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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棋局【时间被打碎与重组】

沦陷 甲骨 2644 2025-03-14 23:30:42

看见推门走入房间的人,谢存以为自己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支撑不住出现了幻觉。

等对方走到眼前,抓起他手脚检查锁链,又打量他身上开始倒计时的炸弹,谢存才浑身发冷地意识到,迟清行的出现,不是幻觉,而是现实。

如果倒计时的数字没有错,离炸弹爆炸,只剩一刻钟。

冷汗刷地淌满谢存全身,他嗓音紧张得走调:“迟清行,你别管我。”

迟清行看眼谢存,眸中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又似乎压抑强烈如熔浆的情绪。他一言不发地松开谢存,转身走到房间另一角的笔记本前,席地而坐,点击鼠标打开了休眠的屏幕。

一局下到中盘的国际象棋,映入他无机质般的眼眸。

屏幕左上角是串不断计数的倒计时,与绑在谢存身上的炸弹维持同一时间。

迟清行从查筝那离开后,分别给阿K和乔打了电话,让两人分头去找拆弹专家和医护车,自己则先一步赶到了查筝所说的地址。

地下室位置偏僻,不知基于何种目修建,铁门关上后,迟清行试了试,竟无法从内部打开,拿出手机,发现手机信号也屏蔽了,打不出电话。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谢存处于孤岛。

他没法联系其他人,其他人也不能联系他。他必须靠自己,在一刻钟内,下赢执黑棋的电脑。

“迟清行,”谢存见迟清行没有走的意思,急得浑身发抖,“我不需要你在这里!”

“出不去了。”

“什么?”

“外面的铁门是单向受控,关上就无法从内部打开,而且这个鬼地方没有手机信号,我联系不了其他人。所以你就算让我走,我也出不去。”

迟清行说话时面无表情,目光专注落在棋局上。

“何况——”

他头也不抬,整个态度就像讲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如果我跟你情况对调,谢存,你会走吗?”

他点击鼠标,屏幕上的白车移动到了D7。

谢存怔怔望着迟清行。

“你不会,我也不会,”迟清行又下了一步棋,“不要再说废话打扰我。”

迟清行对国际象棋最感兴趣的一段时期,大约在十二三岁,离现在已十分遥远。这些年,他只在探望迟培正时,才会偶尔下几局,现在的棋力,事实上还比不上十几岁。

然而眼前这局棋,完全不是给初学者准备的入门局,难度非常之大,电脑下得狡猾又敏锐。迟清行越下眉头皱得越紧,思考的时间拉长。

电脑的黑后突然下到D4,将军。

迟清行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手指悬于鼠标,迟迟没有按下。

“……清行,”谢存喊了一声,“我够不到电脑,你把电脑搬过来,我来下。”

“你不会。”迟清行说,仍然没有走子。

“我会。”

“是国际象棋,”迟清行异常笃定,“你不会下。”

“我会,”谢存重复一遍,“我十二岁,拿过国际象棋赛事的奖杯。”

迟清行闻言,脸上蓦然浮现愣怔之色,第一次把视线从屏幕移开,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存:“你不是跟我说你不会吗?”

时间被打碎、重组,在离生死还剩十分钟之际,顺时针运行的齿轮突然逆时针回转,倏然退至十年之前。

——你会不会下国际象棋?

——抱歉,我不会。

——我教你吧,很简单!你过来……

——我很笨,学不来的,迟公子,您找小溪少爷玩吧。

那是他们彼此第一次对话。

“我一直会下的……”谢存眸光似湖水晃动,轻轻发出声音,“只是你忽然走过来,站得离我那么近,我太紧张了,紧张得不敢跟你待在一起。”

迟清行没有接话,深深注视谢存一眼,然后重新垂眸,神色回归此刻的冷静。

他抬了抬笔记本,冷声说:“笔记本被固定在地面了。”

“你拍照给我,我盲下。”

迟清行不再说多余的话,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快步走过去,把手机塞进谢存手中。接着他重新回到电脑旁,握住鼠标,等待谢存走子。

时间还剩七分四十七秒。

谢存看了几秒棋局就关掉了屏幕,他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马A5,杀王。”

迟清行照谢存的讲述走棋,电脑很快下出黑子,“象B7,挡。”迟清行说。

他话音刚落,谢存就开口:“马C6,将军。”

迟清行毫不犹豫落子。

“王B6。”

“后B3,将军。”

……

倒计时的数字不断变小,进入最后三分钟,房间爆发尖锐刺耳的警报。

噪杂声响会严重干扰下棋之人,尤其谢存下的还是盲棋。迟清行看了看谢存,见谢存脸色惨白、血色尽失,皱眉说:“我再给你拍张照。”

