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拍照吗?”◎
“看这边。”
“墓葬之中,除了出土了大量琭元时期的文史书册,最少也是最受人关注的就是林皇后的亲笔。”
被特质玻璃罩住的纸张微微泛黄,字迹却无比清晰,是极少数能如此完整传下来的珉朝文献。
首都博物馆里。
林元瑾和崔夷玉跟在导师身后,听着他亲自给他们介绍文物。
A大本科时期并不是导师制,但鼓励学生主动去找老师咨询并学习,为以后毕业甚至是读研读博做准备。
两人报考了同一个大学的相同专业,也就是历史系。
辅导员直接把他们带院里的李姓博导那放着。
在圈子里有些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但知道的人也不多,可在两人刚入学之时,他们的特殊情况记录和档案复印件就放在了院里的办公桌上。
简而言之。
两个新鲜的活化石。
开学有一段时间了,首都博物馆才姗姗来迟地开放。
为了避开周末高峰期,导师特地选了个工作日,和他在学校任教的学生打了个招呼,就将两人拎到了博物馆里。
或许是林皇后墓葬的事太过轰动,哪怕过了一段时间的工作日,博物馆里的人也不少。
林元瑾还颇有仪式感地穿了身青衣长裙,挽起了以前的发髻。
“你喜欢鸟吗?”导师说着回头看向林元瑾。
林元瑾迷惑地问:“鸟?什么鸟?”
“林皇后的笔记里记载,在她为太子妃期间,皇帝赐了她一只凤头鹦鹉,历史上也记载过她的爱宠。”导师用手点了点头前面薄如蚕翼的宣纸么,“她生平留下来的画作大多是这只鹦鹉。”
按照笔记里记载的时间,林皇后拿到鹦鹉的年岁恰好差不多就是林元瑾快到地震时的年岁。
林元瑾摇了摇头:“她是太子妃。”
和她的经历不一样。
但有趣的是,林元瑾看着顺着年份摆放的纸张,看到林皇后初嫁进太子府的时候的笔迹。
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了?”导师疑惑地问。
林元瑾怔愣地打开手机的笔记本,用手指照着文物里的字写了一遍。
虽然因为工具不同,写出来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但她的字和那泛黄的信笺里字迹的运笔几乎一模一样,连撇捺的角度都无比相似。
似乎在这一刻,林元瑾才真真正正透过字迹,望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她”不幸嫁给了太子,却并没有放弃,走上了一条只有她敢走的路。
现代不乏有能模仿字迹之人,崔夷玉也学过如何模仿字迹。
但林元瑾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几十年过去,林皇后的字迹有一定的变化,但都不算太大,可在及笄之年,她和林元瑾仍是极其相近的存在。
导师看着林元瑾的眼神都一变再变。
当初在听到所谓“穿越”之说时,他还以为有人想给他开个荒谬的诈骗玩,可在了解到其中无数个“巧合”的细则后,他也不由得沉默了。
字迹是不能代表什么,可林皇后过去流传下来的少许字迹都是她中年乃至晚年的文字,可不是十五岁少年时期的字。
林元瑾一定是此世上离林皇后最近的人。
导师思忖了片刻,犹豫地开口:“你们有没有读博的想法?”
“你们不要误会,我一般不会提倡学生读博,但你们情况实在特殊,我觉得你们不是问题。”
说罢,他用无比宽慰又信赖的目光看着两人。
“……”
但他们现在才本科。
在导师和他们介绍了一遍新馆展出的文物之后,三个人一起吃了顿午饭,导师就有事开车离开了。
在导师离开之后,林元瑾松了一大口气,连忙拉着崔夷玉往活动站台的方向走。
博物馆里一般有打卡的明信片和相关周边卖,但在这次新物件展出时,首都博物馆还格外办了一个文化活动。
现场有林皇后墓葬中的书册照片留存,欢迎游客临摹。
“你写。”林元瑾让崔夷玉坐下,将毛笔递到他手上,拿了一张她早就在意许久的信笺递给他。
琭元帝在从太子时期到皇帝之后,字迹的变化程度远比林元瑾的大。
在林皇后的墓葬出土之前,众人一直以为他是受到了珉朝书法大师的影响,现在发现很可能是因为他和原太子周玠的字迹本身就有区别,早起只是在模仿,后来才展现了自己习惯字体。
都说生活许久的夫妻会有夫妻相,琭元帝和林皇后的字迹也隐隐有些神似。
与打扮精致的林元瑾不同,崔夷玉只穿了身很简单的白衣黑短裤,雪白的小腿裸露在空气中,身形纤薄,但偶有风将衣服贴到他身上时,也能窥见他劲瘦有致的线条。
他接过林元瑾递过来已经蘸过墨汁的笔,拿了张宣纸,看着旁边放好的信笺,顿了顿,却并没有刻意模仿,无比流畅地写下了四个字。
“吾妻元瑾”。
字迹与信笺中的笔记稍有区别,但也极其相似。
林元瑾睁大了眼,抿着嘴笑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笑。
