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
夏日酷热。
喧嚣的蝉鸣闯进窗里,喊得人整日心神不宁。
皇帝下令前往行宫中避暑,如今已在半路上。
路途经汴州,忭州知府早已安排好众人的落脚之处,慇勤地将帝后请进了府中。
府邸里甚是讲究,繁花似锦,假山如林,清池锦鲤,处处雅致却无一出逾矩,给崔夷玉和林元瑾准备的住处也是如此。
马车上放了冰鉴,可车帘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燥热的。
林元瑾在马车里蔫蔫地困觉,抵挡着长途跋涉带来的晕眩感,落地之时只觉双腿发软,天旋地转,崔夷玉没心思与知府多言,就将林元瑾先送房中休息了。
许是院落里落了个不小的水池,几棵不小的腊梅树遮蔽了日光,屋子里又放了冰鉴,林元瑾这落地的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她这一闭眼,连蒜苗何时被带走用饭又送回来了都不知道,直接睡到了暮时。
林元瑾是被蒜苗的叫嚷声吵醒的。
她盖着熟悉的软被,扭了扭脖子,逃避地用被子捂了捂脑袋,发现没完没了,才又重新呼了口气钻出来,就看到床前站了个女人。
“……啊!”
林元瑾被吓了一跳,抱紧被子猛地一后退,缩到床角,就看到一个少女端着茶水与点心,看到她的时候脸色也愣住了,哪怕想装作无事强颜欢笑,也实在没笑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都没说出话来。
林元瑾实在没想到会有外人擅自闯入房中,门外守着的婢女听到屋内一声惨叫也惊惶地打开门看了过来,生怕出了什么事。
这死寂的对峙又莫名多了一个人。
只有蒜苗在桌子上“咿呀咿呀”地叫,生怕别人看不到它的存在。
但它熟悉的声音反倒拉回了林元瑾刚醒来时混乱的神思。
林元瑾看了看眼前衣裳精美,处处讲究的少女,自然知晓她身份不低,肯定不是派来伺候她的。
“你是谁?”林元瑾狐疑地问。
“我…我是汴州知府之女,尤倩。”少女僵硬着嘴角,不知为何气势先弱了下来,接着反问,“你是?”
“啊?”林元瑾愣了下,手指着自己,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问这个问题。
她看向门口陌生的婢女,婢女也不知内情,只低下了头。
林元瑾看了看面前的尤倩,又看了看好像是知府里婢女晦明的视线,终于意识到了她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那会产生这种误会的原因,许就是……
“这里是知府给陛下准备的住处吗?”林元瑾慢半拍地意识到了这件事的起因经过,问。
“正是。”尤倩没想到眼前的人竟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愈发疑惑。
林元瑾拍了拍额头,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一切。
“放肆!”
姗姗来迟的李公公听到那声惊呼差点眼前一黑,暗骂知府里的人不懂规矩,快步冲了过来,看到屋子里的人忙呵斥一声,“面见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尤倩明显一愣,“扑腾”一下跪了下来,怔愕地看着床上看着好似和她一般大的林元瑾。
这人躺在床上还披着男子的衣衫,细眉小脸,漆发落在雪白的肩头困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看着与端庄大气搭不上半点边。
至少和尤倩听说、想像甚至是画像中丰腴宽和的皇后娘娘形象完全不一样。
林元瑾瞟了眼外面和跳水似的跪下的人,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桑荷家中有事,她便没带着人,张嬷嬷年岁大了也受不住长途跋涉也留在了京中,一时熟用的人竟都不在。
“起来吧,怎么回事儿?”林元瑾困惑地看着尤倩,理了理衣裳,还没听尤倩开口,就看到门口玄衣的崔夷玉快步朝她走过来。
他脚步匆忙,似是也听到了刚刚那声惊呼,神色不定,眼底竟藏了些戾气,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跪在床边的尤倩。
他与睡了大半天的林元瑾不同,可不是一问三不知。
“回去。”崔夷玉摆了摆手,命令道,神色明显不虞,“此事乃朕与知府之间的事。”
“是。”尤倩一见崔夷玉,就慌忙地起身,行了行礼,快步地退下了。
林元瑾看着崔夷玉将人驱走,坐到了床边,一针见血地问:“这是你的屋子?”
下面人的心思林元瑾不会不知道,那唯一的问题自然出在她现在住的地方。
寻常官员安排住处都会将帝后分开安排,可崔夷玉向来与她一同住,从不分房。
往年也不是没有经过汴州。
只是恰好今年汴州换了知府。
只是没想到新知府想献慇勤,又没将帝后伉俪情深的传闻当回事,亦或者是觉得夫妻伉俪情深是一回事,男人纳妾玩乐又是另一回事,就完美地献错了地方。
“是。”崔夷玉叹了口气,拉起林元瑾的手,“我本想着是皇帝住处,无人敢唐突于你,却未曾想让无谓的旁人吓到你了。舒服些了吗?”
