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沈昭陵总觉得这笑声有些熟悉的味道。
听着,便可以让他变得很宁静。
“笑我干嘛。”
“没笑你,说吧。”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发痒,咳嗽了两声,用与先前完全不同的语气,继续讲了下去。
如果说,原本只是随口胡说的。
现在,就开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注意起了声音的停顿、平翘舌、轻重音——
◆
{那蜈蚣,从男孩的领口里爬了出来?}
沈昭陵:“……”
总感觉这样说出来怪怪的,尴尬。
他喉咙有些紧,一下子就伸手,把语音给关掉了。
““保加利亚小玫瑰”终止了语音通话。”
“通话时长:0:55”
是沈昭陵主动发起,又自己给挂了。整得通话时长还不到一分钟。对面萤发起了疑问。
-萤:“?”
-小玫瑰:“我觉得有点奇怪……还是……算了吧。你就看吧。”
-萤:“嗯,行。你声音怎么跟小猫似的。软乎乎的?”
“……”沈昭陵看见立马暴躁起来,“软个屁软,老子踏马开的声卡!还小猫,你什么耳朵!”
眼神粗狠得不行,但是落到键盘上,是这么打的:
-小玫瑰:“嗯,那个……我从小就是这种声音。怎么了?(害羞。jpg)”
-萤:“没,挺好听的。你继续写吧。”
隔着显示屏,沈昭陵都能想像到对面的冷笑了。
不过挂掉语音之后,他显然更加放松了。
◆
{ “啊!”我没忍住,叫出声来,瞪着眼睛,赶紧拍了拍我的男朋友,“你瞧他!”
我指了指那个门口的男孩,然后一扭头,那男孩又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我男友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莫名其妙地问。
“我……”我惊魂未定,“我刚才看见,你侄子刚才在那里,他脖子上有,蜈蚣……”
我吞吞吐吐的,用那种求助的眼神看向他。
我怕虫子。一想起刚才那个画面,那么长的身子,那么多的脚,我就开始头疼。
男朋友倒是表情很自然,眼睛看着桌子正中心:“蜈蚣……很正常啊,家里养的。”
我一阵恶心:“家里养的?养那东西干嘛?”
“蜈蚣,可以入药。你不知道吗?”他用那种看小孩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似在嘲笑我大惊小怪的样子。
“知道……”我听说过这件事。瞬间明白了,但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他还坏兮兮地在吓我,桃花眼里闪着坏光:“不光如此,还有蛇呢。”
“蛇?啊——”我快疯了。那一瞬间,真的有点想提起箱子跑路。
“呵呵呵呵。”他开始笑了,笑起来痞痞的,看着我着急恐慌的样子,安慰道,“没事,都关起来了,关在别的屋子里,所以你没事不要出去乱走,懂吗?”
他用筷子根部,戳了一下我的脸。
“哦。”那我还能怎么说。我只是希望那小男孩赶紧远离我罢了。
真的是,太淘气了。
蜈蚣都能拿出来玩?也是胆大。
我并不喜欢他。反正就算那孩子没有爸妈,结婚之后,我也不可能带他的。
只能把他继续养在这里,让他爷爷养着,等着上学,就轻松一些了。
“这么大的孩子,是快该上幼儿园了吧。”我感叹了一句。
我记得我们周围的亲戚家小孩,都是六岁上小学。有的三岁就上幼儿园了。把孩子交给老师管,父母上班,就也轻松许多。
我男友呵呵笑了两声,自然地说道:“上什么学啊,村里又没有学校。”
“没有学校?”我惊呆了。
我记得一般的农村最差都是有小学的,人多一点的地方,甚至可能有初中或者高中。
幼儿园可以没有,但是小学可是义务制教育。
虽然这个地方很偏远,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学校没有吧。
而且,我男朋友的大学就挺不错的。
男友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遮遮掩掩的样子:“嗯……就……上外面上学呗。镇子里。他、不是,我侄子年纪还小呢。没必要这么早上学,八岁上学也不晚。”
“哦?”我想起电视里报道的,有些山村非常的偏远,和有学校的镇子中间隔着一条江河,上学的时候,得走那种铁索桥。
从高高的冰寒铁索上用工具滑过去,而下面是滚滚的黄色河水,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浪花波浪。
若遇到泥石流滑坡,就一时半会的回不去家了。可以这么说,每次上学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那些孩子、我男友,都受了不少苦。能从这种山村出来,实在是不容易。
我咬了咬牙,没有再说更多。
……
……
不一会,饭菜陆续都上来了。小男孩也跟了过来,坐在我左边。
我往他身上瞧,想起那个蜈蚣有些害怕,又挪起凳子,往男友那边窜了窜。
收到了那男孩一个事实而非的奇怪眼神。
我看了一下桌子,炸土豆、炒豆角、辣椒酱还有……
一屉包子。
随即,我的男友抓起最中间的那个,放在了我碗里上,跟我说:“来,吃一个。”
包子白白软软,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味道还不错。
我二话没说,就拿起来啃了一口。嚼了嚼。
那味道怎么说呢,很奇怪,是肉馅。
但我从来都没吃过,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肉,反正不像是猪肉或者牛肉。
低头一看,馅红红褐褐的,里面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
“这什么馅啊?”我问男朋友。
“老鼠肉。”他笑着答,眼睛微眯着。
“……”
我瞬间更没有食欲了。哭着脸,有点想吐的感觉。
一想起刚才看到的蜈蚣,便觉得更加恶心了。
男友:“骗你的。是村里的养的貉子。”
我无语:“耗子?那不就是老鼠吗?”
