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部言没睡, 展天瑞倒是在楼上睡得很香。
顾清霖打开门走进卧房时，展天瑞都没有醒。
虽然顾清霖开门的声音很小，脚步放得极轻。但门打开的动作会产生轻微的细风, 带起空气流动。门外的光也会漏进房间里, 照在展天瑞的眼皮上。
像展天瑞这种在野外生存多年的人, 竟然感知不到, 没有醒来。
可见展天瑞的情况比大家知道的要严重。身体渐渐丧尸化, 五感变得迟钝, 四肢僵硬, 才会失去最基础的警觉性。
顾清霖缓慢走到展天瑞的旁边，低头看着熟睡的展天瑞，心脏一阵阵绞痛。
展天瑞平躺在床上，被直视数十秒，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顾清霖知道自己等不到对方醒来。他伸出手。手掌隔着被子压在展天瑞的胸上，输送生命力。
然而并没有灌输太久，生命力就输送不进身体里了。
已经满了。
就像一杯茶，清水是生命力，茶包是丧尸病毒, 身体是杯子。
茶包落入水中后, 会将水变得浑浊。但只要茶水不腐蚀杯子, 那么即使这杯水不是清水, 仍旧能活命。因为杯子里原有的水分并没有从杯子中流失，杯子还是能够正常使用的杯子。
可一旦杯子被茶包腐蚀破坏, 或是水分流失没得到补充，那随着水分流失，杯子里最后剩下茶包。人也就成为了丧尸。
人的异能有等级之分，身体也同样有区别。如果说大部分人的身体是轻易就被破坏的纸杯, 林部言的身体属于较为结实的木杯，那展天瑞的身体属于更优质的陶瓷杯。
展天瑞的生命力本就很难消散，再有顾清霖这个能增加生命力的特殊存在，展天瑞就更难变成丧尸。
但清水变成茶水简单，茶水变回清水极难。只要展天瑞身体里的“茶包”还在，顾清霖灌输多少生命力都无法改变展天瑞的病症。
而“茶包”无法被根除。“茶包”不仅仅是失德医生打进展天瑞身体里的丧尸病毒，也是展天瑞大脑中的异能晶核。就连空气里的含有一定量的丧尸病毒。
这个世界遍布随时感染人的“茶包”。因此在研究员的眼里，丧尸是杀不完的。基地也不会使用大规模武器集体清扫丧尸。
想要改变展天瑞的现状，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展天瑞的身体再进一步地提升，从陶瓷杯升级成抗摔耐腐蚀的不锈钢杯子，成为六阶异能者。
“想什么？”展天瑞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顾清霖。
“现在才醒啊？”顾清霖语气里有着自己都说不出的失望。
展天瑞确实刚醒，但他的思维是清晰的，知道顾清霖在想什么。
不想顾清霖担心，展天瑞撒谎道：“醒一会儿。”
“……”不信。顾清霖在心里反驳。
他能感应生命力。展天瑞的生命力在醒来的那一瞬间有波动。这是在醒来时察觉身旁有人，身心进入防备状态。
展天瑞也知道顾清霖不信，他面带微笑，躺着说，“我在等你亲我。”
听到这话，顾清霖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眨了眨眼，俯视展天瑞，不知怎么回答这突如其来的骚话。
“我闭眼，重来。”
说着，展天瑞闭上了眼，像是等着顾清霖亲吻一般。
“……”
“我在等你。”展天瑞睁开一只眼，说。
“……”
“把握机会。”展天瑞闭上眼。
“把握个屁。起来。”顾清霖掀开展天瑞的被子，揪住展天瑞的衣领，“别闹了，有正事找你商量。”
展天瑞被顾清霖拉起来，坐在床上。
他嘴角还带着笑，嘟囔着，“不珍惜机会吗？下次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没有下次。顾清霖心中一痛。
他如今最听不得的话。
看到展天瑞那丝毫恐惧死亡，还面带笑意的模样，顾清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抓着展天瑞衣领的手猛地用力，将没有防备的展天瑞拉得半跪，身体以不舒服的姿势被往上扯。
在展天瑞猝不及防时，两唇相碰。
但这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松开手，展天瑞踉跄坐回去。
顾清霖烦躁地将刘海往上抓，俯视展天瑞说，“我要亲你什么时候都能亲，不需要把握什么机会。”
“下来，有正事跟你说。”顾清霖转身离开房间。
“……”展天瑞盯着顾清霖的背影。
眼睛半眯，看到顾清霖的耳朵在光线下透着红，笑容再次出现在展天瑞脸上。
两人前后脚回到饭厅。
林部言将整理好的一迭资料放在桌上，说：“如果白笑信得过，我还有几个实验问题想跟他讨论。”
