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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烈日灼人

冰淇淋桶 写文的尼罗 2993 2024-09-29 22:41:49

汽车发动起来,驶上大街。

傅西凉自从坐上汽车之后,便被窗外风光吸引去了注意力,侧身扭头面朝着车窗,他兴致勃勃的盯着那一闪而过的红墙绿树,红墙绿树就已经是很好看了,然而上方还有更美的蓝天白云。他将车窗打开了一半,这条街道很洁净,所以空气也是干燥而又清新——空气像棉被一样,也被阳光晒透了。

他快乐,快乐得简直要发昏,闭起眼睛时,会感觉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纵然是坐着,也仿佛随时可以倒下去或者飞起来,睁开眼睛就好了,树在墙外,车在街上,他在车里,人和景各居其处,全都稳稳当当,没有哪一个是错了位的。

真是一个好世界。

足足有十分钟,他沉迷于窗外这个久违了的好世界,忘了身边还坐着个葛秀夫。

葛秀夫斜倚着车门,隔着一层墨镜镜片看看这,看看那。傅西凉的坐姿略微有些佝偻,因为个子比一般人高,腿也比一般人长,在这一般尺寸的汽车里,他没法由着性子伸展开来。一件浅灰色的西装上衣被他搭在臂弯、抱进怀里,以他这个紧紧的抱法,等不到下汽车,笔挺的衣服就要被他抱出褶子了。

葛秀夫对着他,既无法谈什么抽象的问题,也无需使什么攻心的策略。欠身将那件西装上衣从他怀里拽出来抖了抖,他将它搭在了座位上:“西装要这样放,你总搂着它干什么,怕它跑了?”

傅西凉被他这一句话唤回了神。扭过头看看上衣,再看看葛秀夫,他答道:“对,我忘了。”

“不只是忘了衣服吧?是不是连我也忘了?”

傅西凉答道:“是。”

他不想再看外面了,看过瘾了,而且看久了也会眼花缭乱,更加的晕。将两条小臂横撂在前方座椅的靠背上,他俯身枕了臂弯,侧过脸来,改看葛秀夫。葛秀夫待他一直不错,最初不认识他时,曾经嗤过他一回,但是后来就再不嗤了,大概是熟悉了他,而且接受了他。

这么一想,葛秀夫和别人就正好是反着来。别人初次见了他,对他会是先存几分客气和敬意,以为他是个什么不可小视的人物,要一直等他说错话了,出乖露丑了,才开始从鼻孔里嗤出两道冷气来。

他到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说错了哪句话,只能是多加小心,然而加了小心也没用,也还是要说错话。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少说、或者干脆不说。所以现在即便是在家对着二霞,他无事也是不开口。

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望着葛秀夫,又出了神。葛秀夫这边也开了车窗,热风扑啦啦的吹进来,掠过了他苍白的脸,也拂乱了傅西凉后脑勺几丝短发。

面无表情的和傅西凉对视了片刻,他在风声与市声中忽然问道:“怎么一直看我?”

傅西凉有个问题想要问他,可是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怕自己只得到一声敷衍,甚至是得到一句谎言。

葛秀夫抬手摘了墨镜。墨镜是他和世界之间一层有色的帐幕,现在他移开了这帐幕,直面了傅西凉:“有话就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傅西凉依旧枕着臂弯,侧脸看他:“我们算是朋友吗?”

葛秀夫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你认为呢?”

“我在问你。”

“我认为算。否则这大热的天,我又不是有求于你,何必非要请你出来吃饭?”

傅西凉认为葛秀夫答得有道理,于是快乐而又眩晕的向他一笑。葛秀夫重新戴上了墨镜,也笑了:“和我交朋友,你愿意不愿意?”

傅西凉点点头:“愿意。”

然后他又告诉葛秀夫:“自从退学之后,我的朋友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这是实情,他的朋友全是他在中学时的同学,他所在的那个班里,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认为他是缺心眼,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认为他是神经病,余下的三分之一对他则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虽然隔三差五就会表现得十分冷漠、刻薄、无礼、傲慢,但是若有那个耐心和涵养透过表象细看,又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对于很多小事都不计较,尤其是有钱,请起客来十分慷慨,有时候从他手里骗几张钞票花花,只要他哥哥不知道,就没什么事。

然而后来傅西凉退了学,他的一部分朋友们没胆上门去占他的便宜,于是弃他而去,另一部分朋友又都是肯上进的好孩子,求学的求学,留洋的留洋,还有继承家业结婚生子的,谁有功夫再去陪着他看小说、玩拼图、或者坐在电影院里,把一部无聊片子翻来覆去看上两三遍?

他有时候会很寂寞,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家里和他年龄相仿的是燕云,燕云和他的同学们一样,越长大越忙碌,总有各样格式的正事要做,偶尔忙里偷闲的停下来看看他,看了还不如不看,一开腔就气人,他宁愿自己待着。

葛秀夫也是个大忙人,所以他并未奢望对方能花时间陪自己玩。两个人能够像今天这样出门兜兜风、吃吃饭,就已经是很好了。

葛秀夫这时又说了话:“但我这个人是很小气的,你既然和我交了朋友,就不能再和别人要好。你同不同意?”

