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丧尸被绳子绑成前后站位, 一前一后走入洞内。
绳子的另一头被握在前方的男人手里，能看出男人和丧尸之间的关系。
丧尸的眼球已经掉了，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弗里敦气候炎热干燥, 丧尸没有恶心地腐烂。皮肤失去水份, 薄薄贴在骨头上。头发被晒得枯黄。长时间没有洗头, 头发像海草般纠缠在一起。
丧尸的下巴被整齐切掉, 手腕被树皮捆绑。穿着麻袋衣服的身上挂着满满当当的袋子。袋子有新有旧, 大多是灰黄色的麻袋, 麻袋上涂有标识, 装着不同的物品。
顾清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景象。他转头看向展天瑞，以眼神询问。
展天瑞说：“弗里敦允许买卖丧尸。”
“……”
这几个字分开都能理解，但合在一起后，顾清霖就听不明白了。
允许买卖丧尸？
丧尸在路边一捉一大把。大家杀都杀不完，还要花钱买？
顾清霖不确定展天瑞所表达的和他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他清楚这里不方便多问，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
随着猎尸回来的人增多，洞里的客人非但没多，反而变少了。
洞里位置好, 洞里的摊主大多是长期摆卖, 时间充裕, 愿意磨嘴皮子。而洞外的摊主都是刚猎尸回来的异能者。
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 可太阳还是明艳热烈。即使躲在车里或是帐篷下，摊主仍然要经受阳光的烘烤。这种煎熬下, 洞外的摊主更愿意降价甩卖。
抱着这种想法的客人多了，洞里的客人也就少了。
虽然还有两个客人蹲在顾清霖的摊位前一直看货，可顾清霖能感觉到两人购买意愿不大，更像是找个好脾气的摊主打发时间。
顾清霖无法分辨清楚这种逐渐清晰的敏感。但他似乎逐渐多了一种能力, 即使对方什么都没说，可通过动作和视线就能给他传达足够的情绪。
他好奇这种让他多想的敏感，同时又因为两个客人浪费他的时间而烦躁。
明明是不确定的事情，顾清霖却凭借没有任何根据的感觉给他人打上了标签。他不喜欢这种敏感。做生意哪能不耐烦。顾清霖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做生意，他没有耐心伺候顾客。
但偏偏两个客人证实了顾清霖的内心想法。消遣般翻了一遍货物才走到其他摊位前继续看。
两个客人一走，顾清霖就收了摊。
将物品装入空间的时候，顾清霖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
大多是被顾清霖的外貌所惊艳。弗里敦天气炎热，能像顾清霖这样的白皙的Omega很少。即使有也早早被关在屋里，成为Alpha的伴侣，不会轻易出来被他人看到。
这样好看的Omega还是个空间异能者，就更让人垂涎了。
但那样的眼神在看到顾清霖身旁的展天瑞之后就完全消失了。展天瑞穿着一身的黑，身高腿长，肌肉并不夸张。放在猎尸队里可能还会因为身材被欺负。但展天瑞的气场就是能让人觉得不一般。
哪怕周围的人有再多的想法，只要展天瑞在身边，顾清霖就能少很多烦心事。
而且展天瑞也并非如木头般傻站着。每当有明显的视线看过来，展天瑞就会用冷厉的眼神看回去，警告那些对顾清霖有不轨想法的人。
走出洞外，人群的三分之一竟然都是丧尸。这些的丧尸同样被用树皮或绳子捆绑，身上挂着大包小包。
顾清霖懂了。
丧尸就是最廉价的搬运工。没有空间异能的人通过丧尸来运输货物。
因为附近就是沙漠，气候干燥，这里的丧尸不像别处的丧尸那般腐烂长蛆。外观保存比其他区域更好。
大概也受买卖制度的影响，带在身边的丧尸都经过挑选，身上干净，长相也是较好的。虽然被晒得皮包骨的丧尸无法用好看来形容。
“还挺环保啊。”顾清霖小声说。
展天瑞自然明白顾清霖口中的环保是什么，他说：“省粮食。”
虽然是沙漠，但黑市上的货物还是挺多的，变异植物、变异兽肉、武器、工具，几乎是附近能够弄到的东西都会先摆在这里卖。
至于是杀人越货，还是从尸体上捡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为了方便管理，弗里敦每次入城时需要根据货品的多少缴一定的税。除了入城税，在城里摆摊开店也得交钱，还有水电费等消耗。黑市买卖能省下一部分税收。
因为兽肉都是新鲜猎取，顾清霖也花钱买了两头变异狼，一篮仙人掌果，还有几把有些蔫的野菜。
卖野菜是一个十四岁的男Omega。虽然是Omega，但他的脸有一大块伤疤，肤色也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疤痕遍布全身。左手的无名指断了半截。加上一米七的身高，气势完全不输Alpha。
但骨骼还是Omega的骨骼，只看轮廓还是能辨认出对方的Omega身份。
如果不是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顾清霖根本想象不到对方是个年幼的Omega。实在是与顾清霖印象中的Omega相差甚远。
许艾语和从丝丝她们，再厉害也是有着Omega的柔韧在，可眼前的Omega是一点柔都看不见，只剩下一双如同深陷沼泽里的坚韧眼神。忽视这样的眼神，小麦的皮肤和土黄的衣服能让他融入黄沙之中。
