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霖想说点什么, 最后没有开口。
他隐约知道薛喜儿的内心想法。在乎他的性命安全是有的，但更多是失去一切后想要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生命寄托。
薛喜儿的经历让她无法再回到曾经的生活。好不容易劝说自己适应了马远强那样的人渣，没过多久又被丧尸的来袭打破。如今薛喜儿孤身一人, 什么都没有, 既回不去曾经, 也不知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因此不自觉地把想法放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情绪顾清霖也有过。
在半山基地沦陷, 展天瑞救下他之后, 他把目标放在展天瑞身上。
不同的是, 他是男人, 他想成为展天瑞那样的男人，想要变强不再受曾经所受过的痛苦。
而薛喜儿只是想跟在顾清霖的身边，看顾清霖平安活着。就像知道自己的星光还在高高的天上。
顾清霖应该劝薛喜儿独立一点。这世界除了自己，没有谁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可残破的基地景象映入眼帘，顾清霖无力张口。
世界都这样了，还要人怎么样呢？
脆弱一点，捉着仅剩的一丝微光，有什么错呢。
能勉强活着，就够了。
薛喜儿不知顾清霖的心思, 她激动中带着几分讨好, 小心翼翼地说：“回来路上, 我、我觉醒了异能。是火系异能。虽然还很差劲, 没什么用。”
她展示般地伸出手，只见指尖处出现了一朵小火苗。那火苗不比打火机的火焰大。
顾清霖见多了高阶异能者的移山填海般的能耐, 突然看到这么弱的异能，还有些不适应。
但对上薛喜儿那发亮的双眼，顾清霖好像找到了一种不同的快乐。
即使不是世界顶峰，也比曾经的自己厉害, 就值得开心了。
他夸暂了薛喜儿一番。
得到偶像的称赞，薛喜儿欣喜至极，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但她没有光说自己的事情，反而夸起了顾清霖，将她在其他人那听到关于顾清霖的好话都转述给顾清霖听。
顾清霖静静听着。虽然都是流言蜚语，他没往心里去，可听到一些喜欢听的句子，还是难免地弯起嘴角。
远处，正坐下休息的展天瑞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人，往日冰冷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皱眉。
这两人关系似乎好得过分了。
孤萤视力好，又会唇语，大概知道两人在聊什么。
他随口道：“你伴侣还挺受女生欢迎。”
很多人都看不起Omega。即使Omega靠自己的本事走到较高的位置，还是会有人用别的心思去揣度，觉得Omega借了Alpha的光。
薛喜儿还是Beta。一个Beta能对Omega生出这样的崇拜，是极为少见的。
“说的什么呢。”展飞白连忙使眼色，“就算再怎么受欢迎，顾清霖还是喜欢Alpha。”
展天瑞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展飞白，只是两腿已经迈向顾清霖。
看到来人，顾清霖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老大。”
“展队长。”薛喜儿对上展天瑞那冷漠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冷颤。
顾清霖没察觉薛喜儿的变化。他问：“怎么？”
在他的想法里，展天瑞没事不会主动找他。展天瑞就是一个不会闲聊的人。
展天瑞扫了一眼薛喜儿，才说：“找火刀的库存。”
顾清霖想到上一次初秋从火刀的私库里拿了二十多筐晶核，眼睛当即发亮。火刀已经死了，他的东西就是先到先得。即使柯彦他们最后清点火刀的物品，发现东西不够，也不可能找他们吐出来。
“我现在去。”顾清霖转身跟薛喜儿简单说了一声，立即瞬移离开。
剩下薛喜儿和展天瑞两人，薛喜儿感觉空气中的无形压力更强了。但她两手交握，鼓起勇气，说：“展队长，我想加入瑞临商队。”
原本就凝滞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又冷了几分。
薛喜儿怕自己没勇气说第二次，干脆闭了眼，一口气把心里所以话都说了，“我觉醒了火系异能，虽然才一阶，但只要能够加入队伍，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做。我会努力变得更强，一定不会拖累……如果我拖累，就把我丢下。请给我这个机会。”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拒绝的答案，不想展天瑞说：“祝蜂负责收人。”
没等薛喜儿反应，展天瑞就转身离开。
薛喜儿不由泄气。她没想到展天瑞身为队长，连收个人的权力都没有。但总归没有拒绝，她只好去找祝蜂。祝蜂虽然长得凶，但似乎比展天瑞好说话。
火刀的私库很好找。在火刀盟总部的七楼转了半圈，顾清霖就发现了一道暗门，空间瞬移进去，看到了好几箱晶核。
距离上一次也就隔了半年时间而已，火刀又敛一批晶核。这次不多，只有上次的三分之一的数量，而且等阶也低。
但其中有一颗五阶晶核，足以抵上之前的所以晶核。
