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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墨菲斯的苍穹下 醉舟 5372 2024-09-07 22:23:17

“艾希曼议员的身体虽然没有受到别的外部侵害,但因为一段时间的营养不良、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休息不足,加上缺乏Alpha信息素的抚慰,胎儿已经在体内死亡数日。为避免对生理机能产生更坏的影响,我建议回到墨菲斯后立刻做引产或人工流产手术。”医生用四平八稳的声音陈述。

因为考虑到塞涅尔已经怀孕六个月,卫生飞机上特地带了Omega产科的医生过来。

“没有……没有!”听到医生说的话,刚挂上营养液的塞涅尔忽然在救护床上挣扎起来。他死死抓住凌深的手,把丈夫的手都抓出血痕,声嘶力竭地说道:“我的孩子没有死!ta没有死!我不要,ta没有死,我知道的!”

凌深感到自己的眼球一阵刺痛,手都在颤抖。他跪在塞涅尔的身旁,佝偻着脊背,就像一只悔恨又无力的暮年雄狮,满是铁刺的绳索勒紧了他的脖子,命运残酷的双手在冷风中活生生地撕下了他的皮毛,再把他鲜血淋漓的身躯置于地狱之火中焚烧。他本以为自己经历了生死,也见过这世界上最痛苦的别离,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这种痛断肝肠的感受,足以令他觉得死亡也不过如此。

但他没有办法,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塞涅尔更重要。他别无所求,只想要他的塞涅尔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他死死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两颊的肌肉都绷紧,想稳住自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发抖:“塞涅尔……听医生的话好吗?”

透明的眼泪不断从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流出来,仿佛能听到海水在寂静的夜里悲伤地哀泣。塞涅尔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和那些动人的、柔软的情愫,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接近两百个日日夜夜,他和凌深的孩子从一个小小的胚胎开始慢慢变大,长出了四肢,应该也已经有了清晰的五官。在离开墨菲斯前的那次产检中,他在拍出来的片子上看到了孩子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虽然还不是特别完整,但那么小又那么可爱。他们拿着那张片子,讨论了很久,凌深抱着他,温柔地在他耳边说,希望孩子将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漂亮的蓝眼睛。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他也能感觉到,他的孩子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坚强。凌深曾经浑身是血地躺在急救室的手术台上,在抢救中几度生命体征到达危急值,都还是顽强地挺了过来。他们的孩子也是,那么拼命地想要活着、挣扎着,无数次在深夜时分给予身心俱疲的他以最强悍的力量,抚慰着他的恐惧和害怕。但现在医生告诉他,孩子已经死了。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个征兆,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一直告诉自己,他的孩子好好的,他们一家三口会团聚的。现在,被迫面对现实的他终于崩溃了。

“可ta前两天还在动的……我能感觉到,深,ta那么顽强地活在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的……”他凄厉地哭起来,语无伦次地哀求,“你帮帮我,求求医生,救救我们的孩子,求你……凌深哥哥,我求你……”

看着崩溃的妻子、听着那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凌深的整个前额一阵剧烈酸胀,眼泪再也忍不住,猛地溢出眼眶,落到他和塞涅尔交握的手上。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塞涅尔的手背,拼命压抑住自己喉间呼之欲出的哀声。

“塞涅尔,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他哽咽着说,“但这个孩子已经离开我们了……”

他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妻子,因为他无法面对那双眼睛。

塞涅尔哭得喘不过气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可,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我盼了那么多年才盼到的,深,我真的很爱ta……”

那一句“盼了那么多年”彻底击垮了凌深。曾经冷落和疏离妻子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钻痛他的神经,不可言喻的痛楚紧紧地钳制着他的心,在他的一生中,即使面对残酷且不可测的命悬一线的时刻,也从未体验过与此相似的绝望感。

“我知道……我知道。塞涅尔,是我对不起你……”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去抚摸那张遍布泪水的脸,“可是塞涅尔,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我真的很爱你,非常爱你,想和你一起过好多好多年……我希望你好好的。我们听医生的话,好吗?”