“……不用,我知道现在的局面。”

谢存语气非常虚弱。他不是被警铃干扰了思考,而是敲击头部的疼痛裹挟三天没进食的饥饿,令他在承受高强度的压力时,涌起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反胃。

谢存在浑身冷汗里竭力清醒神智,继续说:“车,A7。”

棋子不断移动,警铃尖鸣不绝。

倒计时进入到最后一分钟,电脑屏幕上蹦出个一会哭、一会笑的卡通人脸,在棋局上戏谑地跳来跳去。

迟清行的衬衣潮透了,紧贴后背皮肤,握住鼠标的手心也渗满冷汗。他目睹红色的数字从50到49,从49到48,从48到47……

棋子还在落下,谢存的白棋与电脑的黑棋,每一子都下得极快,激烈凶狠地互相撕咬。

20、19、18、17……

白棋离胜利只一步之遥。

10、9、8……

迟清行最后一次按下鼠标,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不再关注棋局结果,三两步冲到谢存面前,在撕扯耳膜的警报声里,单膝跪下,双臂一揽,把谢存死死嵌入自己怀中。

3、2、1。

倒计时终止的滴声、锁链打开的脆响与笔记本传来的欢呼,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然后,房间里陷入万物凝固的绝对寂静。

人在面临极端危险、无限接近死亡的瞬间,五感会迅速放大,神经系统变得异常敏锐。

迟清行在绝对的安静里,每个毛孔、每根血管,都清晰感知谢存发丝的微动、呼吸的起伏、皮肤的体温,肢体的细颤……

他还未能整理好那些急遽又宁静、闪动又沉缓的感受,后脑勺忽被一扣,充满宣告意味的吻攻入他唇齿之间。

所有的感受轰然退潮,只剩唇齿纠缠的滚烫热度。迟清行定格在原地,任谢存吻着自己,一动不能动。

他从来没有被谢存这般亲吻过。虽然他俯下身,而谢存仰起头,但强势、进攻的一方,是谢存。

谢存像头小兽,吻得凶狠、贪婪,在迟清行口腔每个位置都用力舔舐。他把迟清行的嘴唇咬破出血,没有停止;吻得氧气要耗尽,也没有停止;远处传来破门声,有其他人冲进来,依然没有停止……

直到某一刹,谢存身体一软,脱力地滑落在迟清行肩头,难受地喃喃:“肚子好饿……”

最后一丝力气从体内抽空,他眼前一黑,在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里,昏睡过去。

查筝关掉屏幕,抬起手,像欣赏了一出满意剧目的观众那样热情鼓掌,掌声在封闭车厢里违和回荡。他打得掌心疼痛,漫开血痕,仰头恍惚笑着:“我都忍不住赞叹,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这样爱另一个人。”

他勾唇,冲韩呈娇媚一笑:“咦,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你的存存获救了呀。”

韩呈面容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僵硬地坐着,没有理会查筝。

查筝把他肩膀抱住,柔弱无骨地贴过去,就像讲述一个秘密,在韩呈耳边低语:“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迟清行已经找过我。他当时就坐在你的位置,听我说了同样一段话。我跟他说,你可以下车,不过有百分之五十概率,你会被立刻炸死……”

“你知道他什么反应吗?他看我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下车了。”

“韩呈,”查筝勾住他脖子,“为什么他能毫不犹豫下车,你却一直坐到现在?”

韩呈神情模糊。

“算了,看你不高兴,我再告诉你一个值得高兴的秘密吧,”查筝幽幽发笑,“其实,这辆车根本没改装过,这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汽车,随便你怎么开门、关门、开门、关门,就算开开关关一百次、一千次,也根本不会爆炸。”

不出意外,他这句话终于激起了韩呈的反应。韩呈脸色铁青,猛然瞪向查筝。

查筝嘴角挂着描摹出来的浅笑。

“你再说一遍。”韩呈干巴巴说。

“我说、这辆车、没有、炸弹。”

查筝咬字很重,清楚无比地回答,说完之后,像整蛊成功的孩子,咯咯笑出声来,捂住肚子,簌簌发抖地伏倒在后座上。

韩呈眼神写满厌恶,动了彻底的杀念。

他在汹涌的杀意里沉吟许久,转过身,不再理会车内那个与他纠缠了八年的查筝,一把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走到大概二十米时,后方突然炸开一声震破耳膜的巨响。

热浪冲击后背,韩呈身形一滞,脸色大变地转过头。

距离他不远处的汽车,坠入烟花般绚烂的火光里——火光里有一个孤单的青年,隔着车玻璃,定定凝望韩呈,美丽的面庞含着泪与笑,柔顺至极地坐着,直到被火焰吞没。

作者感言

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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