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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心潭三尺浪

冰淇淋桶 写文的尼罗 4024 2024-09-29 22:41:49

傅西凉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瞪着院中来客,心里猜出了她是谁——她是聂心潭。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看着她,因为怎么看也看不明白,所以就感觉自己的脑筋好似打了个结,思路也全被堵了住。

这是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看清楚她的面貌,感觉她这个人应该分开来看。单看上面那个脑袋,是没有问题的,正如二霞所说,是挺好看的一张小肉脸:两道柳叶眉,一双杏核眼,亮晶晶的一只小红嘴唇,圆脸蛋粉馥馥的,披散着绵羊尾巴似的烫发。

可掐去脑袋再看,傅西凉感觉就没法看了。

他简直不知道她穿的是什么,还是根本没穿什么,只见她从脖子往下就陷入了一大团白纱之中。白纱经了特别的裁剪和缝纫,一团一团的蓬着,既像是巨大的一团香皂泡沫,又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花球,四周伸出她的胳膊和腿——有这一大团白纱衬托着,胳膊和腿都显得很细,另有两只小小的脚,穿着精致的白色圆头皮凉鞋,鞋头缀着一朵软颤颤的白色大绒花,随着她的步伐一抖一抖。

傅西凉是需要逻辑的,因为怎么样,所以怎么样,总要说得通,才能让他那脑筋顺畅的运转下去。如今面对着院中这一大团聂心潭,他像台卡了壳的机器一样,停了,愣了。

而聂心潭举目望来,也是心旌摇荡。

原来“傅侦探”不是她在午夜荒宅所误入的一场幻境,世上当真有着他这样的一个人。

夜里的他一直只肯给她一个黑暗的剪影,以至于她只能在接下来的一次次午夜梦回中,自行去想象他的细节。然而她越是想象,越是迷茫,感觉他的真实面貌正在自己的脑海中飞速淡化,越是拼命抓,越是抓不住。若不是她那母亲把她看管了起来,苦求她再闹脾气也不要在夜里往外跑,那她兴许等不到如今,早就趁夜再次和他相会去了。

午后阳光直射下来,光芒如刺一般穿过她的视野,在这蓝天烈日和绿树鲜花之间,傅侦探高大挺拔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她。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几块光影,越发把他渲染成了一尊雕塑——哎呀,那姿态真是高傲死了,冷酷死了。

聂心潭一直认为自己坐在家里为他做白日梦,在客观上,可能是已经大大的美化了他。哪知道如今见了他的真身,才知道自己居然是想象得还不够、美化得还不够。

热血立时上涌,把她的粉脸蛋染成了红脸蛋。

和傅西凉对着怔了片刻,她先回过了神。迈动了那两只相当精巧的小白脚,她走到傅西凉跟前,决定先开口。

与此同时,楼上的葛秀夫正站在主编的办公桌旁翻一份稿子,无意间一扭头,看到了后花园里那位奇异的来客。阳光太烈,他不敢向窗口凑得太近,但也已经看得真切——这是何方神圣?身上穿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看完了身体,再看脑袋,葛秀夫用稿纸掩住了下半张脸,稍微来了点兴趣。

这时,聂心潭已经走到了傅西凉跟前,她那甜美的声音乘着热风,吹拂到了葛秀夫的耳中:“怎么一直看着我?天一亮就不认识我了?”

葛秀夫抬起稿纸挡在额头,往窗前凑了凑。

甜美的声音又来了,带着一点羞涩的笑意:“真不认识了?难道我看起来和夜里不一样吗?”

葛秀夫心中暗想:“嚯!”

而傅西凉盯着聂心潭,脑海中正有两股念头交战,一个念头是“就人论人”,先问问她这一身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身泡泡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她又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跑出门来?另一个念头是“就事论事”,别管人家穿什么戴什么,只问她有何贵干。

最后,他决定就事论事:“我认得你,你是聂小姐。”

聂心潭笑了:“很高兴,能在傅侦探心中留下印象。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二次来。”

“不知道。”

“那一定是府上的女仆没有告诉你。上一次来,我可是扑了个空呢。”

“想起来了,她告诉过我,可我不知道那是你。”

“傅侦探呀,我是带着委托来的,你不打算请我进去谈吗?”

