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夫带着灰眼睛、傅燕云、费文青和强一起走后门出去,掩人耳目的坐上了一辆黑汽车。
强负责开汽车,费文青坐在副驾驶座,余下三人坐在后排,葛秀夫和傅燕云夹着中间的灰眼睛。灰眼睛在傅西凉这里,乐不抵苦,所以此刻兴致勃勃,对于自己的新身体十分向往,葛秀夫要去做一件胆大妄为的奇事,也很兴奋,唯独傅燕云心事沉重,乐不起来。
灰眼睛这个人,或者说这个活物,有想法,没脑子。想到了什么,就敢去做什么。这么一个活物,遇上了葛秀夫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冒险家,傅燕云很怕他们会连累了自家兄弟。
汽车静静的往前开,开着开着,经过了一处大宅院,院墙外头每隔两米就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汽车围着大宅院转了两圈。傅燕云感觉不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姓聂的人家?他不就只是一个政客吗?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葛秀夫答道:“不是。我下午改了主意。姓聂的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人家手下的一个小虾米,要是放到先前,我的本事有限,当然只能对他下手;但现在有了天神老弟助阵,我就可以直接干一票大的了。”
“那么……”傅燕云直到这时才知道他已经变了主意,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这里头住的又是哪尊大佛?”
“想知道?”葛秀夫随即摆了摆手:“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吓着你。”
“你倒是体贴得很。”
“疼你嘛。”
“谢了,可我现在没那个闲情陪你扯淡。说,你到底要去对谁下手?”
葛秀夫笑了一声,同时抬手向着车外的院墙一指:“这里头现在正住着叶烈真。”
傅燕云扭头瞪着葛秀夫——怕什么来什么,这回是真上了贼船了!
葛秀夫倒是没糊弄灰眼睛,这个叶烈真手握重兵、权倾一方,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真大人物。
欠身一拍他的膝盖,葛秀夫说道:“贤弟,我比你们谁都更怕死,今天既是来了,就说明我很有胜算。”然后收回手一揽灰眼睛的肩膀:“我原来是想过和他们硬碰硬,但是天神老弟昨夜在你那里小露一手,给了我新的启发。放心吧,我也很讨厌打打杀杀那一套,我爱和平。”他一歪脑袋,又问傅燕云:“你呢?你爱什么?”
傅燕云答道:“我爱我弟弟。”
葛秀夫扭头问灰眼睛:“你呢?你爱什么?”
“我爱地球。”灰眼睛随即补了一句:“我恨人类。”
“也恨我啊?”
“除了你,美人。”
前方的强这时回了头:“社长,把汽车停在这里行不行?”
葛秀夫当即往窗外望了望:“可以。”然后对着灰眼睛和傅燕云一挥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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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秀夫打头,身边跟着两组人马,一组是傅燕云和灰眼睛,另一组是强和费文青。
汽车停在了黑暗的犄角旮旯里,他们下了汽车之后,又向前走了半条街,才望见了前方那院墙下的卫兵。
这条街十分僻静,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见那卫兵们站得杀气凛凛,也都躲到街道的另一侧,靠着边快快的走过去。那围墙对着大街开了一扇后门,门外又溜达了两名端枪的卫兵,一见有人走得近了,便厉声呵斥,提前把人吓走。
葛秀夫起初也是靠着边低头走,等他走到了那扇后门对面之时,他腿一软,忽然摔了一跤。后方的傅燕云等人立刻上前去搀扶他,唯独灰眼睛站在一旁,对他不闻不问。而后门外的卫兵们望过来,见这几个人不是西装革履,就是长衫革履,看那服装的款式与价格,似乎不是那帮可以随便臭骂的平民百姓,而且和自己这边还隔着一条街,便咽了口唾沫,没有出声。
空气干燥,燥得让人有些难受,略动一动便要摩擦出火花来。几名卫兵抬手摸了摸脸,脸上痒痒,手掌摸上去,摸出了一串刺痛的噼里啪啦,吓得他们都一哆嗦。
就在这时,路边的路灯忽然一起熄灭了。
先是墙外的路灯,后是墙内的电灯,后门通的是后花园,花园一片挨着一片,渐次的向深处黑了下去。门外的两名卫兵回头向内望去,一人嘀咕:“怎么回事?大帅住这儿呢,它也敢停电?”
