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似锦的化妆技术可不是盖的。
林部言换上衣服, 化了妆，不仅看起来像个人，还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近视眼镜被展天瑞弄坏了, 林部言只能戴上美瞳, 正好遮盖那对过白的瞳孔。
实验助手丧尸则是没办法化妆。他丧尸化比较严重, 身体比例不协调, 再怎么化妆都遮盖不了骨骼问题。
它只能被迫留在基地外的车里。瑞临商队把房车留给了它住, 同时安排了唐辰尘守着, 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晚上八点多, 天空阴沉，下着小雨。
顾清霖一行人开着三辆车到城门前排队。
物生基地和稻丰基地差不多，出城一门、其他人入城一门、商队入城一门。但物生基地面积大，人数多，因此物生基地有四个城门可供进出。
顾清霖他们选的是西门，此时有很多从固牢基地救援回来的队伍。有的人带着明显笑脸，有的人抱着背包满脸戒备，也有不少明显带着疲惫的幸存者。乌央乌央地排了好长队伍。
冬天下雨，又冷又湿, 不少人都用各种防水物品遮挡, 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那些怕冷的人甚至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选择西门, 还是想着这边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大，浑水摸鱼的几率更高。
商队的门前人也不少, 数十辆车排队一点点往前挪。瑞临商队前面的车是两辆装药材的大卡车，防水布将车厢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有半点漏雨的地方。
顾清霖坐在车里，很忐忑, 他还是第一次带丧尸入城。
瑞临商队的其他人也差不多的紧张状态，显然大家都没经历过这么新鲜的事情。
祝蜂坐到车里之后就平静了许多。听着雨水拍打车窗的敲击声，祝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们要带的丧尸不是一般的丧尸。
是能够和人类正常交流沟通的丧尸。
意识到这一点的祝蜂冷汗直冒，他想要回头看一眼林部言，但林部言坐在最后一辆车里，他这一辆车是看不到的。
祝蜂这一辆车里坐了顾清霖、展天瑞和古阵海四个人。
祝蜂心里不安，没忍住情绪，开口问：“那个丧尸……是好是坏？”
有意识的丧尸超出了祝蜂的理解，他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
一只丧尸将固牢基地震坏，害得无数人变成丧尸，失去家园，背井离乡。但这样一只丧尸，又在拥有理智之后帮助救援，还对一个婴儿有深深的执念。
祝蜂感觉自己应该恨这只丧尸，但想到自己的亲人变成丧尸后也可能有同样的遭遇，又希望有人能原谅林部言。
展天瑞闭着眼，脑袋靠向顾清霖的那一边，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古阵海简单表示自己不参与，“医者不管人心。”
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人，他必须做到一视同仁。如果因为一个人坏到极致就不去救，那就有了偏倚。
今天因为这个人杀人越货不救，明天就能因为对方有道德缺失不救，再后天可能就上升到了病人说一句脏话，有一个不该有的邪恶幻想而不救。
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
他医的是身体，不管人心。
顾清霖看着窗外雨里穿着雨衣排队的幸存者，说：“为什么要试图分辨丧尸的好坏？”
祝蜂没有说话，车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顾清霖停顿了许久才接着说：“丧尸就是指没有意志，啃咬活人的行尸走肉。为了区分丧尸的不同，有了一阶丧尸，二阶丧尸，变异丧尸……现在只是多了一只能够思考的丧尸而已。”
“靠这么一只丧尸的不同就想颠覆所有人对丧尸的理解，没必要。”顾清霖说，“Omega里出了许艾语和从丝丝，也不能改变大家对Omega就是弱者的看法。”
不管他说多少次，如何表达，还是有人觉得他是Omega就应该留在安稳的基地里，找个正常的Alpha过日子。
他一次又一次强调自己的不一样，但大家还是把他归类为大家记忆中的Omega，觉得他只是任性不懂事，没见过末世的残酷。等见识过末世就会变得和其他Omega一样。
这样的他和林部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顾清霖提到Omega，祝蜂那滚到喉咙的话又给吞回去了。
以丧尸角度来考虑林部言的存在，那就是一个跨时代的奇迹。
丧尸是他们曾经的家人，朋友，邻居。如果丧尸到了高阶能够重新拥有意识，那他们是不是能把所有丧尸都圈禁起来，通过特殊的办法让家人重新拥有理智，“活”过来？
但顾清霖说得也没有错。
Omega的定义就是擅长生育工作的弱者。
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许艾语这样超越Alpha的奇迹，那也只是个例而已。
