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39章

墨菲斯的苍穹下 醉舟 4749 2024-09-07 22:23:17

下车时,凌深还是松开了塞涅尔的手。周末的晚上,管家通常不会留在家里等他们。回家后,空旷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见丈夫沉默着要往楼上走去,塞涅尔变得有些心神不定。此前心中那一点点甜蜜的感情早就被扫荡得无影无踪。他拿不准凌深心里在想什么,却又怕前面发生的事情在彼此间又生出新的隔阂,情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拉住了凌深的手腕。

凌深停下脚步,顿了顿才转过身来。

塞涅尔在丈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看到嫌弃和恼怒,也没有看到什么温和的表情。怔愣了一瞬,他也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

“对不起……”这种时候,他只有这三个字可用。

凌深依旧沉默着望着他,良久之后才垂下眼,叹了口气:“你不用跟我道歉。”

“可如果不是我……”觉察到凌深身上的落寞,他心里闷得厉害。

“塞涅尔。”凌深抬起眼,打断了他,“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可是……”塞涅尔怔怔地看向他的Alpha,鼻腔一阵酸楚。

凌深心里确实很难过。那毕竟是曾经和他一起在前线并肩作战、一同出生入死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兄弟,现在却对他的妻子这样恶言相向。他理解戴维憎恶墨菲斯的政客,就像曾经他也有几个瞬间对塞涅尔极度反感,可朝夕相处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不是他以前想象中那样的人。就算塞涅尔每天都在算计着别人、用过各种各样不光彩的政治伎俩,他好像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讨厌这个Omega。

这种矛盾的感受让他无比痛苦,一方面似乎想要坚守自己的想法,一方面似乎又在说服自己的心,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真的被墨菲斯这个地方改变了或者被塞涅尔改变了,还是他此前的认知就带着倾向性。那或许不是一种真正经过思考的认知,而是习惯性的思维模式,这样的习惯比他所能理解的许多事情的本质更为强大,一旦进入其中就很难解脱出来,不知不觉就为自己的想法设定了一个偏颇的框架。

他越来越觉得,真正能够引导自己走出迷雾的是他的内心,只有他的内心才是与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都相连的。因此,当他试图放下一切外界或是自身压在思想上的枷锁时,他才惊觉原来他的内心也有那么一丝捉摸不定的柔情,原来这种影子一样模糊、烟雾一样飘忽的情感会逐渐变得清晰,就在那双蓝色的眼睛望向他的刹那。

手腕从塞涅尔的手中挣脱出来的那一刻,他看到妻子眼中猝然闪过的悲哀,像水雾一样轻盈,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柔软的金发,又看到同样色彩的睫毛动了动,试图盖住湖水中泛起的涟漪。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让你听了那样的话。”凌深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是我该说对不起。”

塞涅尔还是怔怔地望着他,嘴唇颤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让你受委屈了。”他轻轻叹息着,揉了揉手中的金发。

下一秒,塞涅尔就抱住了他,整个人都扑到他的怀里,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他的左手还不太能动,只能用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塞涅尔的头发,让妻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怀里的人连呼吸都在颤抖,他感觉到一阵湿热的气息洒在他的锁骨上,又听到塞涅尔闷闷的声音:“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凌深的胸口堵得慌,好像有什么沉重的气息悬滞在胸腔中,让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他难得这样温柔又耐心地搂着自己的Omega。

塞涅尔还是靠在他肩头,不舍得离开。过了半晌后,怀里的声音才又响起来,有些哽咽却听得出在极力克制:“今天谢谢你。还有,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他始终不愿意放手,只要能拥抱到他的Alpha,他的失态和笨拙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他就这样紧紧地环着凌深的腰,静静地感受着丈夫的体温。这是一种他在别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找到的温度,温暖到足以抚平他为此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痛苦。

凌深没有说话,也这么任由塞涅尔抱着他。他的右手臂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手轻缓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金色的发丝,让柔软的触感拂过他掌心伤疤的疼痛,撩起里头一丝丝奇异的痒意。

能被心爱的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哪怕只是这么短短的一时半刻,塞涅尔都感到自己已经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他的内心忽然间升腾出强烈的信念,他相信自己此前所有的坚持和执着都是值得的,仅仅只为这么一个温情的瞬间,都是值得的。

他缓缓抬起头来,怀抱着难以抑制的爱意望向凌深,浅浅的笑意出现在嘴角。

而这一刻,凌深仿佛看到了千万朵娇美的鲜花在春日的艳阳下悄然绽放。那种蓬勃的美的力量挨过了凛冽的寒冬,冲破了冰封的土壤,生机盎然地在温暖的春风里招摇着。他忍不住用右手的四指托住塞涅尔的后颈,拇指指腹慢慢地掠过妻子发红的眼角。