顾清霖拿起资料，看到天书一样的猜想数据，刚才亲吻的旖旎心思顿时消散一空。
这些内容他从未看过，很显然，林部言知道这些猜想给他看也没用。他无法帮林部言解决这些问题。
他自认自己不傻，学习也名列前茅，但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他的聪明只能帮他轻易跨入专业门坎，根本不能和沉浸在某领域多年的行业领先比较。
“商谈我不懂，还得展老大帮忙。”林部言看向站在顾清霖身后的展天瑞。
林部言就属于被合作坑过的类型。如今变成这样，就是他轻易相信其他人，以为合作就一定会按照合作内容来进行。
展天瑞快速扫了几页数据，大致明白情况，
展天瑞说：“我不能出面。”
“为什么？”林部言问。
顾清霖担心展天瑞的身体。他害怕是展天瑞的身体原因让展天瑞无法出面谈判。
展天瑞却是说：“就算你不允许他研究，进入白笑的实验室，白笑一定会准备好机器扫描你。”
就像知道林部言在想什么，展天瑞继续说，“设备放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清霖的空间异能无法一直感应，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你们两个人去是没办法。我们三个都去，就是我们亏了。”展天瑞将资料放回原位，“我应该也是他们想观察研究的实验体。”
“当然。”林部言肯定地说。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在观察展天瑞的身体情况。就连头发、皮肤、血液样本都留了好几份。只是他手里没有太多设备器材，做不到清晰的研究。
“你不去，那由我们两个和他谈交易吗？”顾清霖紧张地问。
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顾清霖内心还是后悔自己没有多跟瑞临商队学交易谈判。
只是他忘记了，瑞临商队有五阶异能者坐镇。至少没人敢在明面上坑瑞临商队，所以费嘴皮子的时间不多。在顾清霖加入时，瑞临商队就已经是一支成熟的商队，顾清霖没有多少机会跟着商队一起成长。
展天瑞说，“不需要和他谈交易。他要研究你，一定会让你到指定位置。你拿这些资料去问他。他不回答，你就走，不管他说什么。”
“还能这样？”顾清霖又学到了，“不是任何交易都放在明面上。”
展天瑞解释，“我们交易放在明面上反而会亏。丧尸的基础研究是行动、语言、思维、情感、异能、采样等各方面。只靠交流能知道的信息有限，他还会进一步提出合作。常年研究的人更习惯文字数据，语言交流反而会是白笑的弱项。”
“原来这样。”林部言明白了，“如果以交易的方式进行，同样是让他回答问题，白笑会用合同补全偷偷研究缺陷。但让他偷着研究，我们反而能获利两次。”
一次是白笑偷着研究。第二次是白笑为了补全研究而提出交易。
“万一林部言被关起来怎么办？”顾清霖担忧。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我才不能一起过去。”展天瑞说，“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时间结束前，你们没有回来，我这边就会行动。”
展天瑞看向顾清霖，“你的生命异能对人有效果。他不知道你的异能怎么发动，会有顾忌。”
“但你尽量不要使用异能。以免机器扫描到你的身体变化。”展天瑞提醒。
“当然，最好还是如孤萤说的那样，白笑是个值得合作的人。”展天瑞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已经在方方面面都做好了防备。
展天瑞又跟林部言聊了一些细节。
顾清霖心情很复杂。展天瑞会发生意外，还是展天瑞心太急，想要快点痊愈，又不懂医学治疗上的改动。
但顾清霖也清楚自己的问题。他不该什么都依靠展天瑞。展天瑞不是万能的，展天瑞也有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他应该给展天瑞提供帮助，而不是觉得展天瑞失败一次就忽视了展天瑞的能力。
顾清霖胡思乱想之际，林部言那边已经准备好一切。
出发前，展天瑞拍了拍顾清霖的肩膀，“一切小心。”
虽然孤萤说白笑安全，但还是要万事谨慎。
“放心吧。想动我，除非白笑有必死的决心。”顾清霖不能说自己会毫发无伤，但拼个你死我活却是没问题的。
林部言进入顾清霖的空间，顾清霖几次瞬移，到达咖啡厅。
白笑已经坐在店内，身后依旧站着那只丧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