办事不力的人会被他处理换掉。
知晓皇后在屋子里,怎么还敢将自称来侍奉的旁人放进来?皇后若是不在,难道就能随意放人了吗?
不过这些琐事崔夷玉并不打算叫林元瑾烦心。
“还好。”林元瑾点了点头,“接风宴上提点那知府便是了,莫要难为那女孩儿。”
“自然。”崔夷玉笑着应道。
不过若是自家人迁怒自家人,他也无暇去理会。
林元瑾抬起手臂:“你怎么把你的衣裳给我了?”
“你忘了。”崔夷玉静静地看着林元瑾,“是你喊着难受要脱衣,困怠之时又不好洗漱,便给你拿了件我没穿过的衣服拢着。”
林元瑾毫无印象,只笑着搂住了崔夷玉的脖颈,亲昵地贴住了他的脸颊。
说来也好笑。
不光有人自作主张然后活受罪的给崔夷玉送人,朝中官员为改变后宫中她一人独大的局势,甚至曾在他们出京之时,妄图给林元瑾送人。
皇帝是个死脑筋,富有四海却偏偏不好女色。
这夫妻关系持久不变,许多臣子家里嫡出的姑娘都纷纷上了年纪嫁了人,新的一茬还在长。
总有不死心的妄想剑走偏锋。
拗不过皇帝,皇后身上总能想想办法吧?
古有太后在宫里宫外蓄养男宠,又专门派人从民间选男,甚至将其假扮为和尚太监偷渡进宫侍奉,好不快活。
皇后名声颇好,聪慧又宽和,更何况还仙姿玉貌,更有坊间野史传闻昔年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平乐亲王曾垂涎于兄嫂,可惜求而不得,因此久未成亲,放荡于坊间聊以慰藉。
真不真不知道,但确实挺野。
虽是欺君死罪,但只要许以重金,又加以蒙蔽,总有人愿意以身犯险。
那夜实在精彩。
一边给崔夷玉安排了数个女子,一边给林元瑾安排了健硕的男子,誓要将这件事给办成了。
结果崔夷玉不光不中药,看红颜如看尸骨,只一心去寻林元瑾,刚巧将被陈骥、宋停两个人拦住的人一审,顺藤摸瓜,竟审出个这般惊世骇俗的计划。
毁皇后清誉,从而让崔夷玉广纳后宫。
崔夷玉也不止一次地惩治过,严重之下黔字流放,赐死斩首的都有,可每次都过个一段时间又死灰复燃。
没想到帝后竟偶尔还要为如何保护自己的贞洁而烦恼。
“去洗漱。”崔夷玉熟稔地抱起林元瑾,掂了掂,蹙起眉看着打了个哈欠的林元瑾,“你是不是又清减了?”
“天气热没食欲。”林元瑾随意地说,就被崔夷玉若有所思地反手捏了捏腰上的软肉,当时一个机灵,红透了脸拍开他的手,“干什么!”
除了在床上,或是些特殊的地方,崔夷玉鲜少去碰她身上的部位,可一旦碰了,便是无休无止的甜美折磨。
他好似格外喜欢按着她的小腹。
前些日子一直弄到冰鉴里的冰块都融化了,却还黏在一起舍不得分开,不知是汗、泪还是别的什么一起顺着滑下,将垫子都浸得透湿,像洗了个澡。
呼吸都是燥热黏腻的,害得人刚洗过的澡又要重新洗一次。
“行宫里就不热了。”崔夷玉贴着林元瑾的耳廓说,状似平淡的声音却仿佛透着钩子往她耳朵里钻,“多吃些。”
备好水的浴房里过一会儿,又传出了扑簌噗渍的水声。
夏日的白日格外漫长,到了戌时天还是灰白色的。
不过直到彻底天黑之时,浴房里的水声才缓缓停下。
两人里里外外彻底清洗干净,以来时的姿势走出来。
林元瑾脸色绯红,小口呼吸着,发麻的双腿偶有发颤,紧闭着眼靠在崔夷玉肩头,好像被浴房里的热气熏晕了。
崔夷玉不知不觉发丝也浸得润湿,抱着她放回榻上,又捧着她的脖颈亲吻了上去,尚还黏稠的唇齿纠缠不清,偶尔溢出些喘息,像是未尽的余兴。
等一吻毕,崔夷玉看着林元瑾埋怨中透着亲昵的眼瞳,用指尖捋开了她耳畔的发丝,彤红的眼眶泛着未消散的欲色,喑哑的嗓子轻声说。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