另一人笑了一声:“管电的要掉脑袋了。”
话音落下,附近两侧的卫兵忽然发出了惊呼,两名卫兵应声回头,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人面目模糊,脸上只有一双灰眼睛是明亮的。
下一秒,整条街上凭空爆起了一团又一团的光球,而那两名守门的卫兵只觉眼前强光一闪,便倒下去失了知觉。
他们倒下了,几乎是在同时,他们左右两侧的同袍们也倒下了。无数光球像是活泼的生灵,争先恐后的跳跃进了后花园,门房“咵”的一声开了门,一名副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摔在了地上,手里攥着的手枪摔出了老远。
灰眼睛站在后门口,回头向着街道对面招了招手。坐在地上的葛秀夫一挺身站起来,拔腿就跑了过去。
在后门口停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名副官:“老弟,能不能把他弄醒?我需要一名向导。”
灰眼睛转身走过去,对着地上那人踢了一脚。
那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抬起了头,随即变脸失色,把手伸到腰间摸枪:“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大帅府?”
葛秀夫答道:“兄弟,劳你带个路,带我们去见叶烈真。”
副官没摸着枪,再往门外一望,见门口已经躺了两位,府内又断了电,连整条街的路灯都黑了,便知这些人皆非善类,必是有备而来。可他是在叶大帅筹办的军事学校里学习过的,不但习得了一身文武艺,而且有着忠君报国的思想,对于大帅,最讲忠诚。所以听了这些歹人的话,他当即将头一昂:“想让我出卖大帅?没门!”
话音落下,一道闪电直劈下来。一秒钟的强光闪烁过后,副官重新露出面目,军帽破破烂烂,头发焦了一层,面孔也变成了烟熏火燎的颜色。哆嗦着面对了葛秀夫,他向外呼出了两道黑灰:“大帅应应该是在在在书房房里……”
葛秀夫打断了他的话:“带路。”
副官猛的打了个立正:“是!”
然后他恢复了战战兢兢的姿态,沿着石板路往花园深处走。
园子里花木葱茏,然而一片寂静,唯有点点光球在花木之间漂浮闪烁,让此地仿佛并非人境。偶尔也会遇到人,但那些人全都是无知无觉的倒在地上,甚至还遇到了一支十多人的巡逻小队,小队横七竖八的躺成了一片。
副官领着他们,走到了后花园内的一处小院里,院门内外的卫兵也都昏迷在地,那副官战战兢兢的一指厢房:“大、大帅应该就在在那屋屋子里……”
葛秀夫凑到灰眼睛跟前,低声说了句话,然后直接推门进了厢房。
半分钟后,他探身出来,对着灰眼睛一点头。灰眼睛当即冲着那名副官一挥手,从虚空中挥出了一枚光球,然后朝着葛秀夫走了过去。
那光球在副官面前爆开,副官随即倒地,再次失去了知觉。
将要陪着副官一起昏迷的人,是费文青。费文青感觉自己此刻所见的一切情形,都无法用常理解释,几乎怀疑自己是陷入了一个噩梦。强也发了懵,但是懵得有限——强就只会练功夫和过日子,没什么科学知识,对于世间常理,也懂得不多。反正他是跟着社长来的,社长都没慌呢,他一个保镖慌什么?
傅燕云这时走过来,一手拉着一个,领着这二位也进了厢房。
厢房分成里外两间,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室内模样,只能听见葛秀夫在里间出了声。
他先是对着灰眼睛说话:“你昨夜是怎么干的,现在就照样再来一次——不必解纽扣,太费时间,直接把他的衣服扯开。”
然后他冲着外面轻声唤道:“费文青,手电,要那个用电池的。”
费文青在噩梦之中忽然得到了社长的呼唤,整个人像是有了着落一般,立刻就答应着走了过去,且走且从长袍之中掏出了一支沉重手电,双手奉向社长的方向。葛秀夫接了手电,一摁开关,摁出了一道光线,同时说道:“预备相机。让你拍照你就拍,不许怕,不许抖,一定要拍清楚,拍糊了我回去剁你的手。”
费文青一边点头,一边接二连三的做深呼吸,一边掏出了小照相机。葛秀夫又道:“强你去门口望风,云你过来帮忙,天神老弟手笨。”
此言一出,蹲在地上的灰眼睛用力一扯,扯得纽扣四散崩落:“我才不笨,这不是全开了?”