世上流传了帝后的画像,但古人的画像实在与真的人相距甚远,她看到林皇后的画像也不觉得那是自己,更何况是崔夷玉。
可史书上确实记载过,帝后皆是容貌昳丽,且有个不知真假的小故事,说有数十年未见之大臣,再见琭元帝,大骇之下仿若回溯到过去年少之时,可谓永葆青春。
不过这个小故事其实在皇帝面前和拍马屁没什么区别,所以大家也没当回事,只当笑话。
崔夷玉看了却摇头说:“这应当是真的。”
毕竟受过崔氏暗邸的药物和训练影响,哪怕是他到现代的医院慢慢治好了体内的毒,他的身形也基本固定了,不会再变。
只不过和野史里记载的琭元帝求仙问药,得以数年不老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的画像和真人没什么关系,但林皇后的爱宠的画像却完美地贴上了现代的品种。
她的墓葬里也有不少鹦鹉的画像。
不过国内并不能养,要看只能在动物园里看到。
旁边突然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天哪”“是本人吗?”“他们!”的窸窣惊呼声。
林元瑾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撞上了好几个女生抱着手机,面红耳赤的表情,不由得眨了眨眼。
“我要昏过去了!”为首的女孩子突然露出了无比安详的表情。
“请问,请问!”第二个女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无比紧张地控制着呼吸,眼里却绽放出无比激动的光,“你们是帝后转世…不不不,我,我是说,你们是之前在地震救灾的两个人吗?!”
许是太激动了,她说起话来都磕磕绊绊的,但这都无法掩饰她的激动,好像她家CP真到不能呼吸。
“啊,是的。”林元瑾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你们好,我是林元瑾,他是——”
“我知道!崔夷玉!”旁边的人不由得抢答。
崔夷玉倒是垂着眼又写了一封爱意隐晦的信笺,才抬眼,就看到林元瑾无奈地看着他。
旁边站着一排眼巴巴的人,拿着相机。
“可以拍照吗?”
为了保护部分含有光敏性成分的文物,博物馆有的地方禁止拍照。
却不想对于有特殊目的来的人,眼前两个活生生的“证人”对他们来说意义却格外重大。
更重要的是。
他们在公众平台甚至都没号,想扒他们的信息只能在官方的采访里看,直到九月份他们入学,才逐渐有同学偶尔会在网上说他们的消息。
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官方,似乎都不想将他们太过暴露在媒体和公众舆论之下。
这不是坏事,但对于实在好奇他们的人来说实在痛苦。
崔夷玉看向了林元瑾。
林元瑾拉着他站了起来,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先是被拉着拍了无数张双人照,接着就有好多人拉着他们拍合照,一时之间“卡嚓”的声音和感谢声接连不断。
活动的场地不小,导致路过的路人都懵了,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排长队拍照,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打卡点。
“你好,你好!”排了许久才走到林元瑾面前的女生拉着她的手,连忙开口,“就是在我家旁边的地里开出了你……不,对不起,我是说林皇后的墓!”
发现一不小心嘴瓢之后,女生露出了无比懊恼又沮丧的歉意表情。
“没事,能被误认为林皇后是我的荣幸。”林元瑾笑着宽慰她。
“谢谢,你好温柔,对不起拿你当代餐,但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少女时期的林皇后很像。”女生说着从沉重的包里翻出一个平板,划拉出琭元帝描摹的年少时期的林皇后的画像。
琭元帝鲜少有画作流传下来,只有几幅都是画的林皇后,其中有一幅还遗失在了海外。
画像里的林皇后穿着一身和今日的林元瑾穿着很像的衣裳,耳朵上坠着金镶玉耳坠,还有一只肥硕的鹦鹉踩在她的手上。
泛黄的画里没有琭元帝的身影,但画像的每一笔无比细致,仿佛浸透了画者的爱意。
林元瑾看着画里的人影,不禁笑了起来。
林皇后不想葬在冰冷的皇陵里,一是因为她的爱人并非皇室之人,二是因为她应该知道皇陵在现代可能会被盗也可能不会开。
她要与自己的爱人葬在一个山清水秀之地。
只有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其他人。
“林皇后一定会谢谢你,让她爱人的真名能够公诸于世。”林元瑾看无比认真着眼前的女生,“你才是她的有缘人。”
女生愣神地看着林元瑾真挚的双眸,突然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