虽然Omega的外貌深深触动了他，顾清霖还是没有过了解的意思。他并没有能力去救济任何人，做不到因为对方看起来很惨就同情对方。
但顾清霖坐上车的时候，那个Omega少年也跟了过来，还很厚脸皮地想要搭个顺风车。
顾清霖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再考虑到少年的模样如此坎坷，还是心软让对方上了车。
少年坐到车后排就自我介绍起来，他说他叫胡木，是个孤儿，要是有任何工作都可以找他，并且说了一个能够找到他的地址。
顾清霖对这种过度自来熟的人都有警惕，只是应了几声，没有说些什么。
倒是坐在副驾驶位的展天瑞突然开口，“北区的孤儿院？”
“啊，你知道我们孤儿院？”胡木惊讶。
“我是那出来的。”展天瑞说。
顾清霖没想到展天瑞会是孤儿。因为展天瑞在弗里敦里有房子，他下意识地觉得展天瑞是个有钱家的孩子。
“那我们算是一家人啊。”胡木高兴起来，“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么强的哥哥。但是孤儿院都拆了，现在改成了免费的幼儿园。我们这些超过六岁的孩子可以继续在幼儿园里住，但要自己出来找活干。”
“但是每天都有一顿免费的面糊吃。”胡木激动地说。
“幼儿园不是尤家的？”展天瑞问。
“大哥你很久没回弗里敦了吧？”胡木自来熟地说，“很久之前就不准家族单独经营孤儿院了。现在是弗里敦的税收统一出钱。不过一定要三代没有超过16岁的亲人的孩子才可以免费。”
这样可以防止有人故意把年幼的孩子丢给孤儿院抚养。同时也不再担心家族为了培养未来人才而刻意挑选好苗子培养。
总的来说是好事，尤其是让残疾孩子多了一条活路。
可听到这些话，展天瑞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
顾清霖也感觉到了展天瑞的情绪变化，但他只扫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他无暇顾及更多。
车开进弗里敦时，守门的人看到车里的展天瑞就立即放行，连下车体检都不需要。
顾清霖不喜欢这种特殊性。展天瑞能在弗里敦里刷脸通行，那他们的一举一动也会被其他人所关注。
胡木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天啊，大哥你为什么不用缴入城税？怎么做到的？”
展天瑞没有回答。
胡木心里疑惑，但没敢再问。
顾清霖却是清楚。展天瑞能免税，是尤鲨需要与展天瑞合作。瑞临商队就是一支十来人的队伍，生意不大，交的税不会多。尤鲨允许免税，更多是给展天瑞面子，并不会吃多大的亏。
汽车快要经过广场时，胡木着急道：“大哥，这里停下吧。我两个姐姐在这里。”
顾清霖将车停在路边。
胡木热情地跟他们道谢和挥别后，才小跑冲向广场的两人。
那是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Omega，一身的漆黑。两人手里举着牌子，一个牌子上写着“我们要团结”，另一个牌子上写着“我们能胜利”。
顾清霖无法从牌子理解出具体意思。但看胡木和两个Omega幸福交谈的模样，顾清霖便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是让人满足的。
顾清霖没有多逗留，确定胡木安全就轻踩油门离开。
胡木说起入城不需要交税的展天瑞，但转头时已经看不到车的轮廓了。
顾清霖回到展天瑞的家时，初秋她们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顾清霖看初秋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明白了事情并不顺利。
初秋靠坐在沙发上，说：“酒老板说没有。但他的表情转变很奇怪。”
“奇怪什么？”顾清霖问。
初秋打量着顾清霖，说：“他看到招娣过去时，脸上的表情还很热情的，还问了你在哪。可当我们说你没过去之后，老板他的表情就立即变了。”
“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很微妙的。”初秋寻找一个适合的词语。
“就是咱们女生的第六感，觉得他不对劲。”苏似繁一拍沙发扶手，愤愤不平地说。
初秋温柔点头，“就是不对劲。虽然老板他还是面带笑容，可那笑容一下就没那么真诚了。再然后就说酒没货了。”
如果没有这微妙的情绪转变，初秋她们也不会多想。可偏偏被她们所感觉到了。
“可退一万步说，那酒馆的老板等我过去，我又有什么利用价值？”顾清霖想不明白。利用他还不如利用展天瑞。
“谁知道呢。”初秋摇头。
“我们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啊。”何招娣苦思冥想。
“要不是想不出这事有什么利益，早就让霖霖去探一探。哪用得着在这里苦想。”苏似繁摔了之后，脑子就没那么好用，现在更是不如以前。
放以前，苏似锦一定会嘲讽姐姐的脑子本来就不好，想不出来很正常。
可每当他想起苏似繁后脑勺破裂，倒在血泊里的模样，苏似锦就浑身冰冷，微微发抖。
“那我明天亲自去一趟。”顾清霖也觉得与其苦想，不如实地走一遭。
不等何招娣和展天瑞开口，顾清霖就抢先发号施令，“队长你陪我去。”
想说的话被抢了先，展天瑞却是一阵愉快。
顾清霖愿意麻烦他，这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