望着丈夫那张憔悴不堪、满是泪痕的脸,塞涅尔泪流不止,但心绪慢慢平息了下来。他们无力改变这样的命运,无力挽救孩子的生命,在世态残酷无情的碾压之下,只有无可撼动的爱情还支撑着他们伤痕累累的身心。这个世界留给他们的,除了一生难以磨灭的创伤,还有在最艰难的时刻,彼此紧紧交握的手。

凌深一直跪在那张救护床边,不停地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的手,不停地说着爱他,他痛苦不堪,却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面对现实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下来,双目含泪地望着自己的爱人,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医生,我想请问一下,人工流产和引产分别要怎么做?”

医生告诉他们,引产和人工流产的区别主要是,引产需要自己把死胎生下来,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痛苦,而人工流产可以通过全身麻醉,由医生把孩子从生殖腔内取出。

“怎么取出?”塞涅尔嗓音微微发哑。

医生不含任何感情地直白叙述说,就是用堕胎钳抓住孩子的身体和器官,依序从他的体内清除。这意味着出来的孩子将会是碎掉的尸块。

但紧接着,医生也告诉他,除了放置帮助打开生殖腔的药物会有点疼痛,由于流产手术过程是完全麻醉的状态,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如果是通过打引产针来促使生殖腔收缩,让Omega自行分娩出孩子,整个过程需要承受的痛苦更多。

凌深听到这两个选项后,沉默着望向自己的妻子,片刻后,握着塞涅尔的手,低声说道:“人工流产……是不是会少疼一点?”

塞涅尔立刻领会了丈夫的意思——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凌深不想他吃苦,所以希望他选择人工流产。但他们的孩子已经那么大了,他怎么能忍受孩子在他肚子里变成不完整的碎块,然后被那样取出来。

“我不要!不行!”塞涅尔抓着凌深,态度异常坚决,“我选引产。”

“塞涅尔……”凌深明白,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资格替妻子做决定,可他心疼妻子。

虽然人工流产的做法会令他们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可孩子已经死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让塞涅尔能少受点苦。引产会疼很久,这个过程中,所有的疼痛都会在塞涅尔自己的身上,他万分不舍,却没有什么办法帮妻子分担。

“深,这是我们的孩子啊……ta已经六个月了,ta,ta已经有人形了的……”塞涅尔的眼神变得哀切,哽咽着说道,“我不想孩子是那样离开我的,ta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变成那样……”

看到妻子神色凄然,目露恳求,凌深除了极度的自责和痛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紧握着塞涅尔的手良久,肩背微微发颤,缓缓低下了头。

“听你的。”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塞涅尔转向医生,蓝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神采,只剩下哀恸。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医生,我选择引产。”

医生看了一眼他们,用没有任何起伏变化的语气说道:“好的,艾希曼议员,我们会通知为您安排好的医院。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请您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塞涅尔疲惫地点点头。

等医生离开后,凌深缓缓站了起来,长久跪着的姿势令他的膝盖一阵酸麻。他依旧用自己不稳的左手握着塞涅尔的左手,然后俯身下去抱住了浑身发凉的妻子。

“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痛苦。

“别怪自己,我知道已经没办法了,也知道你是因为爱我。只是,我只是很难过……”塞涅尔抬手抚摸着他脸颊,神色酸楚但又带着他最熟悉的温柔。

两人额头相抵,都沉默地流着泪。无声的眼泪混到一起,明明是水却仿佛在灼烧着皮肤,所过之处都是钻心的疼痛。

塞涅尔轻声说:“凌深哥哥,你再抱抱我好吗?我很害怕……”

“不怕,我在。塞涅尔,我爱你……我爱你。”凌深抱住他,声音像被堵在了喉咙口似的闷钝,却给了他振作起来的力量。

“嗯,我也爱你。”塞涅尔抬手环住丈夫的脖子,哑着嗓子喃喃,“我们以后不分开了……”

“不会分开的,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凌深缓缓抬起身,抚摸妻子的脸颊。

他们无言地对视着,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最哀切的苦痛和最深沉的爱恋。两双嘴唇交叠在一起,他们安静地、轻柔地吻着对方,尝到唇间融为一体的苦涩的味道。他们一直在失去,一直在与爱的人别离,但此刻相拥而吻的两人都无比坚定地确信着,无论被命运如何对待,他们永远不会失去彼此。