两人在静默中对视着,柔情的目光黏连在一起,勾勾缠缠的怎么都分不开。塞涅尔放任自己坠入那黑色的深渊中,凌深放任自己溺毙在蓝色的海洋里。一切都静止不动了,时间也似乎停下了,只有呼吸的律动和温热的喘息提醒他们这不是幻觉。有丝丝缕缕动人心弦的情愫如同轻柔的羽翼,无声地飞入他们的心头。

塞涅尔仰起脸,嘴唇更贴近凌深的嘴唇,情难自禁地想要吻他的Alpha。而就在两人的双唇只有分毫的距离时,凌深的眼皮颤了一下,神色略有些紧张地偏开了头。唯独微微发热的空气擦过两人的嘴唇,清晰地告诉他们这原本可能是一个吻。

蓝色的眼睛里有巨大的失落一闪而过,好像那千万朵盛放的花在顷刻间枯萎了,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

他失魂落魄地想着,如果那点对心爱的人的企求能停留在那个算不得完全拥抱的拥抱上就好了。如果不是自己贪婪地想要更进一步,那么今晚他就可以一直让自己的心沉浸在欢愉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鲁莽地捧出自己的真心,又被丢弃到一边。

可他是塞涅尔,这样的一点挫折从来都不会让他退缩。

他重新抓起凌深的右手,视线落在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上,然后低下头,在那道疤痕旁边发青的皮肉上留下了一个吻。

“那……我们去休息吧。”他尽力扯出一个笑,轻声说道。

凌深沉默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方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作出那样的反应,不知道是为了躲避那个吻,还是为了躲避内心激荡的情感。总之,这个举动一定伤害到他的妻子了。

塞涅尔不是第一次想吻他。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多前的新婚之夜,他也是用相同的动作躲开了,只不过那时他的神情显露出更明显的厌恶,而不是今天的慌乱。未必是真的觉得妻子的吻不可接受,更多是他不喜欢在自己头脑昏沉的时候,做出任何具有非凡意义的行为。即使他要接受一个吻,也该是在自己意识清晰明确的情况下。

他心里头这么想着,不由地又觉得这个Omega有一种魅惑人心的能力。当他望着那双眼睛时,他好像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总是会飘飘然地跌入迷醉朦胧的境地。看到塞涅尔有些难过却依旧强颜欢笑的神态,他又会忍不住心生怜惜。他好像陷入一个无法挣扎逃脱的漩涡里,缤纷缭乱的情感色彩让他头晕眼花,无法分辨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该怎么办。

而此时,他也无法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能僵硬地点了下头,和妻子一同上楼去。

临在二楼楼梯口分别时,塞涅尔还是低垂着眼,没敢再看他。他们互相道了晚安,然后一个转身往自己的房间去,一个继续往楼上走去。

关上房门后,凌深艰难地脱下衣服。距离受伤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他肩膀上的刀伤仍然处在愈合期,左边肩臂不能大幅度动作。本来塞涅尔提出要每天来帮他洗澡,但他害怕又发生像之前在医院里那样的亲密接触,就拒绝了。他用防水贴贴好右手的伤口,然后忍着疼痛自己慢慢洗。

这一次,他把水开得很凉,似乎在用冰冷的水强迫自己意识清醒。洗完出来后,他身上还冒着阵阵寒气。不过Alpha的身体素质好,他并没有觉得冷,反倒确实头脑不那么昏沉了。

坐在床上,他又想到了塞涅尔,脑海里一遍遍地反复出现妻子望着他的眼神。那种浓重到像他这样对感情有些迟钝的人都能捕捉到的悲伤,出现在那么漂亮的眼睛里,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于心不忍。

从前他厌恶塞涅尔逼迫他结婚,不明白为什么一个Omega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和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结合。强行索要的爱本身就是对爱情的亵渎,需要用婚姻甚至标记来捆绑的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毫无情感连结可言,一张纸就能证明的关系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那不过就是一个庸俗不堪的谎言。就算塞涅尔奉上自己的真心,对他来说这种建立在强迫之上的真心一文不值,他不想要。

他知道自己有拒绝的权利,可以一直无视那颗真心,因为在他们的关系中,塞涅尔才是那个卑微乞求的弱者。只要他不接受这份感情,不作出回应,塞涅尔就永远处在一种困顿的境地,想要他施舍一点怜惜和温情,就只能任由他反复丢弃那颗真心却无法反抗。深爱换来的是痛苦,勇气只能引向无穷无尽的绝望。

于是他冷眼看着妻子一次次承受自己亲手酿造的苦果、一次次为他低头、一次次想伸出手触碰他又只能沮丧地收回手……可他内心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也感到痛苦。

