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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借宿最后一晚

冰淇淋桶 写文的尼罗 3495 2024-09-29 22:41:49

从投出第一枚烟幕弹那日算起,已经过了八天。

转机是从第七天开始的,第七天琉璃彩在新闻中登了场。一切都在按照葛秀夫的计划进行,但他当时并未立刻得意,他是等到了第八天晚上,确定舆论之风确实是已经转了向,才彻底长出了这一口气。

虽然是费了许多的力气和心血,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名誉确实是保住了,算是险伶伶的全身而退。在电话里听过了陈主编的最新汇报之后,他放下听筒,抬头望向了傅燕云。

他在傅宅住了八天,熬得傅燕云明显见瘦,下巴都尖了,和他自己形成鲜明对比——他是个愈战愈勇的人,越是到了焦头烂额之际,他越是亢奋,越是能吃能喝,丁雨虹动辄就要半夜开车出门给他买雪茄和巧克力,烈酒之类自然是更不能少。所以进行了一场为期八天的战斗之后,他反倒是神采奕奕,气色相当不错。

对着傅燕云微微一笑,他说:“如果明天还是这个形势,我就可以露面见人了。”

傅燕云抬手鼓了三声掌。

葛秀夫又道:“今晚我请客,我们好好的吃一顿,庆祝一下。”

“不必了吧?我没有亏待你,你哪一顿吃得都不错。”

此话不虚,家里没厨子,他天天从馆子里给葛秀夫叫菜,葛秀夫的饭量算不得大,但是一天不知道要吃多少顿,吃的时候挑挑拣拣,譬如吃芦笋炒虾仁只吃虾仁,吃葱烧鲫鱼只吃鱼肚皮,余下的就全剩了不吃。傅燕云很看不惯他这副做派,认为这是一种暴发户式的粗野和轻浮,而且据他观察,葛立夫和葛隽夫也没有这种恶习,这个葛老三确实是家族中的一个异类,不怪葛老太太捶他。

看不惯他,更是怕听他说话,他似乎是铆足了劲要报先前的“玉体”之仇,但是对他又并未施行什么人格上的侮辱,而是像个魔鬼似的,释放出些邪恶的黑雾,顺着七窍钻入他的脑海和心房,翻搅着,污染着,直至让他颠三倒四、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都摸不准自己应该如何活着才对。

因此他毫无和他“庆祝”的兴致,唯一的愿望就是请他尽快滚蛋,好让自己清静下来、把心事捋一捋,以便继续把太平日子过下去。

然而葛秀夫一定要和他反着来:“所以我才要请一次客、以示感谢嘛。”抬手又一指傅燕云:“虽然是你先欠了我。”

说完这话,他走出楼门,叫来了驻守在此地的保镖,让保镖去惠东楼订一桌酒席。

*

*

酒席送来得很快。

惠东楼的伙计挑着大食盒,一盒一盒的往餐厅里送,转眼间就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子酒菜。

傅西凉方才一直坐在客厅里玩拼图,葛秀夫这时便先将他叫了过去。等他在餐桌旁坐下了,葛秀夫在后方用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俯身凑到他耳边说道:“我刚刚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现在很高兴。”

傅西凉一歪头,轻轻撞了他一下,表示回应。

葛秀夫低声又问:“小枕头,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高兴?”

“愿意。”

“那我们等会儿一起喝点酒,我喝白兰地,你喝香槟,好不好?”

傅西凉对着前方点点头:“好。”

葛秀夫拍拍他的肩膀,直起了腰:“你哥哥呢?”

“他在楼上。”

葛秀夫转身走到门口,对着楼梯方向喊了一声:“燕云贤弟?”

他没得到回应,因为燕云贤弟正在检视楼上的房间,根本没听见。这些天来,葛秀夫一直是睡在傅西凉的卧室里,虽然每天统共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但还是将这屋子住得一片狼藉,床头盘子里摆着一大堆枇杷皮,地中央扔着东一只西一只的袜子,浅蓝底白雪花的床单也被他用烟头烫了几个窟窿。亏得傅西凉还没在这屋子里过过夜,对这卧室没感情,否则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向弟弟交待了。

推门走出去,他这回听见了葛秀夫的呼唤,叫得还挺亲:“燕云?”