营救行动成功的消息在两位议员到达基地的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墨菲斯,也传到了法赫塔。搭载着‘自由阵线’俘虏的飞机怎么来的,又怎么原封不动地飞回了军事监狱坐落的岛上。同样,萨南半岛上心怀鬼胎的另外三方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法赫塔首都郊区的度假庄园里,阿齐兹和克莱蒙斯面对面坐着,法赫塔的官员在深更半夜里困倦得想要打瞌睡,但这样凝肃的氛围逼得他眼睛都不敢多眨。

“没想到事关自己的亲弟弟,你也能这么大胆冒险。”人质交换计划被破坏了,阿齐兹倒也不气恼,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和克莱蒙斯聊了起来。

克莱蒙斯潇洒地点上一根烟,眼神流露出了原本那股带着点睥睨和傲慢的气势:“与那是不是我的弟弟无关,我只是不会让出联邦的战略利益、跟那种下三滥的家伙妥协。”

但在这件事情上获得了胜利的他没有试图羞辱对方,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阿齐兹将军,你的经历非常令人佩服,因此我想,像你这样的人,总会有自己的骄傲。关于这件事,我愿意相信你是在发生后才知情的。”

阿齐兹知道克莱蒙斯是在试探,但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嚣张,这让他更有了与对方交谈的兴趣:“很多时候,手握无限责权的人懂得克制,但手下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自信看法。不过我再讨厌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也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入一条全是迷雾的歧途。”

他原本也没有真的抱有幻想,认为联邦会为两名人质撤军。依照他上回和罗宾的会面,他认为这位联邦总统性格软弱又在意自己的名声。最有可能采取的是一个折中的方式,即通过谈判,用‘自由阵线’被关押在军事监狱的俘虏换回两名议员。

即便联邦内阁几乎都是鹰派,且在之前萨南半岛的问题上,罗宾态度十分强硬,但人质问题又是两码事。为了维护联邦所谓的价值和道义,罗宾不敢不管人质。而武装营救又存在着风险,这是在战火纷飞的萨南半岛上,不是在安稳繁华的联邦本土。事已至此,他能想的就是如何在这件事上让尽量自己获利。因此,他在一开始建议“自由阵线”的人把人质带到离穆萨军事控制区比较近的地方,就是为了让联邦不敢轻易采用武力营救。知情的穆萨默许了这件事,也是本着想看联邦吃瘪、趁机踩一脚的心态。

他没想到的是,那位看似软弱的总统敢下这样的决心。

并且他在这次谈判中看轻了对手,克莱蒙斯的一系列行为确实迷惑住了他,让他放松了警惕。在他们第一次交锋中,他认为这个年轻人确实比那个总统更有胆识,也更懂得斡旋技巧,但身上依旧呈现出一种顺风顺水所导致的虚浮。他一提到对方的美貌弟弟,当哥哥的明显表现出不舍;满嘴正确、道德、合法,实际上才开始谈判就把俘虏带来,只能说明底气不足,并且之后还不断在释放俘虏人数上让步。正是对方这样的做法,令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认为年轻英俊的联邦总理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谁知联邦从接触他、计划谈判开始,就一直是在做戏,甚至为了把戏演得滴水不漏,还真带着一飞机的俘虏过来。

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输了一筹,但比起纠结于这件事的输赢,他更加庆幸的是,这回作出决定的是头脑清醒的人,而非一些形形色色的狂热分子,或是毫无实际经验的理论家。他们没有被吓倒,也没有莽撞行事、高估自身的力量。此时与克莱蒙斯的对话,更令他隐约感觉到,他们都对彼此抱有一份含蓄的理解,这才是他想要的对手。

“我们的制度不同,内心所认可的秩序也不同,但我想,至少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有在扪心自问,究竟是局势控制着我们,还是我们在影响着局势。”克莱蒙斯放松地笑了笑,吸了一口烟又吐出。

