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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独处与共处【我没办法再一个人】

沦陷 甲骨 2553 2025-03-14 23:30:42

迟苒问出口后,等了好一阵子,迟清行都没有接话。

一根烟在夜色里即将抽到尽头,迟苒意识到,迟清行当下是不会明言了。

他不想说,撬开牙齿也吐不出一个字。迟苒拿拇指掸了掸烟灰,“这就是你一直待在S市的原因?”

迟清行维持了一种近乎承认的缄默。

不知想到什么,迟苒一挑眉,意味莫名地笑了,“没关系,你只要不比洛悠更出格就行——你总不会也找位比自己年长一轮的女性或者哪个有夫之妇吧?”

她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若迟清行仍不回答,她不打算再纠缠。

迟清行一静:“不是。”

一阵夜风刮来,吹得只着一袭露背丝裙的迟苒打了个哆嗦。她低头捻灭香烟,抬脚回屋,“困了,不聊了。”

“或许——”

快进门时,迟清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比洛悠更出格也不一定。”

迟苒脚步一滞,惊疑不定地扫了迟清行一眼。迟清行倚在栏杆边,高挑身形静止不动,一双寒凉如玉的眼睛缓缓抬起,将自己姐姐投去的目光直勾勾接住。

迟苒怔在原地。

只需对视一眼,她便后脊发冷地意识到,迟清行的态度里,并无一丝玩笑之意。

谢存数了数日子,迟清行已经回M市四天了。

迟清行回去那天,两个人的气氛莫名有些不愉快,迟清行从赶回家到随接他的司机离开,一直没有说话。他没交待要走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谢存送到门口,见他那个样子,便也没有出声询问。

这四天里,两人没有任何联络。

暮日西沉。

谢存伫立在迟清行家的阳台上,眺望逐渐暗淡的天际,瞳孔被黄昏染上一层晦暗模糊的色泽。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无论曾经在韩家长大的岁月,抑或之后跟随韩呈的五年,实际上,他始终被人与人之间无形的界限困顿。每一个昼夜交替,当他倒在自己的床上,不管时间是早是晚,夜色是浅是深,包裹住他的,永远是一条寂静无声的河流。

他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习以为常的事情,无所谓好坏。

但是,与迟清行相处的两个月,有些事情,在谢存体内悄然又剧烈地改变了。

他早上醒来、睁开眼睛,会变得对这一天有所“期待”。

“期待”——就像一颗石子,在他沉静幽深的情绪之湖里投下一圈圈涟漪。

即使迟清行在家时,经常待在书房处理工作,两人的交流很少,谢存仍能确凿无疑感受到,房间里拥有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气息——这使得眼下这个空间,不再像他以前待过的每个地方,总是沉积一股缺乏生气的阴凉。

谢存心绪摇晃。

天色越来越暗,他应该做点晚饭吃——但他没有任何动力。事实上,如果不是给迟清行做饭,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精力与兴致下厨。每次疲惫返家,在街边二十小时便利店买点东西,又是一顿对付过去了。

谢存回房换了套衣服,准备去旁边的公园跑步。

这几天,他不再感到不适,身体又回到掌控之下,只是相较半年前,体力差了许多。于是他开始重新锻炼身体、恢复体能。

谢存走到玄关,还没穿鞋,门口忽然响起铃声。

他打开门,一名穿制服的邮差出现在眼前。

“先生,您的信件。”

谢存看了看信,只落了房间号,却未署收件人与寄件人。他心中掠过疑虑,将信件暂且签收,给迟清行发了一条图片信息。

【我刚才收到一封信,收件人写的房间号,没有注明你的名字和寄件人】

这会正是晚饭的时间,迟清行或许正和家人吃饭。谢存发完信息,想着这事也不急,便把手机放进裤兜,换上运动鞋出了门。

沿湖刚跑一圈,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谢存拿出手机一看,迟清行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屏幕上亮起的三个字映入谢存眼帘,竟让他感到一丝呼吸不畅。

只是四天而已,却像隔了好久好久一般,产生近乎情怯的紧张。

谢存接通电话:“清行。”

“怎么这么久才接。”迟清行抱怨了一句。

“我在跑步。”

“跑步?”

