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几次一打就接通不同, 这次响了五六分钟，许艾语都没有接听。
许艾语给他的通讯器有些特殊，不会无应答就自动挂电话。只要顾清霖这边不挂断, 许艾语那边就一直处在等待接听的状态。
顾清霖习惯性地等电话出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顾清霖才意识到这通讯器不会停止。
这么久时间不接听, 大概是许艾语没空吧？
顾清霖纠结该不该挂断时, 许艾语竟然接听了。
这次不一样, 竟然是许艾语先说话。
许艾语的声音非常虚弱, 她发出轻轻的一声, “嗯。”
“你生病了？抱歉，打扰到你了。”顾清霖非常尴尬，他就该早一点挂断的。
“没生病。”
顾清霖刚想放松，就听到许艾语用轻若微风的声音说，“我快死了。”
顾清霖无法分辨许艾语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许艾语的声音里分明是带着笑的，有着终于解脱的轻松，唯独没有因为死亡而感到痛苦。
他感觉不妙。
“你在哪？”顾清霖下意识问。
“你要来找我吗？”许艾语轻声说。
顾清霖理性地觉得他不可能到北一基地救许艾语。但许艾语都能瞒过所有人出现在B区，说不准许艾语有什么办法悄无声息地来到A区。
如果许艾语在A区，顾清霖用瞬移能力是完全能到达, 说不定就能救助许艾语。
“你在哪？我该怎么找你？”顾清霖问。
“真没想到, 最后一面居然是你。”许艾语又轻笑了一声。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顾清霖着急。他可不想对方死在通话过程里。
“去找许微, 她知道。”许艾语说完就挂断了通讯。
顾清霖心里着急, 该说的话许艾语是一句都不说。
但转念一想，万一将这事告知许微之后, 就不需要他救许艾语了呢。瞬移能力又不止他一个人拥有。
即使再紧急，顾清霖在出发前先找到展天瑞，将展天瑞放进空间里。
当时几个人在饭桌上收集网络资料，苏似繁嗦着棒棒糖笑着说, “队长是个可爱的小粘人精，一刻都离不开老大。”
“感情真好。浪漫哦。”萧问诚也跟着揶揄。
林部言丧尸祝福：“早生贵子。”
顾清霖：“……”
顾清霖懒得理这几个人，跟他们说一声去找许微之后，瞬移离开。
等顾清霖消失，几人脸色当即有了变化。
“这可怎么办啊。”苏似繁双手捧脸，一脸沮丧，“霖霖这么舍不得老大，以后老大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敢细想下去。
“任何事都是双刃剑。有好自然有坏。”萧问诚内心也同样沉重。
他们当初赞同展天瑞暂不标记顾清霖，就是希望顾清霖和展天瑞能生出真正的感情。哪怕不是爱情，有兄弟情谊总也是好的。
但看着展天瑞一天天病弱，顾清霖如此不离不弃的样子。他们心中天平又忍不住有了倾斜。
万一展天瑞有三长两短，早已失去亲人的顾清霖又该如何活下去？
他们愿意将瑞临商队的队长位置给顾清霖，也是希望顾清霖能多一份事业作为支撑。
许艾语让顾清霖找许微自然是有道理的。毕竟在研究所发送实习邀请前，顾清霖处处碰壁，没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
顾清霖瞬移到教会。
许微没在教会里，但让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通知，许微很快就出现。
许微得知许艾语出事之后，立即转身离开，似乎是去确定许艾语的情况。过了三分钟之后，许微快步走回来，说了一句“跟我走”就带顾清霖到了教会的最底层。
“接下来看到的所有，不要对外说。”许微强调。
顾清霖点头答应。
许微没让他做什么保证，像是他说什么，许微就相信什么。
教会最底层有一个地下库。无数根承重柱林立，只有电梯前的一行灯光亮着。两侧很黑暗，仿佛看不到尽头，显得阴深诡谲。
顾清霖用空间异能感应周围环境，位置倒是不大。他猜测地下库只是和教会的建筑面积差不多大小。
快要走到教会的尽头，顾清霖才看到一台大型仪器。
仪器连接了无数条来自地下的电线，最中间的位置是可以供三四十人站立的金属平台。金属平台的左右两侧有像扫描仪一样的大型仪器。后现代的风格，但整个造型使顾清霖想到门。
只是这门和传统意义的门完全不同，像一道倒立的拱门。
时间不多，许微确认了许艾语的位置，启动仪器之后，带着顾清霖站到平台上。