葛秀夫当即调转手电光线,向下一照。傅燕云也跟着望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个双眼紧闭的男子,这男子是中等个头,穿着长裤衬衫,赤脚穿着拖鞋,再看面目,傅燕云有了疑问,轻声询问葛秀夫:“叶烈真这么年轻?”
“当然,他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要不然报纸上怎么夸他是少年英豪?”
傅燕云低头再看,就见这个叶烈真生得剑眉直鼻,曾经大概是个娃娃脸,现在面颊消瘦的没了肉,只留下了一点娃娃脸的轮廓,嘴是薄薄的红嘴唇,两边嘴角的走势都是向下,以至于他饶是昏迷不醒,看着依旧是严厉刻薄、很不好惹。
叶烈真的面孔虽然瘦削,身体却是强壮,衬衫前襟撕扯开来,胸膛坚硬饱满,腹部肌肉一块卯着一块,看着简直就是铁打的体格。葛秀夫把墨镜往头上一推,对着傅燕云连连招手:“云你过来,你勒住他的脖子,一旦他醒了,你就给我往死里勒,别让他爬起来,也别让他出声。”随即一指费文青:“准备拍照。”最后一拍灰眼睛的肩膀:“开工。”
灰眼睛跪下来,跪稳当了,然后伸出双手,覆上了叶烈真的胸膛。
起初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他就单是让掌心和对方的胸膛紧贴。直过了三五秒后,才有银灰色的胶质渗透出了他的掌心,渗透进了叶烈真的胸膛。手指用力抓了对方的皮肉,他开始缓缓抬手,随着他的动作,他掌下的胸膛也随之隆了起来。
忽然抬了头,他问葛秀夫:“这样可以了吗?”
葛秀夫一直在紧盯着看:“你把你的——一部分——留在他的身体里了?”
“没有,只是在他的身体里打了个转,让他发生了一点变化。”
“你昨夜也是这么干的?”
“对。”
葛秀夫想了想:“能不能再大一点?要让他想藏都藏不住。”
灰眼睛点了头:“能。”
如此又过了三五秒钟,葛秀夫发了话:“这回够了。”
然后伸手把费文青拽过来,他说道:“天神老弟,你让一让,让他拍照片。”又伸手拍了拍傅燕云:“你也往后退,别让他拍到你。”
费文青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了一点本能。这点本能让他对着地上的叶烈真摁动了快门。如此拍了几张之后,葛秀夫把手电给了费文青,自己接过照相机亲自去拍,拍过几张之后,感觉还是不行:“天神老弟,你能不能让桌上那盏台灯暂时亮一会儿?这手电的光太暗,拍不清楚。”
灰眼睛依然是点头:“能。”
葛秀夫指挥费文青:“去,把他裤子也给我扒下来,不用全脱,脱到膝盖那里就行。”
台灯闪烁着亮起来了,房内一时无声,只回响着啪啦啪啦摁快门的声音。忽然对着费文青一伸手,葛秀夫说道:“换相机 ,我再拍他一卷。”
费文青连忙将另一只小照相机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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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葛秀夫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走过那一条黑暗的小街,坐上了自己的汽车。
傅燕云靠着车门向外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葛秀夫污染了——自己竟然给他打下手、做这种龌龊事情。一想到叶烈真清醒之后会有的反应,他因为过于同情,所以提前就替叶烈真痛苦起来。
灰眼睛有些疲倦,身体不由自主的要往傅燕云那边靠,但是想到傅燕云的可怕,他又管住自己,转而靠向了葛秀夫。
葛秀夫很得意,得意的吹起了口哨,吹的是流行歌曲的调子。
前方的强还能照常驾驶汽车,强身旁的费文青则是直着眼睛望向前方,静等着自己从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