“是另一种貉子,犬科哺乳动物,长得有点像小浣熊,多读点书吧你。”
“……”
这里还有这种动物?这能吃吗?
我半信半疑,但既然有了说法来源,我也就没有觉得恶心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又咬了下去。但是怎么说呢……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难吃。
以前我吃东西吃了一半,不想吃了之后,总是喜欢给我男朋友吃。
但在未来公公的面前,我没有那么做,还是强撑着咽下去了。
食物里从喉管里艰难滑过,干干涩涩的。让我口渴,想喝水。
正当此时——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隔壁那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吓得剩下的一点包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什么动静?”我安静下来,问,“你们听!”
男友眼神闪烁,若无其事地吃饭:“没什么声音,都说过了,老鼠而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一再强调到,“你们家里是不是养什么大型宠物了?也不对,大型宠物不会这么的有节奏,应该是一个……人……”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男友、公公、侄子,都同时地看向我!
他们的眼神……很冷……
那一瞬间,我浑身一片冰凉,吓得嗓子都哑了,说不出来话。
被还没有完全咽下去的一口包子,弄到难受。
“人!对,人。”
随即我的男友露出和煦的笑容,他又低头似乎很惭愧的样子,跟我讲道,
“我……其实我姐姐,也就是我这个小侄子他妈,没死,只是疯了。她生出来以后,从小到大就是个哑巴、还不穿衣服、总是摔打乱跑,疯疯癫癫的,所以被关在隔壁屋里面,一直养到这么大。”
“……”
我确实听说过农村有这种事。
比如有什么疯姥姥之类的,不穿衣服不穿鞋、浑身干瘦,从小在一个小屋子里面,不见人。
“疯了怎么还……”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侄子,没有把下一句话说出口。
疯了怎么还能结婚生孩子呢?
可是男朋友一向通情达理,向来能想出我在想什么,回答我:“村里没有媳妇的光棍很多。”
我心想,这倒是,毕竟这里很落后。很多娶不上老婆的老男人,说道理他们想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女人疯不疯傻不傻不重要,有子宫,能生就行了。
还真是……
哎……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沉沉闷闷的。
我:“她叫什么名字?”
“邓招娣。”
原来她就叫邓招娣……
怪不得昨天婆婆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喊错了,叫我为“招娣”。
可是招娣这个名字,怎么都像是那些重男轻女家庭,会给姐姐起的名字。她即便是不疯,在家里估计也收不到多少疼爱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心里对她有些同情,于是说:“要不我吃完饭我去看看她吧。”
男友似乎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干嘛啊,怪脏的,很吓人。你去干什么,她又不会跟你说话。”
看来他心里有点看不上他这个姐姐。
而我看我侄子的时候,侄子也脸色平平,继续低头吃饭去了,似乎对他这个妈妈没有什么感情。
再联想起昨天,他们对婆婆的那个态度。
这一家人可真够冷血的。
不过这也不是我能管的事情,我只是想,看来我得重新思考一下婚事了。
眼前,吃饭最重要。
我再次把注意力放到餐桌之上。
只是对面凳子是空的……公公呢,公公怎么不见了?
我抬头向桌子边看去,看见公公坐的对面,只摆着一双筷子一个碗,奇怪嘞,他人刚才还在这里呢。
“轰隆轰隆。”
我感觉桌子底下传来了什么响声,在闷闷地震动着。
低头往下一看,是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啊!”我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多亏男友及时伸手,扶住了我。
惊魂未定之时,我向桌子底下望去。
那是一个黑黝黝的头……正是我的公公,他在桌子底下抬起头来,两双垂眼,牛鼻子,厚嘴唇,满脸横肉。
他拿起手中的东西,一个白色的……!
看样子,像是我之前手一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小块包子。
他刚才是在趴在地上捡垃圾吗?
我刚放下心来,公公就举起那个脏了的包子,对我狠狠道:“吃下去。”
“……”
我瞧了一眼,那东西白色的外皮已经被沾黑,表皮还嵌着小沙粒,红色的肉馅油花花的。
“它、它都掉地上了……”我当然不会吃。
“吃下去!!!”公公突然嘶吼,眼眶瞪得溜圆,眼珠爬满了红血丝。
干涩又发白的嘴唇抖动着,露出里面的黄白的牙。那牙齿与牙齿之间,是一条条黑色的线。
被他这么一吼,我顿时吓得一哆嗦。
我从小到大,我爸妈都很少吼我,结果到了这里……
“不……”我固执地说。
谁知道他右手抓住我的鞋子,然后向上,抓住大腿,直接从那桌子底下出来了!
从我的面前。
“啊!”
“砰!”
我直接像后一仰,在凳子上摔倒了,头磕的好痛,可是公公却像个纠缠不休的蛇一样,直接爬在了我的身上!
那苍老臭烘烘的身体贴着我,然后对我吼着:“吃下去!”
我感觉很不舒服,我看向素来疼爱我的男友,可是他默默地坐在一边,表情冷漠,并不说话。
“……”
而后公公一只手掀开我的嘴,将那包子给我喂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