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进入大路后,谢存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黑眸一剔,“有人在跟我们。”
昨天晚上,他敲响沈岩家的门前,已经跟阿K分头在小区四周检查过一遭,没有发现监视者的迹象。
这不可能。
韩呈绝不可能任由许宁西单独离开,把韩溪放在沈岩家不管。他们没有发现监视者,只有一个可能:监视者以为昨天深夜与平日每个深夜没有不同,放松警戒早早休息了。
直到今天一早,监视者才发现韩溪被带走的事实。
监视者驱车追赶上来,或许此刻,韩呈也已知道一切。
谢存给阿K打了个电话:“阿K,我们的车被跟了,你那边怎么样?”
“……没感觉,”阿K语气变得谨慎,隔了七八秒,又说,“谢存,我确认了,我这边没事。”
“我们这辆车不安全了,我给你发个地址,我们到新的地址汇合。小溪上你的车,你带他换一条路去目的地,我们分开走。”
阿K迅速回答:“好。”
谢存挂断通话,手放到腰侧,拿出一样乌黑冷硬、吞没光线的物品。
是一把手枪。
迟清行看向谢存,只觉持枪的谢存,肃杀之气尽显,遮去了眉眼里浅淡的温柔。他嗓音一沉:“你小心。”
谢存一低眉,轻轻“嗯”了声。
他观察着跟踪车辆的位置,等到没有其他车辆插入的空隙,反身探出车窗,以很快的速度扣动扳机,朝那辆尾随其后的汽车,毫不犹豫开了一枪。
砰地一响,对方车胎被子弹打爆,陡然失去方向,如被狂风吹打的树叶般急转几圈,撞到防护带停了下来。
迟清行把油门踩到底,很快就把那辆失去一只轮胎的汽车,遥遥甩在了后方。
半小时后,谢存跟阿K在一个临时选定的地点汇合。
韩溪不愿意进阿K的车,死死拽着谢存胳臂不松手,谢存被弄得没办法,转头对迟清行说:“这样吧,我跟小溪一起坐阿K的车。”
“不行,”迟清行断然否决,“你跟我走。”
“……小溪有些害怕,对现在的环境不适应,我陪在他身边吧。”
迟清行闻言,几乎是威胁地盯着韩溪:“韩溪,谢存不能总陪你,自己上阿K的车,知道吗?”
韩溪曾经对迟清行既慕又怕,隔了多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依然露出不敢与之说话的怯意,紧搂谢存,害羞地摇了摇头。
谢存左右为难,不明白迟清行为何非要跟小他三岁、还有精神障碍的韩溪较劲。僵持之际,阿K灵光一闪,从书包里匆匆翻出耳机,连接蓝牙,戴到韩溪头上。
音乐飘荡,韩溪的神情平静下来。
阿K朝他笑出白牙:“小朋友,你跟我走,我给你听更多好听的歌,怎么样?”
如同孩子被糖果引诱,韩溪小鸡啄米地点头,松开谢存,乖乖跟着阿K坐进车中。
一场风波被阿K女友的实验音乐化解。
阿K带着韩溪换了一条新路线,而迟清行跟谢存继续走之前敲定的路线。两辆车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点——七百公里外,属于联盟州自治区的青番市。
下午四点,天气开始异变。
乌云翻涌,天幕被不正常的黑笼罩,很短的时间里,便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前车尾轮激起遮挡视线的浓重水雾,一辆辆汽车像被甩进滔天海浪里,摇摇欲坠。
一段路上甚至发生了连环追尾,车流被堵得瘀滞不通,迟清行用了两个钟头,才艰难通过本该二十分钟就通过的路段。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傍晚时分抵达青番市,但天气的突变,导致直到晚上十点,离青番市还有一半路程。
暴雨猛烈拍打车窗,暗雾把视线重重遮蔽。这样的极端天气,每个开车的人都会感到手脚被困、十分难受。谢存几次提出跟迟清行替换开,迟清行都没有同意。
快到十一点时,谢存打电话给阿K。一向充满活力的阿K,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也透出疲倦与焦躁了。
“我这边还有二百七十公里,但接下来都是省道,可能比你那边要慢。”
“小溪怎么样?”
“他之前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可能是被打雷闪电吓醒了,现在情绪有点紧张。”
“阿K,”谢存喊了一声,把视线从车窗外的轰然暴雨收回,“天气预报说马上有台风过境,雨势会更凶,你一个人开车,还得照顾小溪,路上太不安全,先找家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阿K似乎非常意外谢存会主动提到休息,在那边安静了几秒,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怕韩呈派人追过来?”
“他来不及了,”谢存淡淡道,“再说你阿K也不是好惹的对不对。”
阿K被他一本正经的调侃逗得大笑出声:“没错,道上混的都知道,我阿K可不好惹。”
谢存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轻了一轻:“小溪拜托你了。”
“我办事你放心,”阿K说,在挂断电话前又向谢存强调一遍,“你就放心吧。”
谢存与阿K做好交代,想到迟清行也连续高强度地开了两天车,不愿让他在暴雨里跑夜路,点开手机地图,边搜边说:“我找一家附近的酒店,睡一晚再走。”
迟清行闻言,飞快扫他一眼,见谢存神情专注地在手机上查找酒店,神色间并无其他意思,拨打方向盘的手势顿了顿,语气淡淡说:“那你导航,我开过去。”
“好,”谢存专心致志看导航,“在下个路口出高速。”
两人抵达酒店,已接近凌晨。
最近的一家是快捷酒店,地面停车场离酒店有段距离。两人从停车场跑进大堂,被暴雨浇得满身狼狈,头发衣服全湿透了。
前台值班的女员工把眼睛从手机连视剧移开,表情麻木地操作电脑,问:“一间房可以吗?”
“可以,”迟清行说,“要你们酒店最好的房型。”
女员工点击鼠标,确认地说:“一间商务标间。”
暴雨如海浪冲击礁石一般拍打酒店大门,巨大声响清晰敲击耳膜。
迟清行听着外头的雨声,心跳突然加速。他没有看谢存,维持冷淡的脸色,以一种一切风平浪静的口吻说:“不用标间,给我一间大床房。”
谢存就站在他旁边,他确定谢存听见了自己与女员工的对话。
谢存维持了沉默。
女员工点击鼠标的动作慢了一拍,重新抬眼一扫两人,语气古怪地柔软了几分:“好的。”办理好手续,笑盈盈把房卡递给迟清行,“先生,4305,左转就是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