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霖不信教, 但教会环境舒服，还能听孩童的歌声，也没有人逼迫他入教, 因此他闲来无事就会过来坐一坐。
有时候在发呆, 有时候会想事情。
但想什么都有, 有想怎么接近白暖阳, 也有翻找以前的光辉事迹。偶尔还会有感而发, 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因为即使他到了学校, 也无法融入学校的年轻群体。
他的灵魂似乎被瑞临商队同化, 变得无处可依。
有趣的是，教堂二十四小时开启。
顾清霖任何时候都能来。
教会的人员只有工作时间在。其他时间都是几个垃圾桶造型的智能机器维持治安。
顾清霖的空间异能可以瞬移，这大大方便了顾清霖的行动。他夜深睡不着的时候，会干脆来这里坐一会。
虽然经常有人在，但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只是来这里发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只是静静坐着。
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极轻，除了偶尔能听到一声绵长微重的叹气。像是要把这一生的惆怅都排出身体。
顾清霖对这里的人没有好奇心, 也不关心他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同样地, 他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搅他。
许微虽然是负责人, 但几次见面都在工作, 匆匆打个招呼就分开。
顾清霖确实想要拉进彼此距离。
进商队这么长时间，他很清楚什么叫上赶着不是买卖。
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出基地的异常。
一是为了完成许艾语的要求, 二是想弄明白唐辰尘和唐乡乡的怪异举动。
因此顾清霖需要接近白暖阳和许微这些有背景有身份的人。
但一个基地能长时间维持稳定，证明拥护基地的人非常多。而且连许艾语都找不到问题，顾清霖也不妄想自己随便一找就能找到。
偏生打听消息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跟他刚认识就不停问展天瑞的消息, 顾清霖也会跟这种人拉开距离。
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展天瑞几人的病需要治疗。他不能在这时候表露出对基地有异心。就算医生有医德，也难保没有小人故意使坏下绊子。
教堂只是他打发时间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这天顾清霖凌晨睡醒，又不想在没什么人的小别墅逗留，就瞬移去了教堂发呆。
他一直坐到快上学的时间，心里盘算着今天吃煎饼还是蒸包。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然看到了白暖阳一身白衣素服走进教堂里。
白暖阳穿着休闲连衣裙，但剪裁、材质和颜色都跟教会的工作服高度相似。只要看到这一身衣服，就能联想到教会的衣服。
顾清霖已经怀疑白暖阳和教会有关，只是不确定要不要这时候喊白暖阳。
大概是目光太灼热，白暖阳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和顾清霖四目相对。
疑惑的眼神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最后微微弯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暖阳露出兴奋神情。
顾清霖非常意外。他和白暖阳认识也一段时间了，可这是白暖阳对他最友善的一次。
虽然只过了短短的几秒，但顾清霖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几十句不同方式的回话。
但他最后选了一种拉开距离的方式。
顾清霖说：“没什么。随便过来坐一坐。我先去上学了。”
“好。”白暖阳想要挽留，却欲言又止。最后只露出一个微笑。
这笑容带着礼貌，可比学校里的所有表情都要友善。
等顾清霖离开，白暖阳去了监控室，调查里面的监控。
顾清霖的行踪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第一次来教会是独自前来。每一次都是静坐了一会儿就离开。来的这么多次，只和许微聊过一次。
无论看多少次，白暖阳依旧找不到顾清霖身上有任何可疑之处。
如果这是顾清霖装的，那装得太天衣无缝了。
*
回到学校。
顾清霖照常上课学习。
短发女坐到顾清霖身旁，左右没等到白暖阳来，像只来回捣腾的不倒翁。她掏出电子设备不停点，确定了什么消息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打开书本，认认真真看书。
顾清霖肯定短发女刚才没有跟白暖阳聊天，更像是使用了一种定位系统。
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没有管短发女的行为。
直到第二节课过半，白暖阳才来到教室。
白暖阳是好学生，即使迟到，老师也会给白暖阳找千百种理由。
白暖阳没有请假条，然而老师非但没有责怪白暖阳，反而体贴地让白暖阳先学习，假条等有空的时候再补就好。
虽然所有学生都是这个流程，但哪个老师会笑着脸说这些话呢？
顾清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周五快要结束时，白暖阳约他周末去湿地公园玩耍。
