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力车的时候, 顾清霖付款时有些迟疑。
两个孩子瘦骨嶙峋，小麦的肤色。他们用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顾清霖时，顾清霖都觉得自己残忍。
偏偏两小孩还很懂拿捏顾清霖的心理, 手放在肚子上, 似乎在提醒顾清霖, 他们现在很饿。
何招娣知道顾清霖心软, 她开口, “你们要不要在这等我们, 回去还是六枚晶核。不过等我们的时候可以给你们买两张大饼。”
两孩子连忙点头答应。
现在快中午, 正是热的时候，人少，愿意坐人力车的人就更少。与其在外面等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客人，不如在这等熟客回头。
何招娣说的大饼是类似于一种新疆烤馕的食物。一样是贴在馕坑的内壁，但材料没有烤馕那么多，用的也是变异植物。
位置就在菜市场的门口旁。
买烤馕的时候，还能看到店里的变异小麦。变异小麦被种在花盆里，晶核铺洒花盆的表面，一边吸收晶核, 一边促进麦粒的生长成熟。
待麦粒成熟之后, 变异小麦会弯身, 在带刮子的泥缸里将麦粒都刮下来。
待有一定数量后, 老板娘再将麦粒放入手摇脱壳机里摇动脱壳。
老板娘看到顾清霖来给两孩子买饼，还送了两杯免费的水。
即使弗里敦有湖, 但沙漠区域的水是永远都不够的。只是有水系异能者，还是比现代社会要资源充裕一些。
老板娘连连夸赞顾清霖好心，“你自己就带着个孩子，还给这俩巴郎子买饼, 真是个善良的Omega。”
顾清霖还纳闷自己哪里带着个孩子，就被何招娣轻轻踢了一脚小腿。
“买菜了。”踢完的何招娣一脸不爽地往菜市场里走。
顾清霖：“……”
何招娣看起来并没有很小，至少不像个孩子。
可来到弗里敦后。其他人都穿灰黄的破衣服，露出被晒黑的肤色，孩子也是成熟世故。而何招娣穿着粉嫩的外套，脸蛋而是白净的。三人站在一起对比，就显得何招娣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何招娣大概也习惯了，懒得解释自己的年纪。
弗里敦的菜市场在一个大的石屋里。里面有商铺，也有地摊。蔬菜、瓜果和肉都有。而且有植物异能者专门负责种植，菜都能种起来。不会因为四周是沙漠就大受影响。
至少有钱人不会。
只是价格吓人，蔬菜比其他基地高出三倍多。牛羊肉反倒便宜。可毕竟是肉，再低也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价格。
顾清霖空间里还有很多晶核，买起菜来也毫不吝啬，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吃不完可以放进初秋的空间里，初秋的空间没有时间流动，很适合保鲜食物。供应大队伍不够，可瑞临商队那十几人是绰绰有余了。
顾清霖疯狂购物的行为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人因为觉得顾清霖是Omega产生了一些想法，但看到顾清霖将物品装入空间里，是空间异能者后，那些念头暂时压了下来。
何招娣扫视四周时，也看到了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在意。
尤鲨现在断了腿，一定会选择和展天瑞合作。即使弗里敦有人突破五阶，那也不如展天瑞的五阶巅峰，两者差距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瑞临商队稍微高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清霖的空间本来就放了很多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货物，他买了半个小时就塞不进第三空间。
想起林部言，顾清霖又买了一些食物收到第二空间给林部言和变异爬山虎。
他和展天瑞的关系都没有多熟悉，跟林部言之间更是疏远些。平日买点吃的用的送进去，问问林部言需要什么，就是顾清霖的全部。