傅西凉答道:“不同意。”

葛秀夫有些意外:“不同意?”

“我办不到。”

“为什么?”

“我们未必永远是朋友。如果将来你不理我了,难道我还要继续和你好?”

葛秀夫含笑盯着他:“不忠诚的东西。”

傅西凉听他批评了自己一句,话不是好话,但神情和语气都是和蔼的,声音也带着笑意,于是推测他是在对自己开玩笑。开玩笑是没关系的,朋友之间哪能连句笑话都不许讲?只要没恶意,怎么都好说。

汽车拐了弯,阳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葛秀夫拉上了深蓝色的窗帘,他自己也被光影染成了深蓝色。傅西凉突然好奇起来:“如果晒一下,你会怎么样?”

葛秀夫将一只手从窗帘下方伸出去,搭在了车窗下框上。

片刻之后,他将手缩回,伸到了傅西凉面前。傅西凉就见他那雪白的手背上起了一层小米粒似的点子,凑近了再看,发现那是一片片极小的水疱。

傅西凉用手指肚轻轻摸了摸那一层水疱:“疼吗?”

葛秀夫收回了手:“这种程度还不会疼。”

“那要是让你一直晒下去,晒上一整天,你会疼吗?”

葛秀夫盯着他:“那我会死。”

汽车这时缓缓停了,傅西凉直起身向外望了望,看见了法国饭店的招牌。这家饭店不算十分豪华,但一楼的餐厅很有名,中国菜法国菜全有,全做得好。此时饭店门口停满了汽车,隔着饭店的落地大玻璃窗一望,就见餐厅的大厅里都坐满了人。葛秀夫没急着下汽车,让汽车夫先进去问问是否还有空位。汽车夫领命而去,傅西凉在汽车里坐久了,有点憋闷,便也推门下了去。

葛秀夫等了一会儿,没见汽车夫回来,于是下车站到了傅西凉身旁。傅西凉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弯腰从车里拎出了自己的西装上衣,展开来撑到了他的头顶。葛秀夫抬头看了看:“怪模怪样的,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怕晒吗?”

“怕我被晒死在这里?”

“当然。”

葛秀夫笑了起来,刚要告诉他车里有伞,可是毛骨悚然的猛一哆嗦,他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他的头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瞬间一转,一头扎回了车里。上车之后他又伸出手,狠狠一扯傅西凉的手:“上车关门!”

他这一扯力大无穷,傅西凉猝不及防,顺着力道一屁股坐进了车里,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贴着车门劈了过去,正是一把斧子砍了个空。

葛秀夫一边大喊“来人”,一边俯身要从座位底下掏枪。傅西凉看见了车外有人挥斧而至,又听见了葛秀夫在大声喊人。可是车里除了葛秀夫和他之外,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一急,竟是转身抱住了葛秀夫,随即耳畔又是寒光一闪,他下意识的回了头,就见斧子刃只差一点点就要贴上自己的耳朵,之所以会差了那一点点,是因为葛秀夫从自己肩上伸出了一只手,及时攥住了对方的斧子柄!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明白过来了——这把斧子,是来杀人的!

他一反应过来,就不用葛秀夫再和那人僵持了。在后排座位上翻了个身,他一脚将那人踹得飞了出去。随即下车走到那人跟前,他对着那人又是接连几脚。那人哀鸣着,先是蜷缩了身体,后是挣扎着要逃。而傅西凉在极度的惊惧之下,使出了对待坏同学的手段——他俯身一手抓住对方的衣领,一手抓住对方的腰带,然后把这个人高举起来,向前方狠狠一掼。

那人被他掼到了几米开外的马路牙子上。在刺耳的一嗓子惨叫声中,他喘息着走回车门前,眼前有些发花,身体也有些哆嗦。

打到这种程度就可以了,人没有杀死他,他也不能打死人。

这时,葛秀夫下车了。

葛秀夫向前看了看那刺客的惨状,又抬头望向傅西凉。傅西凉自己没觉得怎样,但葛秀夫看他已经是面无人色,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抬手摸向他的耳朵,葛秀夫是想确定他是否无恙,但傅西凉刚刚受了大惊,葛秀夫这么一碰他,他竟是猛的一抖,同时发出“呵”的一声。

葛秀夫一言不发,探身进车,先是捡起刺客脱手落下的斧子,后是抄起了座位上的一把黑伞。

然后直起身,他一甩手,甩开了那把黑伞。一手擎着伞遮掩了自己,一手拎着斧子,他走到那名刺客跟前,抡起斧子就砍了下去。

第一斧子砍下去时,傅西凉只是看——他那时还不知道葛秀夫要干什么。

等到葛秀夫第二次举起斧子时,他大喊一声冲了上去,抱住葛秀夫就往后拖:“不能杀人!杀人犯法,要偿命的!”

作者感言

写文的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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