他不想回答,决定直接下楼,结果楼梯走到一半,葛秀夫从餐厅里向外迈了一步,喊得不耐烦了:“云你怎么还不下来?开饭了!”

他赶紧迈开大步下了楼梯,怕葛秀夫再嚷出更亲的称呼来。结果等他走入餐厅之后,劈面又是一个雷:“丫头变小姐了?下楼吃个饭还得让我三催四请。”

傅燕云看着他,看了一眼,然后扭开头,对着别处做了个深呼吸,心想这个混蛋明天就能滚蛋了,自己只要能熬过今晚就好。既然是有了盼头,那就多忍耐、别计较,谁让自己欠了他的呢。

葛秀夫这时对他又招了招手,让他到近前来坐。他强打精神走过去了,见桌上摆了好几瓶未开封的洋酒,便拿起一瓶看了看。葛秀夫看他无精打采的,抬手一拧他的面颊:“能不能别给我甩脸子啊,云?”

傅燕云烦得翻了个白眼,而他转向傅西凉,又开了口:“你哥哥这张小脸儿还挺嫩的。”说着他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傅西凉的下巴:“比你嫩。”

傅西凉答道:“当然,燕云是小白脸。”

葛秀夫坐下来笑问道:“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

傅燕云望向葛秀夫:“你有完没完?我这些天兢兢业业的伺候你,给你换药,给你包扎,管你的吃,管你的喝,你现在穿的戴的也全是我的,你在报上把我写成那个样子,我为了配合你演戏,我也不要脸了,我全同意。就算我那天嘴上无德,连累了你,现在我也应该赎完罪了吧?”

葛秀夫立刻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也别闹脾气,气大伤身。”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坐下吧,别这么横眉怒目的,你不吃,孩子还要吃呢。”

“你他妈的是不是要疯?拿我开玩笑开上瘾了?”

“我说的是西凉,不是你说的西凉还是个孩子?”葛秀夫冲着他笑:“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傅燕云叹了一声:“我把我方才的话收回,不是你要疯,你没问题,是我要疯了。”

傅西凉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得似懂非懂。看看葛秀夫,又仔细的看了看傅燕云,他最后问葛秀夫:“你是不是又在取笑燕云?”

轻轻拍了拍葛秀夫的手背,他说:“不要这样。”

葛秀夫凝视着傅西凉,见他直直的望着自己,是以着很认真的态度,对自己讲正经事。

一翻腕子握住了傅西凉的手,他笑微微的放轻了声音:“好,男朋友发了话,我当然要听。”然后扭头对着傅燕云说道:“饶了你了,坐下吧。”

傅燕云就近坐下了,和傅西凉分列在了葛秀夫的左右。疲惫的撩了对面的傅西凉一眼,他心中有些感触,没想到这个弟弟还能在葛秀夫面前回护自己。

他这些天动辄便和葛秀夫互相损一通,有时候几乎要吵起来。傅西凉一直是“不关己事不开口”,偶尔看看他们,神情也类似是在看耍猴,纯粹只是瞧热闹。

葛秀夫自己开了白兰地,又给傅西凉开了一瓶香槟。倒了半杯白兰地放到傅燕云面前,他说:“今晚高兴,你陪我喝。”

傅燕云端起杯子就灌了一大口。

“慢点儿喝,”葛秀夫很细致的倾斜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自己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吗?”

“一醉解千愁。”

“要愁也是我愁,你骂完了我就夹着尾巴逃到我身后去了,你愁什么?”

傅燕云仰头又喝了一口:“是不是我在太平洋饭店错骂了你一顿,这辈子在你这里都抬不起头?”

“换了别人,自然是的。不过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对你总要法外开恩、网开一面。”说到这里,他对着傅燕云点了点头:“你啊,可怜见儿的,这八天也不容易。”

傅燕云听到这里,端起酒杯灌了第三口。葛秀夫见了,对傅西凉说:“让你哥哥别只喝酒,也吃点菜。”

傅西凉抬眼望向葛秀夫:“他听见了,不用我说。”

“他听见是他听见,你说是你说。”他对傅西凉笑了笑:“有些话,就算他听见了,就算他早知道,该说的你也要说。这不叫废话,这是关怀。”

傅西凉问傅燕云:“他说得对吗?”