林部言也很习惯这种生活。至少现在林部言不会受人牵制，自己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这里好像挺多变异植物。”顾清霖已经瞧见了好几家店铺里都有变异植物。
一株喇叭花状的变异植物给摊位上的蔬菜喷水，增加鲜度。一盆金桔在门口左摇右摆，招揽客人。也有比较有用的藤蔓植物，能帮店主从高处拿取货物。
“弗里敦的安全系数没有其他基地那么高，只要不是疯狂害人的东西都能放入城里。”何招娣看到一个招牌，顿时眼前一亮，“那边有个酒馆。我听说弗里敦的酒有提升异能的效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走到酒馆。
开在菜市场旁边的酒馆更像是一家粮油料酒店。墙边上放着几个大酒坛，屋里屋外摆了几张木头桌椅。
这些桌椅都有些年头了，表面还有一些划痕。还有两张椅子断过腿，店主用相似高度的石头垫在底部，勉强使用着。客人坐在上面时而晃动几下，发出嘎吱声音。
但中年男人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晃着身体，摇着椅子，嘎吱嘎吱地跟对面的人聊天。
老板看到顾清霖和何招娣的穿着打扮，笑脸相迎，热情推荐起店里的酒。而且还强调不少酒都是用变异的动植物酿制，有增加异能提升速度的效果。
顾清霖看向何招娣，“买哪种？”
何招娣摊手，“我也没喝过。”
老板见两人有兴趣，赶忙道：“酒这东西越放越香，你们不喝可以转手卖出去。多得是人喜欢喝酒，你们亏不了的。不如每样都买一点尝尝，喜欢下次再来大量买。”
换成别的人，老板也不敢这样推荐。但在衣服耗损严重的弗里敦里，顾清霖和何招娣穿着没有补丁的柔软衣服，怎么看都是有钱人。
“那就每样来点。”顾清霖应声，并在内心将老板的话术记了下来。
学经商之后，他才发现察言观色有多难。
老板拿了几个竹筒，从墙边的大酒缸里勺出酒，灌入竹筒里。
“我刚想出了一个新笑话。”坐在酒馆里的中年男人提高声音，醉醺醺地说，“要是一觉醒来，丧尸都消失了怎么办？”
"你这什么烂笑话。"对面的酒鬼说，“不就是王老板破产，这烂笑话都多少年了。”
“胡、胡说，这是我刚想到的笑话。”中年男人打了个嗝。
对面的酒鬼也不管中年男人说什么，自顾自地道：“我可不想丧尸消失。现在出去杀两天丧尸就能赚够吃饭钱。要是没了丧尸，让我在城里干活，可比死了的在难受。”
顾清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丧尸的。
但是酒鬼的话有道理。
有丧尸，顾清霖能利用空间异能去破损的基地捞免费物资。
没丧尸，以他的口才怕是很难进低价货。
酒馆的老板将装满酒的竹筒递给顾清霖，赔笑道：“虽然酒的份量不多，但种类比较多，有十七种。这几款比较贵，抹去零头，两百枚二阶晶核怎么样？我都在竹筒上写好名字和功效了。”
二百枚二阶晶核，大概可以换两千枚一阶晶核，换算价格会根据丧尸难度略有波动。拉车的小孩得拉三百多个客人才能换这区区十七竹筒的酒。
只希望真如老板说的那样，有提升异能修炼速度的功效。
顾清霖干脆付了账，丢进空间里。
老板收了晶核，又连忙小声地问：“两位是来弗里敦游玩的吗？需要知道什么消息不？我可是弗里敦的万事通，两位要是有什么想玩的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找我。”
说话的时候，老板将拇指和食指中指来回摩擦，示意要钱的动作。
“我没什么想问的。”何招娣说。
顾清霖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要多少？”顾清霖先问好价格，生怕又要两百晶核。
顾清霖饿过肚子。他愿意多花钱买好吃的好喝的，但如果这些晶核只换几句消息，他是舍不得的。
老板看出了顾清霖的内心想法。黑布裹满全身的Omega带着一个细皮肉嫩的孩子，这分明没经历过什么战斗，不是什么有权势的人，问也只会问些小道消息。
老板微微弯腰，讨好道：“不贵不贵，最高也才五十颗晶核。还是问异能的事情才要这个价。”
顾清霖察觉到了老板的一点心机。老板只说晶核，可没说几阶的晶核。