湿地公园在网上还很有名气。上面有不少网友分享的照片。宣传里也打出了疗养胜地的字样。
顾清霖想了想，说：“我可以带我的Alpha去吗？”
白暖阳迟疑。
短发女气得跳脚，“我们Omega的聚会，为什么要带Alpha。”
顾清霖没受对方情绪影响，说：“他在接受治疗。工作日没什么时间陪他。这里宣传对身体好。要是不方便，我跟你们分开去。”
他想带展天瑞外出活动一下。每天待在医院里总是不行的。
“好。”白暖阳松了口，“但你身上没有Alpha的气味。如果你想带他来，你们至少要建立临时标记的关系。”
Omega在Alpha面前是弱势的。
即使顾清霖说对方是自己的Alpha。可只要一天不标记，Alpha就有反悔的机会。
口头的承诺没用。只是她也不能让顾清霖为了一次出行就被永久标记。所以退了一步，只要一个临时标记。
顾清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临时标记。
“我得回去跟他商量一下。”顾清霖想起他没有两人的联系方式，为了避免尴尬，他说，“后天早上九点门口。要是过了时间，你们就别等我了。”
“好。”白暖阳确实没有给顾清霖联系方式。
短发女犹豫不决。
她认为该给联系方式，方便后续的联系。
她对顾清霖的感觉还是很不错。
但顾清霖这么快就和白暖阳熟悉起来。白暖阳又总是对顾清霖特别照顾，最近连笑容都多了。她也避免不了地吃了醋，觉得自己的好朋友被顾清霖抢走了。
顾清霖不知这些事情，即使知道也不会关心对方的情绪。
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短发女的全名。虽然他知道短发女的外号，但具体是笑笑、还是校校、或是孝孝，他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照常到了医院。
展天瑞比往日更病态了。顾清霖需要上学，很多治疗都是展天瑞单独进行。
但祝蜂和古阵海都会定期过来，给展天瑞、苏似繁、萧问诚几人的病历做一个分析。也会从病历抽几个问题出来，翻来覆去地问几个医生。
虽然这样做不能完全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顾清霖平日要跟白暖阳相处。等顾清霖来医院的时候，大部分医生都下班了，他也就无法了解治疗的过程。
他想过以此当话题和展天瑞聊天。可每次看展天瑞都虚弱得不想说话的样子，顾清霖不得不变成那个主动分享的人。
这一次去医院，他也是看到坐在窗边的展天瑞，眼帘半垂，像是犯困，又像发呆。
往日那种寒冰般的凌厉感少了很多。
此时的展天瑞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顾清霖的手不自觉放在了胸口上，但那里是平静的，可又像是有闷闷的痛感。
“来了。”展天瑞说。
他看顾清霖半天不说话，便主动开口。
“白暖阳请我们去湿地公园玩。那里挺好的。”顾清霖从空间拿出平板计算机，点亮屏幕。
“请你，还是请我们？”展天瑞询问。
顾清霖迅速反应过来。
他知道展天瑞在问什么，如实说：“请我一人去。那对病人疗养有好处，我开口带上你。”
“她能同意？”展天瑞不相信。
顾清霖没想到展天瑞连这都猜到了。他不太好意思地说：“有个小条件。你和我，得临时标记。”
他小心翼翼瞟了一眼展天瑞，发现对方神情复杂，那一双眼睛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但又停在嘴巴里。
顾清霖心中忐忑。
这态度，仿佛在说，他同意临时被标记跟世界八大奇迹一样不可思议。
展天瑞很想克制自己，但嘴角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别开脸，以免顾清霖发现端倪。
但顾清霖的内心也在经历巨震，没看到展天瑞面露喜色的样子。
“去吗？”顾清霖问。
“去。”展天瑞半点不带犹豫。
“约定时间在后天。明天再标记。”顾清霖给了自己一夜缓冲时间。
两人看了一会湿地公园的宣传，又聊了一些白暖阳的事情。一直待到晚上十点，顾清霖才离开。
回到小别墅，顾清霖就后悔了。无论是洗澡，还是睡觉，他满脑子都是明天要被展天瑞临时标记的事。
他不是第一次被标记，但心情忐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凌乱。大脑仿佛被一根勺子不停搅拌，他的思绪转个不停，怎么都静不下心。
早知这样，还不如当时就标记了。
事情总是越拖压力越大。
如果有脑子连睡觉都睡不好，是不是像当年那样无脑乱冲更好？
顾清霖还没想明白一件事，又生出另一个疑问。
最终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想要打破这种无止境的循环。
如同上了瘾一般，顾清霖又到了教会。
黑夜静谧深邃，教会灯光明亮。
光明驱散黑夜，也驱散顾清霖心中的烦恼。坐在长椅上，嗅闻着空气中浅淡的木香，顾清霖的大脑缓慢停下思考。
他闭上眼睛，在教会里放空思绪。
直到有人靠近，顾清霖迅速睁开眼，眼里清明像根本没有睡着，还闪过一丝冷芒。
看到站在身旁的是白暖阳，顾清霖才调整好表情，收敛起刚才的警惕。
“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家里睡觉？”白暖阳站在比较近的距离，微微俯视长椅上的顾清霖。
这种距离不会过度冒犯，但顾清霖又明确感受到了一种自上而下的压力感。
这一刻，他和白暖阳的地位就跟他们的姿势一样。
白暖阳俯视他，审视他，判断他是否可以成为她一方的盟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