边。
唯有热闹了整晚的微信群还在跳跃消息。
“桑雀:(沮丧)哄好小鹿了吗?”
“白轻川:(白眼)多大点事?”
“程酌:是不至于,要不我去跟他聊聊?”
“白轻川:来自情敌的炫耀?”
“程酌:……”
“陈聿深:总之不要怪在我头上,只能说秦世一直以来都有问题,被借题发挥了。”
“桑雀:(生气)你少说几句!”
“秦世:鹦鹉狂笑.jpg”
“群主秦世已解散该群。”
清净了。
随时间而积累起的困倦让秦世有些昏沉,他恍惚间感觉世界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林羽鹿的喜怒哀乐,一般是其它浑浑噩噩的一切。
反复倾斜,颠三倒四,濒临失衡。
*
凌晨两点,防盗门忽然开了。
小森的声音在屋内茫然响起:“爸爸,为什么要半夜去旅行?我想睡觉觉。”
林羽鹿拎着箱子带他出来,显然没料到学长还坐在墙角,愣了下便熟视无睹地牵住儿子。
即刻清醒的秦世忙起身阻拦:“小鹿,你别生气了,我和程老师真没什么,和其他人也没有。”
“不是生气,”林羽鹿对着电梯目不斜视,“话已经跟你说得非常清楚了。”
见小森紧张地左顾右盼,秦世抢过他的箱子:“大半夜你要去哪?回屋再聊。”
“松开!别碰我的东西!”
林羽鹿的抵抗比想象中更激烈。
两位大人的拉扯让旅行箱飞滑了出去,撞在电梯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从未见过如此冲突场面的小森瞬间大哭,扑上来推搡秦世:“你不可以欺负爸爸!大坏蛋!”
可能是这家人的动静过于可怕,邻居警惕露头,又瞬间关门。
丢人现眼。林羽鹿深呼吸了几次,终于蹲下身拉过小森安抚:“乖,我们不吵架了,也不出门了,回去睡觉好吗?”
“爸爸你不要不开心,”小森依然搂着他哭泣,“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知道了。”
林羽鹿起身亲吻儿子的眼泪,默默走回黑暗的客厅。
秦世忙收回箱子和自己的家当,趁机跟了进去。
*
再哄好小森,已近凌晨三点。
林羽鹿无声地现身客厅。
依然坐在沙发上的秦世瞬间起身:“小鹿,你先休息吧,熬夜太伤身体。”
林羽鹿淡淡反问:“那你还不走?”
“我怕你又要带着儿子出门,”秦世字斟句酌,“你的话我认真思考过了,或许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太多。不过,我能共情你。”
“怎么共情呢?”
林羽鹿显然没了争吵的力气,甚至满眼委屈。
他嘴唇动了几动,终于反问:“你是秦陆的外孙,你一出生就有一百万人知道你的名字,而我是个弃婴,若是晚被捡到几小时,别说名字,怕连命都要没了,命中注定你就是不明白我在想什么。”
……
林羽鹿低头望向裸着的苍白脚背:“原来我在清迈忐忑着你是否会自某个街角向我走来时,你却在追别人,甚至不是爱,也不是喜欢,只觉得好玩……即便这样轻浮,你都没有想起我。”
秦世于心不忍:“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林羽鹿指尖颤抖,“其实我全能接受,甚至想过再见时你已结婚生子。可你都没有,却见我真诚可怜,豁得出命,就说你爱我。”
他抬头苦笑:“你都不知道,今晚我有多羡慕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你另眼相待。”
“而我呢,粉身碎骨换来信任,像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