傅西凉一听“委托”二字,当即记起了自己的职业和身份,当即侧身让了道路:“请进。”

然后他进了客厅,先把一桌子拼图收进一只扁纸盒里,然后搬过一把椅子放到了桌前:“聂小姐,请坐。”

聂心潭走入房内,好奇的环顾四周,心里略微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她看傅西凉宛如一位大号男性仙子,然而仙子的起居环境实在是毫无仙气,目光往窗外一望,她又发现院子一侧居然还砌了炉灶,炉灶上用一块白布苫盖着锅碗瓢盆,院角还长了一排相当茁壮的大葱。

傅西凉这时又走了出去,敲了敲二霞的房门:“要茶。”

房内的二霞一下子就醒了,答应着赶紧下床开门,根据经验,她猜出傅西凉定是又来了生意。她比傅西凉更有正事,经过客厅时,饶是那么的想看聂心潭的服装,但还是强行压下好奇心,快步张罗茶水去了。

傅西凉回到客厅,客厅门后的墙壁上钉了木头挂钩,挂着他的皮制邮差包。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一支铅笔。拿着这两样走到桌前,隔着桌子,他在聂心潭对面坐了下来。

将小本子翻到新的一页,他手握铅笔——忽然发现铅笔尖不知何时断了。

“抱歉。”他对着聂心潭一点头:“请再稍等一下。”

聂心潭的目光随着他转:“哦,没关系的,我不赶时间。”

他攥着铅笔走了出去,片刻之后,聂心潭看到窗口露出了他的一条胳膊。悄悄起身走过去望了望,她发现他正在削铅笔。

忽然察觉到了窗内的她,他扭过头说道:“马上就好。”

这时,二霞用托盘端着两杯茶进来了。她午饭前冲了一大壶浓浓的茉莉花茶,如今倒出两个半杯,再往杯子里倒些凉开水一冲,就是两杯清凉的花茶。

她恪守女仆的职责,虽然对聂心潭好奇得要命,但还是只偷偷扫了对方几眼,便夹着托盘退了下去。聂心潭走回桌前坐下,看了看那两杯茶——还行,细白瓷的茶杯外凝着水珠子,可见是提前冲洗过,还算卫生。

端起茶杯小小的啜饮了一口,她闻声回头,见傅西凉拿着铅笔走了回来。冲着他眯眯一笑,她说道:“你好认真。”

傅西凉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不认真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好。”

握着那支尖利的铅笔,他在纸上画了一笔,试了试笔尖,然后抬头面对了聂心潭的头部:“我记得你是要我去调查你的未婚夫吧?”

“所谓的未婚夫罢了,我才不承认他和我有关系。”

“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呢?”

聂心潭感觉他这个问法挺有意思:“是。”

傅西凉直视着她的眼睛:“事先声明,我不捉奸。”

聂心潭的面孔立刻红上加红:“我当然也不会……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才不屑于……我只是想掌握证据,让我家里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否则的话,我家里的人一味的回护他,一口咬定那些话都是流言蜚语。”

“是不是不用捉奸?”

“是。”

傅西凉点了点头:“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住在哪里?”

聂心潭伸手往下一掏,掏出了一张折了两折的粉色信笺:“他的情况,我都事先写下了。他名叫程绍钧,年龄和我相仿,样子嘛,反正和一块年糕差不多就是了。”

傅西凉回忆了一番,感觉自己此生从未在街上见过哪个人像年糕,一个像年糕的人该是何等模样,实在是无法想象,故而又问:“有没有照片?”

聂心潭背过手又一掏:“照片也是有的,但是很抱歉,这时我从家中偷偷拿出来的,到家之后还要放回去,所以只能请你看一看,不能够留给你。”

傅西凉从她手中接过了照片,照片有个六七寸大,照的是一位神色俨然的西装青年。傅西凉对着照片看了又看,看得满心疑惑:“这也不像年糕啊。”

他抬了头又问聂心潭:“这人看着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聂心潭不假思索的摇了头:“最讨厌那种长相,一点棱角和线条都没有。”

傅西凉认为她若是挑剔这位未婚夫的人品,那还可以理解,可挑剔长相就很没道理。出于好心,他问她:“会不会是你审美观有问题?”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聂心潭最轻也得请他吃一记白眼,但仙子先生——据她的经验来看——似乎是向来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有什么说什么已经算是他热情,更糟糕的是他在无话可说的时候,真就会忽然的一言不发。

“如果说我审美观有问题,”她给了他一句俏皮话:“那为什么我看你傅侦探又很英俊呢?”

傅西凉思索了片刻,感觉这确实是一种矛盾,令人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他很自然的换了话题:“你是只想让我监视着他,还是想要抓他的把柄,让我找到他做坏事的证据?”