他无法继续承受那样绝望却依旧爱意浓烈的眼神。

在作为一个冷漠地旁观者时,他认为塞涅尔对于无望的爱情的执着是顽固、可笑、愚蠢和不可理喻的。然而现在,他看到了妻子低下头亲吻他的手,看到了那透明的眼泪被死死克制在眼眶里,看到了动人却悲伤的笑容,忽然觉得感情最美好的精髓或许就在于这种难以控制自己时袒露出来的天真和温柔。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想到在医院那半个多月里,每天晚上塞涅尔都会握着他的这只手。其实他也有些习惯了,妻子那双柔软的手包裹着他的手,就像把那样热烈的感情贴在他的心上,让他浑身的血液统统都往心房里钻。

在这四下无人的寂静夜晚,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的声音:他在怀念这样的感受。

他在想塞涅尔。

不过这种内心的隐秘想念传递不到另一个人心里。

楼上的房间里,塞涅尔又一次陷入失眠中。他吃了安眠药,但依然睡不着。于是他干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眼神空空地望着外面。

大概是电路出了点什么问题,窗外的那盏路灯断断续续跳闪着,黄色的光晕忽明忽暗。过了没多久,透明的灯罩里好像冒出了一点点火星子,一通乱跳后熄灭了。

他默默垂下眼,心里又在想凌深。

没有一点闪烁的灯火可以烧毁他如梦一般的思念,尽管在空间上他们只隔了一层地板,但那就是思念,是对一个遥不可及的人长久的思念。凌深和他住在一间房子里,他们却隔得那么远。隔了半个地球的人都可以通过电话或是信息互诉衷肠,他却听不到凌深心里的声音,凌深也不愿意听他的声音。他只能把凌深当做一个梦那样思念。

夜晚的时间被思念所盘踞,直至天光微亮,静谧的晨曦穿透玻璃窗,让空气中的辉熠降落在他疲惫的脸上,悄然将他的哀伤笼罩。他看到欢快的鸟儿从生机勃勃的绿叶中蹿向无烟无雾的明净天空,这才动了动干涩的眼球,让眼睛里沁出一些眼泪来滋润彻夜未眠后的酸痛感。

他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洗漱过后抬起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憔悴又干涸。明明还未到三十岁,镜子里映照出的却是一个在流逝的灵魂。

凌深下楼时,塞涅尔已经罕见地坐在餐厅里了。他看到丈夫下来,抬了下头,说了一句“早上好”后又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吃着早餐。

在妻子对面坐下后,凌深感觉到塞涅尔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晚上没睡好吗?”他不由问道。

塞涅尔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抬起眼睛,只是低声回答:“嗯,有点失眠。”

凌深静静地打量着他的妻子,心里知道,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塞涅尔真的很受伤,以至于心绪痛苦到无法安眠。他轻叹了一口气,胸口又闷得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不,今天在家休息吧。”他琢磨了半分钟后这么说。

塞涅尔这才撩起眼皮望向他,浅浅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僵硬:“没关系的,今天不是要去基金会吗?我和你一起去。”

“不去了。”凌深的声音平缓而温和,“在家休息一天。”

看着塞涅尔略微怔愣的神情,他又补了一句:“我陪你。”

或许是没想到丈夫会主动提出来在家陪他休息,塞涅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地看着凌深。片刻后才回过神,有些疲乏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期待的欣喜。

吃过早饭后,他们又重新回到楼上,凌深问塞涅尔想不想再睡一会儿。

“我不困。深,你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可以吗?”塞涅尔试探着问道。

凌深看着那双满含期盼的眼睛,终究没有办法再抛下他的Omega。

“你到我房间睡会儿吧,我看电视。”他温声说。

塞涅尔躺到凌深身边的时候,还觉得恍恍惚惚不太真实,真的就像在做梦一样。他从来没在正常情况下和丈夫睡在同一张床上,更别说是在凌深的房间。以前凌深厌恶他到了晚上睡觉都要把房门上锁的程度,现在却愿意让他睡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不知道凌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太高兴了,以至于抱着凌深的腰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挂着笑的。

凌深用右手握着妻子环在他腰上的手,左手像抚慰一个孩子那样轻轻抚摸塞涅尔的头发。他看到塞涅尔很快就睡着了,前段时间又要忙着工作又要照顾他,昨天一晚上还没睡好,可想而知有多疲惫。

电视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中的新闻主持人嘴巴在动。凌深没有心思去关心新闻,视线全都毫无保留地落到了妻子睡着的侧脸上。在一片昏暗之中,阴影始终覆盖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唇边的笑意很淡,在他眼里却依然那么清晰。

该对他好一点,再对他好一点吧。他心里默默想着。

一整天,塞涅尔都在休息,下午和凌深一起看了部电影,看到一半又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靠在凌深的右肩上,两人的手还握着。他装作自己没醒的样子,继续靠在丈夫肩膀上不肯起来。

不过直到电影结束后,凌深也没有动,始终维持这个姿势,到了快傍晚,才把塞涅尔喊醒。

作者有话说:

深哥继续自我反省👉👈

作者感言

醉舟

醉舟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