“我想打听净化树，要多少？”顾清霖问。
“净化树？那是什么？”老板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一拍掌心，“这屁话到底是谁传的，说什么A区有净化树。真是放屁。那里面真有净化树，我们还在这干嘛，早就冲进去把树拔了，将这些要命的鬼丧尸都净化掉。”
“你的意思是，净化树是假消息？”顾清霖当即压低声音，“你不会是为了骗我晶核才这样说的吧？”
顾清霖说完才觉得自己逻辑不对。只有是净化树的事情是真的，老板才能收取高价。直接说是假消息，不就是自断财路。
顾清霖说对还好，这样说错了，反而激起了老板的纠正心理。
“没骗你，我用我的店来担保，净化树就是假消息。就算你去问一百个人，都会跟你说这是假的。”说起这样，老板就有点来气，“你也知道我们弗里敦是守着A区的第一道防线。A区走出来的丧尸都是靠我们弗里敦来清理。”
“知道。”顾清霖早在来弗里敦之前就听说过。
弗里敦能够自由，没有规则限制，不过就是弗里敦的位置太糟糕，城里除了一些十恶不赦之徒，就是无法离开的普通人。
弗里敦死亡率高，环境恶劣，滋生的罪犯太多。即使城主有心管理，也总是有人不顾规则地犯事。但在这样贫瘠的区域生活，连饭都吃不饱，谁又有心情管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而且丧尸来临，也要靠实力强的人迎击丧尸。
久而久之的，弗里敦变成了弗里敦，没有规则，以拳头决定地位。
“要是真有什么净化树，我们比谁都想要，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老板说。
回去的路上，何招娣脸色很不好。
下了人力车，走入院子，何招娣纳闷极了，“你说，那人故意散布净化树的消息引我们来，有什么意义呢？这里面没有什么可以获得的利益啊。”
“不知道。”顾清霖却是想起了逃命时被人拍了一巴掌的遭遇，“但有些人可能也不需要什么利益，就是单纯的恶心别人。”
“有点道理。”何招娣点头。
面对何招娣的肯定，顾清霖反而有些不确定了，“还是去问问队长吧。”
何招娣突然就笑了，猛地起跳，环住顾清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顾清霖的背上。
“小霖霖，你怎么越来越没自信了？”何招娣侧着脑袋，望着顾清霖。
顾清霖承受着何招娣的重量，缺发现何招娣没想象中重。他以为自己是Omega，体力会很差。
但他已经是四阶异能者了。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就是……”
话没说完，门被打开。
祝蜂穿着一条粉色花瓣围裙，光头戴着一顶报纸帽，手里拿着天花扫。
看到两人的姿势，祝蜂皱眉问：“你们干嘛呢？”
何招娣跳下来，笑着走进屋，“没什么，跟霖霖闹着玩。”
顾清霖无奈摇摇头。
屋里满了的人，许久不见的古阵海和萧问诚都回来了。古阵海还是以前的模样，微卷的发被扎成低马尾，休闲的衣服和有个性的运动鞋。
萧问诚则是和顾清霖一样，用黑色的布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一个Alpha将自己保护得这么严实，顾清霖感到奇怪，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萧问诚声音紧绷。
“没什么。”顾清霖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没礼貌，转身走开。
随即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萧问诚和古阵海两个人的位置太靠近了。虽然木沙发是双人位，并不是很大，可古阵海的姿势是单手张开搭在椅背上，那姿势就像是将萧问诚虚虚抱在怀里。
但沙发就这么点位置，两个人之间又保留一条空隙。处在一种兄弟友好又有点暧昧的姿势。
顾清霖走到木饭桌前。从空间里把今天买到的东西都拿出来。初秋留下足够的份量后，将剩下的收入空间里。