只可惜这枚五阶晶核是火系的，瑞临商队暂时没有火系异能者。
再想到火刀是个四阶异能者，大概是火刀为了冲击五阶，特意花了大价钱弄了一颗五阶火系晶核回来。可惜火刀已经死了，享受不到这颗晶核。
而且死得特别的憋屈，只是六阶空间系丧尸的一个异能，就让火刀尸骨无存。
顾清霖把所有晶核的收进空间里，就连火刀的藏品都没放过。他还收了几把好刀。虽然没有展天瑞给的那把好，但武器不缺销路。
还有不少草药，到时候拿给林部言研究一下。
搜刮火刀私库的兴奋感没有维持太久，再看到稻丰基地的狼藉，俯视一楼练武场上密密麻麻的坟墓，顾清霖便没了收获的兴奋。
半山基地被丧尸围城，他只有自己也会死亡的恐惧，忙着逃跑。
固牢基地沦陷，他满心都是自己能够出任务救人的紧张和兴奋。
可稻丰基地的感觉全然不同。他有股说不出的悲哀感。即使他对稻丰基地没有多少好感，谴责火刀的行为。但他并不想用稻丰基地的沦陷，火刀的死亡，一条条生命的离去来抹平对稻丰基地的负面感受。
坟墓前，一抹粉色身影格外亮眼。
顾清霖用望远镜看向粉色，竟然是何招娣。
何招娣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粉色的裙子格外好看。但她静静站在一座坟墓前，一动不动。
顾清霖瞬移到一楼，走向何招娣。
坟墓上写的竟然是写着何珍珍的名字，隔壁则是何珍珍的母亲。
自何珍珍的母亲死后就没看到何珍珍，但跟着柯彦离开的人不多，何珍珍的死是几乎可以肯定的。
顾清霖认为何招娣对这母女没多少感情，只是这解释不通何招娣站在这里。可要说有感情，那该穿一身白衣，而不是粉色衣服。
顾清霖没有说话，何招娣却先开了口，“不用安慰我。我一直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
顾清霖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何招娣在说，何珍珍母女的死亡早晚的事情。
“不止她们，还有我。”何招娣抬头看向顾清霖，“人太容易死了。”
顾清霖突然就理解何招娣为何一直忍着何珍珍母女在面前蹦跶。
因为在末世，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顾清霖不认为何招娣的想法是对的，因为对方随时会死就步步退让，那不能因为自己随时也会离世就无所顾忌，不管他人感受？两者都是极端思想。
但站在何珍珍母女的坟墓前，他不好说些什么。
“你是Omega就好了。”何招娣故作失望地叹气。
“我不是吗？”顾清霖倒希望自己是个Alpha。
何招娣笑着说：“如果你是香香软软的Omega，现在一定会温柔抱着我，安慰我，像母亲那样轻轻抚摸我的背脊，哄着我说还有你在。”
顾清霖皱眉看着何招娣，不知这些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对。他用男子的视角去看何招娣，自然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换成初秋那种温柔的女子，应该就像何招娣说的那样做了吧。
顾清霖最后都没有抱何招娣，他觉得他和何招娣不该有那样的肢体接触。
不管怎么说，他是男，何招娣是女。他是Omega，何招娣是Beta。他无法做出看似安慰，但实际上会占便宜的行为。
何招娣也没有多伤心难过。
毕竟何珍珍母女没了，对她来说是少了一份麻烦。
回去的路上，顾清霖一直在想何招娣的话，并且代入了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做。
展天瑞那种冰疙瘩估计连安慰都没有，就木头一样站着。
祝蜂好一些，会安慰何招娣，只是以说教的形式，说话往往站在整支队伍的角度。
古阵海那样的人看着温柔，但毕竟有洁癖，待人接物都有距离感。即使温声细语地劝说几句，也是点到即止。
唐辰尘就是个糙爷们，只会叫何招娣吃东西。
苏似锦会温柔地关心，可他骨子里就是个女性，不能作数。
怎么细数下来，顾清霖才发现自己的表现一直过于直男了。一点都不像个Omega。
不对，他为什么要想自己像不像个Omega呢？
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有问题啊。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只见展天瑞朝他走来，给他递了一个滚烫的烤红薯。
红薯散发诱人香气，顾清霖当即就饿了。
“哪弄来的？”顾清霖感觉挺有意思。他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有心情烤红薯。
“东区一个库存被烧。一吨多，剩三斤。”展天瑞语气平静。
这红薯就是那三斤中的其中一个。而在红薯的不远处，还有几具被丧尸啃咬剩一半的尸体。
顾清霖把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展天瑞。
他举着半个红薯，对展天瑞说，“那就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吧。”
展天瑞看到顾清霖眼底的哀伤，但人能做的事情太少，除了感谢还活着的此时此刻，他们别无他法。
“感谢。”
咬一口红薯，粉糯的口感，清淡的甜味，落入腹部后消散了饥饿感，有股说不出的幸福。
断壁残垣中，泥泞潮湿，种子破壳而出，绿色点缀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