傅燕云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头:“对。”

“那你别只喝酒,也吃点菜。”

傅燕云什么都不想吃,但又舍不得放过弟弟这句话,于是抄起筷子,夹了一点菜丝送进嘴里,没吃出味儿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菜。

葛秀夫也吃了一口,然后伸手拍了拍傅燕云的肩膀:“对不住,老弟,我有点亢奋,每次做成了一件事之后,我都会亢奋,我都想痛痛快快的大玩一场,但你这里没什么可玩的,我这些天又不便出门,没办法,只好玩你。不能玩西凉,西凉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欺负他,而且也怕他打我。如果他打了我,我势必要还手,如果我还了手,你作为西凉的狗腿子,一定要帮他打我。你俩一起上阵,我肯定不是对手。我犯不上为了个玩去挨顿好打。”

“呵,你倒是坦诚得很。”

“我又没藏什么坏心眼儿,为什么不坦诚?”

傅燕云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老兄,你已经坏得冒泡了。”

“不至于吧?我一直认为我对你还可以,就算要骂我,也轮不到你先来。”他想了想,随即噗嗤一笑:“现在打头阵的,应该是那个什么琉璃彩。哎,你看没看过琉璃彩的戏?”

“没看过,我不懂戏。”

“哪天去瞧瞧他?”

“绝不,我没脸见这个人。”

“他要恨也是恨我,和你没关系。”

“那也不去,我没那个兴趣。”

葛秀夫转了个方向:“西凉,你要不要——”

傅燕云又重重的一顿酒杯:“敢?”

傅西凉举起一只彩色玻璃杯,对着灯光仔细看它的颜色与光影——他原来都不知道燕云家里还有这么漂亮的杯子。

葛秀夫和傅燕云在一旁嗡嗡的说着什么,他无意去听,也不感兴趣。他只要他们两个坐在自己身边就好,很多时候,他只是喜欢看见他们,看见了就够了。

*

*

葛秀夫和傅燕云从头嗡嗡到尾。

傅燕云喝了大半杯酒,以及一碗热汤。傅西凉则是一直在欣赏那只杯子,基本没吃什么。

将半醉的葛秀夫架进了那间卧室里,傅燕云把他往床上一搡,然后原地转了一圈,暂时拿这间卧室也没办法,只端走了床头那盘子将要腐烂的枇杷皮,再弯腰把地上的几只袜子捡起来,走了出去。

把这两样处理了,他回了自己的卧室,一进门就感觉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整洁,清静,他弟弟长条条的趴在床上摆弄玻璃杯,连趴都趴得那么规矩。

翻出一套洁净的汗衫短裤,他沐浴更衣,也上了床。

傅西凉翻了个身,房内的吊灯已经关了,他把玻璃杯举向了床头那盏壁灯,隔着杯子看那彩光:“你又吐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

“我没事,也没有生病,全是让葛秀夫闹的。等他明天走了,我就好了。”

“你确实是没有怀孕吧?”

“说什么屁话?”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怀孕。但葛秀夫天天说,我又有点拿不准了。”

“他无非是扯了几天的淡,你就拿不准了?你也是上过学的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样荒谬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我只是问问。”

“问得新鲜!”

傅西凉翻身背对了他:“这么凶,明天我也走。”

“你急什么?”

“回家有事。”

“你有什么事?”

“不告诉你。”

*

*

凌晨时分,傅燕云睡得正熟,忽然感觉有人拍打自己,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黯淡,窗外射入淡淡的青光,是天要亮未亮。一人弯腰站在床边,面孔煞白,笑微微的,正是葛秀夫。

他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坐起来,然而葛秀夫单手摁住了他:“不动。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招待。”

用另一只手向旁一指,他悄声说:“给你弟弟也盖上点儿吧,夜里怪凉的。”

然后顺势举手小幅度的挥了挥,他又说道:“再会。”

作者感言

写文的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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