谢存“嗯”了声,目光落向逐渐暗下来的湖面,想起之前有过一次,因为自己离开太远,迟清行联系不上,闹了好大的脾气,便补充说:“我就在小区旁边的公园里。”

电话那头静了静,随即质问的话语从手机里劈头盖脸传来:“你怎么不看信息?”

“啊?等等。”

谢存切到通讯应用界面。

原来他刚发完不久,迟清行就回复了。

【你直接拆开看看是什么】

三分钟后:

【拆了吗】

隔五分钟,又追了两条

【怎么不回复】

【?】

见谢存依然不回复,迟清行估计等得不耐烦了,索性直接追了电话过来。

想到迟清行那副被惹到的模样,谢存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大概林安云也是如此才喜欢调侃他吧!

“因为我在跑步,”他放轻声音,透出细碎的笑意,“跑步怎么能及时看手机?”

“你应该等我回复了再出去跑步。”

这是什么道理?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复?

谢存在心里反驳一句,嘴上顺着说:“好,下次注意。”

话音落下,他拿着手机,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面对迟清行,更是时常无从开口。

夜风徐徐吹来,另一头的人也没有说话。

两人都陷入沉默,可都没有挂断电话的打算。

谢存从手机里隐约听见人声交谈、杯盏碰撞。

以及,对方贴住手机一起一伏的低沉呼吸。

那呼吸的气流仿佛直接在他耳边拂过。他甚至觉得,从对方身上散发的木质淡香,层层叠叠将他整个身躯包裹。

谢存喉结滚动,心脏一撞一撞跳跃,难以名状的情绪自心底升腾。修长苍白的手指沿手机壳无意识地摩挲,没话找话说:“你在吃饭?”

“嗯,”迟清行立即接话,“已经吃完了,正往外走。”

“跟你家人一起?”

“不,”那边一顿,“跟几个朋友。”

除了梁霖,谢存没见过迟清行的其他朋友。他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样子、什么性格、什么家庭,怎样与迟清行成为了朋友。想到这里,谢存蓦地意识到,迟清行在M市,有着与这边截然不同的完整生活。

与自己不同,迟清行从来不是一个人。

谢存收拢胡思乱想,嗓音有些发闷:“那你先和朋友忙吧,我就不……”

“谢存。”

迟清行突然喊了他一声,“你怎么样?”

“我?我都好。”

“我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不一定能赶上你的检查,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摩挲手机壳的指尖因迟清行的话而停了下来。谢存垂下眼帘,慢慢说:“不必那么麻烦,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你确定?”

“是,”谢存笑了一声,“真不用。”

汽车行驶的噪音从手机里传出,迟清行似乎已经走到了街上。在街道的喧哗声里,迟清行一字一字开口:“等治疗结束后,你怎么考虑?”

这个问题毫无防备抛出,谢存不由愣住了。

对话再次按下暂停键。

谢存仰起头,黑眸深深,还没能想好如何回答,一阵急促脚步声落入耳中,那边有人朝迟清行喊了声“表哥”,紧接着急促说了两句什么。

谢存脑子很乱,没顾得上听清楚。

迟清行冲那人冷冷开口:“你驾照怎么考出来的?”

年轻的男声委屈申辩:“是后面那车突然冒出来,视觉盲区!”

“你先打出租送雨姝回去,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他朝对方安排完,对谢存说:“我表弟把我的车撞了。”

“撞得严重吗?”

“不严重,”迟清行一语带过,顿了一顿,“算了,先不说了,我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

“嗯。”

“那我挂电话了。”

“嗯。”

“谢存,”迟清行烦躁道,“你只会嗯嗯嗯吗?”

谢存一怔,“什么意思?”

”你这几天怎么不联系我?”

谢存下意识想反问:你也没联系我啊。

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黑黑的夜色里,孤独感无声蔓延,浑身都是冷的,只有手机持续传导热意。

谢存呼吸着湖边潮湿的空气,忽然涌起一种难控的冲动,语调压抑地说:“我很多次都想和你说点什么,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忙,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

说着,他勾了勾唇,“真的很奇怪,我一直是一个习惯独处的人,但现在……一个人待着,反而不适应了。”

夜幕笼罩的湖面静谧无声。

手机另一头,是从联盟州首府遥遥传来的街道喧嚣。

“好了,你赶紧联系保险公司吧,我挂电话了。”

“你等我回去再说。”

迟清行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完这句,匆匆结束了通话。

作者感言

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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