在一切流动的变化中,想让意志凌驾于历史走向,成功和失败都有可能。至少这一次,成功的是后者。这是双方都认可的。阿齐兹没有最大程度地获利,但也杜绝了被人质危机推入半岛局势升级的战略陷阱的可能性。明面上他自始至终没有支持过“自由阵线”的做法,甚至一直是以第三方的形象出现在该事件中,也避免了自己被搅入人质危机,从而损失声誉。

“作为掌权者,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各种偶然事件拖出正常路径。”阿齐兹赞成了克莱蒙斯的说法,但他转头又语带嘲讽地点了一句,“不过‘自由阵线’那样的组织,没有这个能量独立完成这件事。有时候你能通过意识形态来区分敌人和朋友,有时候或许利益的分歧会抵消一切意识形态上的一致。从这件事情上看,你并不愚蠢,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克莱蒙斯知道阿齐兹是什么意思,但联邦内部或者北部军事联盟内部的问题,还轮不到一个独裁者来指点他们。他收敛起笑容,神色变得冷峻:“我有分寸,不劳费心。”

“是,或许你更该苦恼的是,导弹飞过头顶时,盟友的哭喊声。”阿齐兹也不再客气。

“那是你该操心的事,毕竟你的导弹落不到联邦的土地上,我们的导弹却能落到你的土地上。”克莱蒙斯也毫不留情地回击。

在结束对话后,南方的大独裁者和联邦的总理连夜离开法赫塔。理性和常识打败了混沌的力量,但可预见的秩序会持续下去,还是转瞬即逝,现在还无人得知。

从埃坦亚军事基地起飞的卫生飞机很快于清晨降落在墨菲斯的机场,塞涅尔和凯文分别被送往医院。

凌深帮妻子洗完澡,清理干净身体后,他们见到了主治医生。检查完身体、办好一系列手续后,塞涅尔亲手签下了手术知情同意书,被推入手术室打引产针。

躺在手术台上的塞涅尔睁着眼,眼球被灯光扎得生疼。他能感觉到针管刺入自己的肚子里又缓缓拔出,心里默默请求遭遇不幸的孩子能原谅自己。虽然孩子的死亡是因为他经历了突发意外,他依然觉得自己对这条小生命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打引产针的过程很快,之后大约在24小时到48小时内,他会产生生殖腔收缩,死胎会从体内排出。医生说这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素质好,经历了那么大的波折,还能保住孩子那么久,才没有造成更坏的类似大出血的状况。只要引产没有什么意外,以后还是能怀孕的。

大抵是这样的话给了他一点心里安慰,从手术室里出来后,他的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

塞涅尔刚进医院不久,总理专机也在墨菲斯降落了。克莱蒙斯一边看着平板上滚动的关于人质危机结束的最新新闻,一边接着情报局那边的电话,听最新的调查进展。

“调查处的人在丹·梅斯特的住处的吸尘器里发现了两根很短的棕色头发,DNA检测对比结果显示,属于一名被我们策反的斯拉诺男性Alpha特工,代号‘发条’。此人帮助我们的反斯拉诺情报渗透工作,又是斯拉诺驻萨南半岛情报站的负责人之一。他于一个月前离境,乘坐了前往斯拉诺的飞机,目前已经失联。”

听到那个代号时,克莱蒙斯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上一章宝宝们的留言,今天出门有点事,来不及一一回复了。

塞涅尔的宝宝没了主要还是环境造成心理压力太大,但他的宝宝很坚强,经历枪林弹雨又被绑架囚禁,这么吓完都坚持了很久(感觉在补刀……)人工流产那个参照的是D&E手术,塞涅尔是舍不得宝宝,深哥是更疼自己的老婆……但这种悲剧的事情,怎么做选择都是痛苦的。

克莱蒙斯和阿齐兹会是未来多年的对手hhh虽然世俗的一切注定他俩对立对抗,但他俩能站在顶层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都没有妖魔化对手,没有冒险挑衅并懂得克制,所以没有在这次事件中因为误解对方的意图或者过于自信被拉入危机升级的陷阱中。斗了一回反而能更心平气和且理性地面对自己的对手。

真相揭晓倒计时……

作者感言

醉舟

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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