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霖见炎思雅点头, 他才敢相信尤紫说的是真话。
他一直都觉得娇滴滴小队的存在很奇怪。如今听到尤紫居然是弗里敦的人特意派过来送死的，他第一感觉竟然是可悲。
诱尸队还能说成人类的分工合作，是弱者无可奈何的一种生存方式。
娇滴滴小队这种存在完全就是为了利益推自己人去死。
"求你, 别把我送回去。"尤紫轻轻啜泣。
顾清霖没回答尤紫, 对炎思雅说, “把她的信号器收了。我把她丢到别的队伍里。”
“干嘛这么麻烦？杀了就行了。万一她胡言乱语你怎么办。到时候栽赃你是什么救世主, 什么丧尸病毒疫苗病原体, 你可是水洗都不清了。”炎思雅说话时盯着尤紫。
她是Beta, 身高压Omega的尤紫一头。俯视尤紫时, 给尤紫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不会的。”尤紫声音细弱蚊蝇。
“我把她丢隔壁十五人的队伍。就算弗里敦的人找到她，也得她描述清楚空间里的模样。不然要她有什么用？”顾清霖的底气来自四阶异能。他想走，随时可以瞬移离开。
“这……不好说呢。”炎思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算是当前最适合的折中了。
她的内心还是动摇的，并不愿意对尤紫动手。
“我不去。我想留下来。”尤紫哀求道，“你们可以把我身上的东西都搜走。你们想知道任何弗里敦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你当我们傻，还给你机会在这打探消息？”炎思雅哼道，不知要不要相信。
她怕这是鳄鱼的眼泪，又希望这是好人的绝望。
“求求你们了, 给我一个机会吧。到现在为止, 我没做过伤害你们的事情啊。”尤紫声音哽咽, 那种坚强少女突然脆弱的声音让人更加怜惜,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其他几人听到尤紫的话，心里也都有了计较。
毕竟, 虽然有动机，可毕竟还没做过伤害她们的事情。而且目的也只是让顾清霖带她回安康临时基地而已。
这似乎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事情。
“难道，你们不想他用空间带你们回去吗？”尤紫说到这里，眼里含着泪光。
炎思雅抬手, 从军靴里抽出小刀，一刀抹了尤紫的脖颈。
尤紫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即震惊于炎思雅的突然出手。
绝望中，她抬手，试图朝治疗异能者顾清霖求救。但对上顾清霖冷漠的目光，她明白了。
她想开口说什么，但一动，鲜血从喉咙喷涌。
身体无力倒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碰撞声。
几人后知后觉地被吓得后退。
就连一直浑浑噩噩的苏滴滴都后退了两步，双眼睁圆，不敢相信炎思雅出手如此突然。
炎思雅将刀上的血抹在尤紫的衣服上，冷声道：“谁敢再煽动其他人情绪，下场和她一样。”
众人在震惊中恍然明白。
炎思雅动了狠手，是因为尤紫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使了小心机。居然试图煽动大家的情绪，用大家想回安康临时基地的迫切逼迫顾清霖使用异能。
正是这一步，激怒了炎思雅，并被炎思雅杀死。
炎思雅站起身。苏滴滴等人又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把她埋了。”炎思雅捉住尤紫的后衣领，将尸体拖走。
地上的一片血红向外延伸，直到消失在楼梯口。
雨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停了，云层淡去，月光明亮。血水在地上反光，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顾清霖扫向几人。
面对顾清霖的视线，苏滴滴几人目光躲避，却没像面对炎思雅那般惊慌。
“你们先休息吧。我去看看她。”顾清霖转身的动作一顿，从空间里拿了足有十人份的食物和水，放在门口位置。
闻到空气里稀淡的花香，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花仪，抬步顺着血红走向楼梯口。
几人看向屋里明显过分充足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内心极度挣扎。
这么多食物，足够她们离开顾清霖并找到新队伍了。
顾清霖没有立即去找炎思雅，而是趁着这个空隙时间传送到附近，用生命异能排查附近的人数。
粗略一算，附近四公里范围内有大概五十人。
因为炎思雅说了信号收发器的事情，顾清霖特意在楼顶停留。果然发现了几个看不懂的仪器。
B区多年荒废，地下的建筑不受摧残能被保护得相对完好。但地上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天台上不可能还留有完整精密的仪器。
顾清霖又瞬移去了展天瑞曾经待过的房屋。
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附近的地面堆满丧尸尸体，但屋里干净整洁，没有血迹，说明战局很稳，展天瑞情况还算良好。
他又往前瞬移了两次。
越往深处传送，空气就越污浊。
顾清霖不敢直接嗅闻这明显不对劲的空气，他在身体外包裹了一层空间防御。
两次传送里，他看到一些分散的小队伍，但没有展天瑞所在的大型队伍，附近也没有大型的战斗痕迹。
他往地下探查，震惊发现地下的深度远超他异能所能探查的范围。
外圈的地下只有一层高，但靠近中心区域的地下至少有五层。而且层高不一，有的层高三米，有的层高五米。
和地上的规整统一不同，整个地底呈现错综复杂的环境，再加上里面摆放的家具、暗格密室等等。即使顾清霖这样的空间异能者也要时间仔细分辨。
地下在建造初就做了易守难攻的布局，也导致了B区难被人类回收。
顾清霖回去找炎思雅时，炎思雅已经将尤紫埋葬。
坟包像小山丘高高隆起。石地板被做成一块不像长方形的长方形墓碑，上面歪歪捏捏刻了尤紫两个字。
炎思雅坐在坟墓对面的石头上，静静抽烟。
那一点橙色微光随着炎思雅的吸气而明亮。嘴唇轻启，吐气，淡淡烟气模糊了她张扬的容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藏在烟后越加不清晰。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半透明的晶核。
