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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墨菲斯的苍穹下 醉舟 4698 2024-09-07 22:23:17

这天晚上,塞涅尔回到病房里已经很晚了。病房的大灯都熄了,只有客厅留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亮在努力照亮深夜晚归的人。他走进去时,莫名有一种回了家的感觉。那小小的光圈仿佛蕴藏着无限大的能量,让他浑身都暖暖的。

凌深已经睡下了。为了不吵醒丈夫,塞涅尔轻手轻脚地脱下衣服,然后去浴室里洗澡。洗漱完后才穿着睡衣,坐到了病床的右侧边缘。凌深右手的伤口已经不再需要包着纱布,上面可以看到一条明显的带血的缝合线,把手心被割开的肉黏合在一起。

借着身后那一点点的灯光,塞涅尔在凌深的伤口上看到了自己日夜不得安宁的良心责备和沉重的内疚。有时他甚至在想,只要能待在凌深的身边,他可以把爱情埋藏在心底,不再有所期待,也不再有所企求。

“对不起。”他捧着凌深的手,自言自语般喃喃道。

他望向黑暗中Alpha那看不太清晰的轮廓,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念着:“凌深哥哥,在我身边,很痛苦吧。可是……”

我好爱你啊。

他这么想着,终是无法克制强烈到撕裂心脏的渴望。

塞涅尔的全部目光都凝在了凌深的脸上,心底蓬勃又执着的爱意在静悄悄的夜晚肆无忌惮地向着心爱的人倾泻。不用担心被推开或漠视,就当那千千万万默默低语的情愫进入了凌深的梦境,偷偷环绕着那颗从未为他跳动过的心。

黑暗给了旖旎的遐思以活动的空间,流淌着胆怯却热烈的幻想。塞涅尔看不到自己的脸颊在微微发红,但他可以大胆地卸下白天掩盖感情的束缚,让心里的爱隐隐发光。

从前,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这么亲昵地坐在凌深的床边,拉着男人的手;现在,他想做一件一直盼望的事——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丈夫的右手,半晌后,整个人往前倾去,嘴唇贴向凌深的下颚,忘情地在那睡着时都看上去冷肃坚硬的下巴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他缓缓抬起身,一点点粗砺的触感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今天回得太晚,只能和你说一句晚安了。”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一字一句却很清晰,像是生怕惊扰了睡着的凌深,又怕自己的话进不到凌深的梦里。

道完晚安后他才铺好自己的床,然后在病床的左边躺下,一如前几日那样伸出手去,握住了丈夫的手。

而在塞涅尔看不见的地方,凌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实在妻子洗澡的时候,他被水声吵醒了,但因为有些乏力,还是闭着眼。塞涅尔出来后径直坐到了他的床边,他甚至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反应,就听到了那些话,就感知到了那一个情难自禁的吻。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如此热烈的情感。被强迫进入婚姻的他有绝对的资格拒绝塞涅尔的靠近、推开塞涅尔的心,可如今他已经做不到了。他为此感到惆怅,为此生出了怜悯之情,为此……

心都在狂跳。

一种令人眩晕的感受麻痹了他的意志,他觉得好像连爱情这个很有分量的字眼都不足以来描述这种排山倒海般冲破他内心屏障的力量。这样内在疯狂到了不思考、外在又表现得如此卑微的爱,常人在一生中根本无从了解。可他觉得这种爱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绝不公正也绝不平等,全然把决定的权力放到了被爱者的手中。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悄悄的哀愁,就有多少白白的折磨。仅仅在刚才那只言片语和一个短暂的吻中,他都能听到深爱之下隐藏着的难以言喻的悲响。

塞涅尔的心就不需要温柔的慰藉吗?

在深夜的某一刻,他突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不想再思考那么多,而是遵从自己最本能的反应,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

手心里的手猛地颤了一下,随后塞涅尔轻柔又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深,你醒了吗?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感觉到你的手了。”凌深低声回道。

因为这一句话,塞涅尔的指尖都抖了起来。只是静了片刻,那种熟悉的、紧张的语气又出现了:“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想吵醒你的。”

凌深感到自己的心脏一阵酸麻。妻子只不过是想触碰他的手,却还要和他道歉,这是从前被一直冷漠对待、甚至厌弃所留下来的习惯。

他默默叹了口气,温声安抚道:“没有怪你。你最近要忙着工作的事,还要分心照顾我,每天都很辛苦。这么晚了,快睡吧。”

“嗯,你也睡……晚安。”塞涅尔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声音倒似乎放松了一些。

“晚安,塞涅尔。”他的拇指轻轻在塞涅尔的手背上抚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妻子紧紧握着他的手,却看不到在黑暗之中,塞涅尔安静地红了眼眶。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凌深出院了。但左边肩膀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依旧无法自如地行动。右手倒是拆线了,没有伤及神经,并无大碍,只是留下了一道疤,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塞涅尔本想着让他在家再休息一段时间,不过凌深自己已经快受不了天天不是躺在病床上就是在病房里打转的生活了,歇了没几天就回到总参谋部开始上班。