“怎么买这么多酒。”初秋开了一个竹筒，闻到里面的廉价酒后，眉头微皱。
何招娣三两句将事情描述出来，也说了净化树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初秋惊讶。
祝蜂将围裙解下，说：“繁锦姐弟调查了半个月，和你说的差不多。”
一个人不知道净化树，可能是误差。可如果住在弗里敦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净化树的存在，那他们查到的大概率是假消息。
“但我们也不是完全冲着净化树过来的，假消息也没关系吧。”初秋从空间里拿了个大的箱子出来，将装酒的竹筒放入箱中，“让老大弄点冰下来，冰镇起来好喝些。”
正说着，展天瑞从楼上走下来，冻了一栋厨房里的水，将冰弄碎后倒入箱子里。
祝蜂把角落里的西瓜也放进带冰的箱子里，“老大，似繁说了净化树的事情了吗？打算怎么样？我们还要不要进A区？还是只在这杀一杀丧尸？”
尤鲨断腿后，将展天瑞拉入阵营里。展天瑞虽然没加入弗里敦的想法，但柯彦他们已经敢对展天瑞试探性动手，展天瑞也不能完全无动于衷。
而且瑞临商队的人也知道，尤鲨对展天瑞也是想法各半，也默许了囚禁展天瑞的事情。
但稻丰基地的六阶丧尸在前，B区的五阶异能者伤亡在后，瑞临商队即使不加入，也要看起来像加入的样子。
他们没有选择去物生基地的林家，只因为那边仪器太多，一旦开打对林家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弗里敦就不一样了。这种石头破房子，以及几乎每年都有大大小小规模的丧尸潮，早就习惯了破坏。万一柯彦他们动手，弄坏建筑也不用心疼。
展天瑞拉开椅子坐下，“记得弗里敦的建立目的吗。”
顾清霖不知两件事的联系点在哪里？
“记得。”何招娣说，“弗里敦是阻挡A区和人类的第一道防线。只要守住弗里敦，就能让其他地方的人安居乐业。”
在见过各个基地的毁灭之后，弗里敦的理念简直像个笑话。
“按理说，弗里敦一直杀，丧尸总有杀完的一天。可弗里敦都这么多年了，A区的丧尸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几乎每年都能有丧尸潮。”苏似锦从楼上走下来，苏似繁走在他的身后。
苏似锦穿上了黑色的男装，但卷长头发还是扎成低双马尾，因为皮肤嫩白，看起来还是偏向女性。
苏似繁却是换上了宽松的连衣裙，头发刚好及肩，像个干练的女性。
“是啊。丧尸哪里的呢？”何招娣思考起来。
顾清霖想起了那个六阶丧尸，道：“稻丰基地看过的那空间系丧尸。”
“没错。”苏似繁打了个响指，可和以前比，她的动作文静了许多。
“就算丧尸通过空间传送转移丧尸，这和净化树的消息也没关系啊。”何招娣没想明白。
顾清霖也纳闷这两件事扯不到一起。
找净化树的人不会多。像他们几个这样的小队伍，对于庞大的丧尸潮而言是杯水车薪，补充不了多少人的。
“正好相反。两件事还真有关系。你们能猜到吗？”苏似繁笑着卖了个关子。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了吃午饭吧。”祝蜂在饭桌堆放的东西里翻出了一袋烤包子，塞了一个进嘴。他刚才打扫去了，没参与展天瑞三人的讨论。
“别这么着急嘛。”何招娣倒是想猜，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来。而且烤包子的香味引诱着她分心。
顾清霖隐隐捉到什么，说：“有人利用净化树的消息，让弗里敦的人觉得外人来A区是正常的。也能掩盖A区的丧尸一直没有减少，丧尸新鲜程度，还有衣服打扮不一样这些问题。”
“叮叮叮，答对答对，一百分。”苏似繁两手伸出，五指晃动，作撒花状。
苏似锦靠在墙边，双手怀抱，模样沉稳，“有人刻意散播假消息，给A区拖延时间。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需要被掩藏起来。”
只要大家觉得A区里面的丧尸还很多，就不敢轻易冲进去围剿A区。
“那我们还要去吗？”顾清霖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