不是任何人都歧视Omega，也有不少家族试图将自己的Omega儿女培养成优秀人才，可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许艾语的高度？
能够像许艾语这样杀出重围的Omega那是万中无一的。
能够像林部言这样有理智的丧尸也同样是稀缺罕见的。
走过无数基地，祝蜂也只看到一个许艾语，一个林部言。
祝蜂理智上知道了，但他还是想从林部言身上挖出拥有理智的秘密。
带林部言入城就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到时候就能联络林家，让信得过得人对林部言进行研究。他担心林部言会拒绝，脑子里都在编织着谎话，好到时候将林部言留下来。
从出城时的不情不愿，到主动帮忙，只是一个利益角度的差别。
雨天的夜里，守城人速度明显慢了。顾清霖他们在城门处排了两小时队才轮到他们接受检查。
工作人员让顾清霖等人排队，逐一从安检门下方走过。两个Beta坐在屏幕后面，观察一个又一个从安检门经过的人，查看热源分布和异能情况。
顾清霖第一个经过安检门，机器后的人打着哈欠说：“正常，异能一阶到二阶之间。”
顾清霖拿到属于自己的临时居住身份牌，上面写的是一阶异能者。
他把身份牌别在胸前。每个住在物生基地的人都要这样。这让大家区分清楚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差别，也让大家对异能和等阶越发在乎。
展天瑞是第二个经过安检门。
看屏幕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五、五阶？”
“怎么？要我们队长再走一次吗？”祝蜂语气平淡，但配上那大光头自带三分凶狠。
“不不不不用。”对方口吃着让人把五阶的胸章 给展天瑞。
展天瑞接过胸章 。他的左手还处在皮肤皲裂的状态，无法做精细的活。顾清霖看到，替展天瑞戴上。
顾清霖靠近，浅淡得几乎闻不到的信息素也随之靠近。展天瑞不自觉地低下头嗅闻，感觉到一阵难掩的满足。
他经历过不少次易感期，但这一次是最幸福的。
Omega的信息素让他身心都有种愉悦感。
这股感觉无关情爱，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或者身处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像是自己的所有缺失都因为这股信息素给补全了。
“醒醒。困了吗？”顾清霖察觉展天瑞的脑袋越来越低，连忙用双手托住展天瑞的脸。
展天瑞点点头，双眼闭起。
顾清霖虽然担心展天瑞的情况，但就快到林部言入城了，他有点紧张。他说：“要不你先靠着我的肩膀睡一会。”
能够近距离接触顾清霖，展天瑞自然是乐意的。只可惜顾清霖的个子太矮了。两人都是站立姿势，他根本靠不到顾清霖的肩膀。
但展天瑞又不想错过这么一次亲近信息素的机会。
思来想去，展天瑞把下巴搭在顾清霖的脑袋上，两手自然垂落。
顾清霖：“……”
玛德，他被这么重的东西压脑袋，会长不高的吧？
早知道就不说了。
顾清霖无比后悔。
祝蜂领到属于自己胸章 ，走回车里。隔着玻璃，祝蜂观察四周，就等着林部言过安检门的时候对这些人发动精神异能。
瑞临商队的人一个又一个经过，排在后面几个都是三阶异能者，看屏幕的人从一开始的惊讶恢复到了平静，心想排在最后一个也差不多是低阶的。
林部言抬脚往安检门走去。
瑞临商队众人看似放松，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当林部言经过门的那一刻，祝蜂发动精神系异能，看屏幕的两人顿时失了神智，傻呆呆看着前方。
然而安检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并亮起了红光。
这一下惊到了其他门的人。祝蜂再厉害也只能精神控制附近范围的人，不能控制远处排队的人。
排在远处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红灯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商队专用门这边看过来。
林部言打量了一下安检门，轻拍了两下，门竟然就不响了。
祝蜂接住了这一幕，赶忙控制着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向大家解释：“搞错了。没事。”
众人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这种又冷又下雨的天气，实在没有太多心情关心不相关的人。只要不是丧尸危害他们就行。
林部言领到了属于自己的胸章 ，是一枚二阶的。一看就是随手拿的。
祝蜂几人开着车通过，只想赶紧离开。
但就在快要离开城门范围时，三辆车驶来，横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轿车门打开，江玟书和几名黑衣Alpha保镖走下来。保镖拿着雨伞给江玟书挡雨。
江玟书指着顾清霖等人，说：“把这些人捉住。他们有问题。”
顾清霖以为他们露馅了，是林部言的事情被发现。
祝蜂他们走过这么多个基地，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他道：“你算什么人？基地的主人吗？守城的人都放我们进来，你说我们有问题，有什么证据？”