“都要。”聂心潭告诉他:“我想让你做我的眼睛。我虽然是和他订了婚,但他究竟是怎么个坏法,我并不了解。所以我想先请你为我盯住他,如果这期间他干了什么坏事,请你立刻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揭露他的真面目。”

“我只能白天盯他,夜里不行,夜里我要睡觉。”

“那是自然,夜里他也是要睡觉的呀。”

“那你打算让我盯他多久?”

“先盯个十天吧。”

“可以。”

她刚要问傅侦探是如何收费,哪知道傅侦探先开了口:“怎么付账?”

“我们是十天之后一起算总账呢?还是按日结算?”

“听你的。”

聂心潭杏眼一转:“按日好啦,反正我现在是放暑假,闲着没事,每天过来一趟也很容易。”

“一天……”傅西凉迟疑了一下,决定漫天要价:“三十?”

聂心潭不差钱,当即一点头:“好。”

然后傅西凉拿着照片,又认真的看了半分多钟,把上面那名青年的面貌印在了头脑中。

把照片递还给了聂心潭,他说道:“我明天就去找他。”

聂心潭接照片时,手指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心中又是一荡:“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一定要为我保密。如果让那个家伙知道了我找侦探调查他,他可就占了理了。”

“我知道。”

聂心潭将照片往身上一揣,也不知道是揣进了哪里:“请问,我是不是应该提前付你一天的酬金呢?”

傅西凉感觉自己要高了。原来要赚三十块钱,得为葛秀夫熬一整夜,那受的是什么罪?如今白天出去转一天,也能赚三十块钱。而且他白天闲着没事,本来也是会出去转一转的。

他心里算着账,没有立刻回答。而聂心潭见了他的样子,当即伸手又是一掏,这回从身上掏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绣花小挎包,挎包垂着细细的银链条。打开小挎包,她从中数出三张十元钞票,送到了傅西凉面前:“喏,我先预付给你一天的钱。”

傅西凉收了钱,站了起来:“谢谢。”

聂心潭看他像是要送客,不由得也站了起来,可是又恋恋的不想走。望着窗外的阳光,她故意轻松的吁了一口气:“嗳,总算是办完了这一件事。对了,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我带你到程家附近走一走、让你认一认路?”

傅西凉盯着她:“我和你?”

“对呀!”她笑了,把那只绣花小挎包往下一揣,小挎包瞬间消失无踪:“这是和我有着极大关系的事情嘛,所以我不介意多出些力气。”

傅西凉当即摇了头:“我不——”

他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出门同行,因为感觉丢脸。聂心潭不是美丑的问题,如果她只是丑,那他不会在乎,二霞这两天缝了一件褐色花纹的小布衫子,穿起来像只蛾子似的,他都完全不介意。

聂心潭长得绝对不丑,她的问题是形象太奇怪,奇怪到已经超出了美丑的范畴。傅西凉一想到自己和一大团白色泡泡在街上同行,就难为情得不能忍受。

但是说完这两个字,他猛的又想起了“绅士风度”四个字。

当年因为他对于男女一视同仁,跟谁说话嘴上都没个把门的,燕云恨不得扒开他的耳朵,把“绅士风度”四个字啐到他的耳朵眼里去。

所以他当即换了说法:“我不——想去。”

他没说原因,就只说自己不想去。聂心潭有些失望:“为什么呀?嫌热?”

他闭了嘴,只点点头。

*

*

聂心潭无可奈何,只得告辞离去。

傅西凉礼数周到,一直送她出了大门。正好有洋车过来,她坐上洋车,对着傅西凉扬手道别。傅西凉也挥了挥手:“再见。”

然后他转身走回院内,走到半路,心有所感,停下来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二楼的葛秀夫。

葛秀夫侧身倚着窗框,其实是有事在身,早就该走了,但是对于傅西凉房内的故事又实在是很好奇,想要看到这场会面的结局,所以一直等到了如今。饶有兴味的俯视着傅西凉,他忽然微微一笑。

傅西凉看着他,想起他是自己的朋友,于是也一笑。

葛秀夫等着他呼唤自己——他是“天真”的人,虽然是被迫的天真,但身上确实是有孩子气,见了喜欢的朋友,没理由不亲近。

然而傅西凉只是高兴看见他而已,看过了,笑过了,便心满意足的回房去了。

有事在身的葛秀夫在窗前又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等到,便下楼办他的事情去了。下楼时讪讪的,有一点点碰了壁的感觉。

作者感言

写文的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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