但因为他的手还没法开车,早上只能和塞涅尔一起出门,由司机把他们两个分别送到工作地点,晚上再分别把他俩接回家。凌深没了应酬,总是回家很早,而塞涅尔近期越发忙碌,白天处理完议会的工作,晚上还要为罗宾的竞选团队加班。

月底的一天晚上,他又一次去了罗宾的家中。

倒不是罗宾有什么需求,而是罗宾的夫人费莉西娅喊他过去的。

在前一天的竞选宣传活动中,费莉西娅因为觉得无聊,在台下坐着的时候偷偷吃了一颗糖。而偷吃糖的瞬间被某家媒体拍了下来,发到网上后遭到了冷嘲热讽。有评论家说她不专业、自由散漫,比起帕特的夫人来说缺乏作为政治家妻子的素养,没有社会经验还没有见识。

“我的天,我还特地观察了一下两边,谁知道这样都会被拍到!罗宾在台上发言,他们拍我干什么?政治家的妻子吃糖就是‘大脑空空’吗?”费莉西娅坐在后院里抽着烟,十分不满地发泄情绪。

塞涅尔淡然地坐在小圆桌的另一侧,心里暗叹这位女士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如果罗宾真的成功当选,那么她将会是第一夫人。总统的配偶没有明确的行动衡量标准和职责范畴,却是一个难度很大、对综合能力要求很高且极具政治色彩的工作。身居此位者被社会赋予了很多的期待,尤其需要他们彰显聪慧、博爱和亲和的特质。联邦历任第一夫人也通常致力于为教育、减贫、环保、弱势群体保护等领域的社会问题发声。

但费莉西娅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不同于大部分面目模糊的贤妻良母型政客妻子,也不是一个对政治有野心、可以和丈夫并肩战斗的女战士。事实上,由于出身优渥且从小备受溺爱,她更多是一个对政治没太大概念、事事都有些随心所欲的人。

这种非传统的特质如果能被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恰好是媒体时代所欢迎喜爱的——自由松弛又充满个性;如果控制不好度,就免不了会越了雷池,尤其是在罗宾真的能够当选后。因为第一夫人的言行归根到底要服务于塑造丈夫的政治形象,并没有什么自由发挥的空间。

吃糖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塞涅尔看了那篇报道,显然是竞争中对手惯用的小题大做手段。不过费莉西娅本人却对此很不高兴,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没脑子、没见识”。

她对幕僚的建议不太满意。她既不想道歉,也不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冷处理。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吃糖?”塞涅尔也点了根烟,笑着问道。

费莉西娅忍不住叹了口气:“塞涅尔,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能听他们这些人说那么多无聊的废话。那个稿子改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听得都能背出来了。而且这些日子里每天都在换城市,每天都要去好几个地方,我真的很累。我当时就是很需要吃一点甜的,才能继续装作自己很喜欢听那些东西。”

“我明白。竞选活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为了罗宾的竞选,你付出了很多精力,也牺牲了很多自己的时间。”塞涅尔温言安慰她,知道她是觉得有些委屈。

“可罗宾不明白!他还为这件事和我生气!”费莉西娅越说越生气,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

塞涅尔轻轻笑了笑:“Alpha们总是这样的。”

费莉西娅抬起眼来看向他,浅棕色的眼睛把塞涅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的丈夫也会这样吗?”她大咧咧地问道。

塞涅尔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扯起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他不会。他很少过问我工作上的事。”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费莉西娅往椅子上一靠,沉声叹出一口气,伸手捋了一下自己棕色大波浪的长发。

塞涅尔维持着微笑,没有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疲惫,亦或是难得在竞选团队里见到一个能和自己聊几句的Omega,费莉西娅却打开了话匣子。

“婚姻真让人觉得很累。许多人都羡慕我有这样一个丈夫,但我所有的生活都被困在了‘妻子’这个身份上。”她抬头望着夜里的天空,看到几颗孤零零的星高悬在远处的天空,“他总是告诉我,我们是一体的,我们需要为彼此而战,他如果能越来越好,那么我也会越来越好。可近来我总会怀疑这种想法……塞涅尔,我感觉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

塞涅尔手中的香烟燃尽,结出了一大段烟灰,却没有抖落在地,战战兢兢地攀聚在一起,不愿脱离快要化为灰烬的身躯。他低头看了一眼即将被烧灼到的指尖,缓缓抬起手,就在伸往烟灰缸那一瞬间,烟灰猝然掉落在地。