晶核小得很，被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在月光下的映照下，像将要熄灭的星光。
顾清霖快要经过尤紫的坟墓时停顿了一下，但他最后选择无视，坐到炎思雅身旁。
他没有香可以上，也不认为自己有对不起尤紫的地方。
虽然还在夜里，但雨后的天空深蓝一片，能借着月色依稀看清四周环境。
顾清霖不知具体时间。他没带手表，不喜欢手上有被束缚的感觉，会影响他行动。而且放空间里很方便。
他预估快要天亮了。
“抽烟吗？”炎思雅拿出一个精致铁盒，里面装的是高档烟。
烟味一点都不刺鼻，反而带着一股柠檬香气。顾清霖一个没抽过烟的人都不会觉得烟味难闻。
“不抽。”顾清霖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
“挺好。”炎思雅把烟收回贴身的口袋里，“心态很稳。”
她低估了顾清霖的心理承受能力。虽然顾清霖是Omega，可这心理素质比Alpha都好。
顾清霖大概明白炎思雅被什么影响了心情。
沉默片刻，顾清霖选了一句相对温和的话。
他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炎思雅吐出香烟，一眉挑起，一眉下压，纳闷得很。
“那三个，还有她，应该由我来动手的。”但他没有下手，炎思雅却背负了四条人命。
炎思雅失笑，将晶核收回口袋里，“你搞错了一件事。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只是做出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炎思雅的话出乎顾清霖的预料。
他感觉炎思雅说得很对，炎思雅是个成年人，所有选择都是炎思雅做的。
但他又难免觉得炎思雅为了大家的安全才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时之间，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不出来。感觉不对劲。”顾清霖如实说出内心感受。
明明他理性分析得到的结论是自己没错，为什么他还是会有愧疚感？
愧疚炎思雅，愧疚尤紫。就连那三个喊他们嫩猪的人，他都犹豫不定。
炎思雅歪着脑袋看顾清霖。她是Beta，身材偏高，和顾清霖几乎平视。
不过夜里看不清楚，炎思雅放弃了观察顾清霖的表情。
“我在我亲爱的那听过不少瑞临商队的事情。”炎思雅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后才慢悠悠说完剩下的句子，“瑞临商队之所以是商队，不就是想活在文明的规则里。无论什么原因，你能在瑞临商队里待得挺好，说明你和他们在本质上是一类人。”
顾清霖感觉炎思雅没说错。他不喜欢待在基地里，讨厌性别歧视，想要友善的队友。
瑞临商队提供了他想要的一切。除了多了个Alpha伴侣外，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
顾清霖问：“是不是一类人，又怎么样呢？”
“我了解我丈夫，你们是同一类人。你下不了手的。”炎思雅说话很轻，但每一句都是肯定，“我尊重你们的理想状态。而我的决定，由我亲手执行，和你无关。”
炎思雅的另一只手在喉咙前，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清霖喉咙滚动。
他不敢看炎思雅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悲伤和残忍。
炎思雅从性格到思想，都很不符合顾清霖对女性的印象。
他知道女性里有为母则刚，即使身为女子也不输男性。但他理解中的女性是善良的，柔软的，看到有人吃兔兔会心生怜惜的。
而不是炎思雅这样，面对帮过自己的队友也能说杀就杀。
炎思雅和瑞临商队的所有女生都不同。在顾清霖眼里，就连顾傲雪都是带着妇人之仁，因为顾傲雪没能管好弟弟，没能撑起顾家，眼睁睁看着顾家被火刀吞并。
倒是有些像丛丝丝。但丛丝丝再狠辣也是软的，内心认为自己应该要攀附Alpha势力。心底清楚Omega比不过Alpha，Alpha需要Omega。
大概炎思雅是Beta的缘故，不受信息素影响。炎思雅给他的感觉是自由的，更像一个独立的个体。
炎思雅弹了弹烟灰，“我不知道你以前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但我能感觉到，你很矛盾。你在努力适应环境，又试图保留最基本的人性。”
“有吗？”顾清霖下意识反驳。
他不想被看透摸清，这让他很没安全感。
“这没什么不好的。”炎思雅笑道，“我就喜欢我丈夫的善良，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顾清霖：“……”
他好像被喂了好多把狗粮，直到现在才发现。
“你不用跟我道歉。”炎思雅看向顾清霖，“你不欠我什么。即便是欠了，也不用非得还上。”
她亲手杀了救过她的尤紫，心里不可能一点愧疚都没有。
可尤紫能和弗里敦联系，弗里敦还在B区架设了信号站。现在不杀尤紫，等以后再想防备就迟了。
“可以给我说说各势力进B区的目的吗？”趁着话题，顾清霖问出心里的疑惑。
“啊？”炎思雅歪头，“你是队长夫人，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顾清霖：“……”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称号。
虽然是事实。
“我没有离间你们夫夫的意思。”炎思雅摆手，拍散空气里的白烟，“我只是觉得，展队不是那种故意隐瞒事情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伴侣。”
“他是个好男人。”炎思雅刻意强调。
“……”顾清霖说，“他也不知道。”
炎思雅皱眉，“真的吗？”
她不太相信。
展天瑞的领导能力是一直都可以的。不然瑞临商队内部不会那么牢固，并且在末世里闯出一个名堂。
“没人跟他说。不过就算没人跟他说，他进B区后应该能猜中七八成吧。”顾清霖是打从心底认可展天瑞的能力。
“哎呀，你居然会秀老公了。”炎思雅揶揄。
顾清霖：“……”
算了。这时候反驳只会被说成害羞。不如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