“我要什么证据。我要捉你们几个人，还要跟谁打报告吗？”江玟书才不管这些，指挥着保镖行动。
顾清霖想要出去和江玟书对峙，但展天瑞的下巴还搭在他的脑袋上，没有丝毫离开的想法。
顾清霖有这么大个拖累，只能安静坐在车里等外面结束。
城门附近的人看到江玟书，不敢上前。
江家在物生基地有不小的势力，除了另外四个家族的人，没有谁敢跟江玟书对着干。
薄坪洲也下了车，雨水在快要靠近他时离开，没有湿他半分，“我不都不知道江少爷权力这么大，我们清清白白从城门口进来，倒成了你口中的有问题。”
江玟书喊道：“别跟他们废话，赶紧搜。一定是藏在了车里。”
保镖听命上前搜车。
祝蜂和薄坪洲都摆出了战斗的姿态。虽然他们不愿意惹事，但事情撞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
顾清霖有些小紧张，问：“他们不会有事吧。”
“有人来了。”展天瑞说道。
顾清霖用生命异能查了一下四周，发现真如展天瑞说的这般有人。
只见是林房带着一批人从车上下来，人数不比江玟书少。
林房看到江玟书，很是惊讶，“江少爷怎么在这里？难道知道我要来，特意等我的？虽然江伯父有让你我联姻的想法，但江少爷难免太主动了点吧。”
江玟书被林房气了个半死，“谁要嫁给你？我来这是……”
“是什么呢？”林房好整以暇看向江玟书。
雨水渐渐大了，淅淅沥沥顺着雨伞低落。江玟书的脸藏在雨后，但谁都看得出他憋着一口闷气。
一名保镖朝江玟书摇摇头。
江玟书扫了一眼车里的人。三辆车，只有八个人。是分批入城，还是有人把婴儿藏在了城外没抱进来？
噼啪声越来越大，江玟书没找到婴儿，只好先带人离开。但他派人跟着顾清霖等人，一有不正常的动作就马上汇报。
林房收起嬉皮笑脸，没有和瑞临商队的人寒暄，而是先上车离开。
两队人没有事前沟通，但瑞临商队跟着林房他们的车走，林房他们在转弯时也会特意提醒，距离远了又稍稍等一下。
几人一路到了林家的宅邸。
欧式的花园豪华洋房，灯光将房子照得金碧辉煌。虽然不算很大，但住上几十人是完全可以的。
顾清霖等人被林房迎了进屋。屋里装饰更加昂贵，和火刀盟那种实用性为主的地方不同，林家一看就是有钱，有钱到有多余的钱可以浪费在一些不必要的对象上。
林绮早就等在门口，冲顾清霖露出笑脸，“霖霖哥，你可终于回来了。看到你平安可真是太好了。”
林绮想去抱顾清霖，被林房一把拉住衣领。林房说：“虽然你是Beta，但别跟我家Omega搂搂抱抱的。”
“什么你家Beta。这明明是我的未婚夫。”林绮指着自己和顾清霖，说，“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报答他一辈子的。”
“这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好不好。而且我和他连孩子都有了。”林房连忙搬出婴儿。
林绮信以为真，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我可不记得我有跟你生过孩子。”顾清霖真怕自己不澄清就要被抹黑更多，“而且你和江玟书不是未婚夫妻吗？”
有钱人的关系就是混乱。
“你别吃醋，那都是家族上的事情，我这边没同意呢。”林房又说，“虽然孩子不是我们亲生的，但胜似亲生。”
林绮明白了，她叉腰道：“哦，你就是这样要挟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呢。”
女佣咳嗽两声，道：“客人淋了雨，别站在门口了。我们先请客人进去聊吧。”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请顾清霖他们到客厅稍坐。
路过时，顾清霖和女佣点头打招呼。
女佣就是那个一路帮着林绮的女人。当时没有坦白两人的关系，估计也是怕被发现。
正常家庭哪请得起女佣。
管家推来茶水和点心，林房让瑞临商队几人喝茶，在看到林部言时微微一愣。他眨了眨眼，问：“这也是你们队员吗？”
“对啊。”何招娣一手一块点心，口齿不清地说。
林房又认真看了两眼林部言，可林部言一声不吭，他没有再说什么。
几人正想问孩子，就听见婴儿的哭声。一个中年妇女抱着粉色的襁褓匆匆走来，“少爷，小花儿醒了没见你，又闹脾气了。”
林房连忙接过婴儿，轻轻拍打婴儿，哄着婴儿睡觉。
那熟练的动作，捏领口的细节，还有说话的温柔语气，都不像是伪装。婴儿的哭声很快就停了下来，靠在林房的怀里睡觉。
林部言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
林房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才笑着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孩子就是亲近我，连喂奶的奶娘都不亲。”
顾清霖觉得有后话，果然就听见林房说，“这说不定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婴儿，告诉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顾清霖：……
顾清霖不回答，林房也不尴尬。他抱着孩子靠到顾清霖面前，“看，我把我们的孩子养得多好。”
顾清霖：……
该说不说，有林房这货对比，他觉得展天瑞这种性格的男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