“费莉西娅,我没法安慰你什么。因为当你作为罗宾的妻子出现在镁光灯下的时候,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撩起眼皮,眼神里含着一种很笃定的信念,“无论你是否感到后悔,你现在只能走下去,否则此前那么多的牺牲最终都只成就了另一个人。”

费莉西娅转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点的了然。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Alpha会对你执着,也知道为什么罗宾会喜欢你了。”她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塞涅尔却因为这句话浑身一僵。他听出来了,费莉西娅知道自己的丈夫对他有什么想法。

费莉西娅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看向保持沉默的他:“不用紧张,我和罗宾彼此都不在意这些事情。相反,对我来说,你是一个比其他Omega更好的选择。你会绝对守口如瓶,而且你能分担掉不少原本会落在我身上的压力,这些都是别的Omega做不到的。比起我,无论从哪个方面,他可能都更需要你这样的人,聪明妥帖、意志坚定。”

两个Omega双眼的视线交叠在一起,传递着那些萦绕在心里的晦暗念头,心灵复杂的周折在来来回回中趋于平缓。

“我有丈夫。”塞涅尔没什么表情,只回了这么一句。

只是沉默了一瞬,费莉西娅垂首笑了笑:“我不是在试探你,我也没那个本事试探像你这样的人,只是我的心里话而已。”

塞涅尔望向她,语气更加坚定:“我很爱我的丈夫,我说的也是心里话。”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说‘爱’这个字眼了……”费莉西娅深吸了口气,眼中似是闪过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算了,不说那些讨厌的Alpha了,来谈论正事吧。”

塞涅尔点点头,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姿态。

“现在媒体抓住了你经验不足这一点大做文章,虽然我觉得那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有时候别人眼中的弱点和缺点也能够转化为新的亮点。”他温声说道,“他们抨击你不够专业,没关系,你就坦诚地告诉他们,你确实还处在一个不断学习过程中。许多事情对于你来说是全新的体验,你需要一直调整自己去适应新的节奏和自身身份。偶尔示弱,反倒能让大众更加理解你,增添你身上的人情味。”

费莉西娅思索了一下,继续问:“了解,那么怎么解释吃糖的事情呢?”

“吃糖可以代表偷懒或者走神,也可以变成一个温馨的小故事,用于拉近和民众之间的关系,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对糖果这种甜蜜的东西留有美好的童年记忆。”塞涅尔的嘴角挂着安抚意味的浅笑,“以后活动的时候,都准备一些糖果,分发给来参加的选民、记者和工作人员。你可以告诉那些媒体的人,你并没有太多的政治活动经验,因此很多时候会感到紧张、很有压力,糖对于你来说就是能让你平静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创作一个你和罗宾之间的小故事,越平常,越能打动人。”

费莉西娅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叹道:“我该庆幸你的丈夫不会去参加竞选。”

塞涅尔轻轻笑了起来:“费莉西娅,我与你站在一起。”

从罗宾家回去时已经有点晚了。进门后塞涅尔都没有花时间去环顾客厅,这个时间点,凌深应该已经在卧室了。

自打出院之后,他们回到了各自睡在自己卧房的状态。晚上不能握着丈夫的手睡觉,他有些失落。医院里那些日子替他养成了一个幻梦般的习惯,让他牵着凌深的手才能入睡,以至于这几日他都有些失眠。

身边空空荡荡了三年多,照理说他早该适应了,可仅仅经过了这么短暂的一段时光后,他却觉得这样的状态竟是如此难以忍受。美梦破灭之后,只有寂寞冷清的夜晚才是属于他的,现实不断这样提醒他。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慢慢走上楼梯,走到二楼时,停下了脚步。

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慰藉的事,就是现在的凌深会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打开房门,和他说两句话。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在他停住脚步几秒后,凌深卧室的门开了。他的丈夫站在门口,看向他,低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塞涅尔尽力露出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倦累的笑容,回道:“嗯,今天也有点晚。”

凌深望着他,沉默了片刻,语气干巴巴地说道:“那……早点休息吧。”

不知为何,就在这一瞬间,塞涅尔心头隐隐作痛。他感到自己无比疲惫,很想有一个依靠。他走到凌深面前,仰起脸凝视着自己的丈夫,鼓起勇气轻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扶着房门的手无端紧了紧,凌深的心口忽然产生了一阵下坠般的钝重。

没有拒绝就是默许。这对夫妻之间一直有这样心照不宣的准则。

塞涅尔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凌深的腰,抱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几秒的时间,也没有用力,他就很自觉地松开了手。再抬起头时,那双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像注入了新的活水般更加明亮了。他微笑着说了一声“晚安”,就转身上楼了。

一直到那落寞却还依旧强撑着体态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站在门口的凌深都没有动。

作者有话说:

两个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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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舟

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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