顾清霖只看到平台的地面开始发光，光芒逐渐延伸到平台两侧，光逐渐形成了一个球体。球体颜色逐渐变深，像有什么吸走了光，成为了一个黑洞。
黑洞吞噬顾清霖和许微两人。没有了光，视线也被剥夺，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顾清霖意识到这是什么时，他的身体已经失重。四肢无力地在空茫中滑动，被什么东西扯着移动。
风呼啸的声音往耳朵里灌。
许微拉着他离开了无光的黑暗，眼前不再是教会的地下室，而是一片聚集无数丧尸的废弃基地。
凌冽的风吹得耳朵生疼。彻骨的寒意自四肢进入心脏，虽然没有下雪，但跟身处冰窖没多少区别。
那台大型仪器果然是瞬间移动的装置，能让人瞬间移动到不同的地方。
此时，他和许微站在破旧三层房屋的顶楼。
今天天气很差，乌云密布，云层滚动中带着丝丝闪电，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广阔的天空，林立的房屋，顾清霖却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他像是长期待在笼子里的小鸟，在不经意间逃出了安全的牢笼。
顾清霖长期生活在桃园那种偏热的环境里，被风这么吹，身体再好也受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自由的畅快感迅速转变成了天寒地冻的难受。
想念温暖的别墅，松软的床，无限的食物，端茶递水的机器人。
顾清霖一边想，一边从空间扯了两件衣服出来，自己穿一件，另一件给了许微。
许微接受顾清霖的好意，虽然在白大褂外套一件纯色棉服有些不伦不类。但穿上后确实暖和不少。
“走吧。”许微从楼梯口往下走。
房屋显然是被幸存者搜刮过，连门板都被拆了。
许艾语的距离非常近，只走了一层，就能从破烂的门框看到屋中的许艾语。
许艾语躺靠在一张大型沙发床上。沙发床干净又松软，与残破的建筑格格不入。
可顾清霖分明记得许艾语是精神异能者。或许之前还有空间异能者在这里，为许艾语拿出一张沙发床休息。
但顾清霖扫描过建筑，除了许艾语，他可以肯定没有其他活人。
太奇怪了。
从看到那台瞬间移动装置开始，顾清霖的大脑就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久久不敢确定。
“许家主。”许微看到许艾语的模样，心疼得小跑上前。
许艾语的外貌和上一次看几乎没有区别，穿着一看就昂贵的衣服，动作优雅贵气。只是她的动作变得虚弱无力，像是行将就木的死人。
许微扑通一声，跪在沙发床的旁边，双手捧着许艾语的手，如最虔诚的信徒。
“您怎么样？身体没事吧？”许微眼中含有泪光。
许艾语没有回答许微的问题，反而移动视线，看向顾清霖。
顾清霖还站在原地，被许艾语的视线看着，他感到了一阵阵的不舒服。
他将这种不舒服归结于对死亡的恐惧。
“你来了。”许艾语主动开口，视线看着顾清霖。
许微一直留意许艾语，哪能不知道许艾语在跟顾清霖说话。她将脸贴在许艾语的手背上，看向顾清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嫉妒。
“你没事吧。”顾清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重复许微说过的话。
“人总会有几次想要放弃生命的冲动。”许艾语声音很轻，“但看到你，我心脏涌起力量，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许微听到，差点就要哭出来。刚才对顾清霖的嫉妒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对许艾语的眷恋和哀伤。
顾清霖也是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一幕和教堂里的油画竟然有几分神似。
看起来就昂贵的沙发床和周围的废墟形成对比。衣服干净雪白的两人和灰扑扑的建筑对比。
许艾语是神，许微就是那虔诚的信徒。
顾清霖没有说话的时间，许艾语服下一管绿色的液体。那苍白的脸色没有变化，但整个人透出来的精气神似乎提了一个档次。
像从行将就木变成了病弱扶风。
顾清霖以为事情会就此结束，但他听到远处传来枪的声音。
哒哒哒。
期间有男人高声大吼，如死亡前的最后咆哮。
顾清霖在桃园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听到这样的声音，当时提高警惕，但又仿若隔世。
顾清霖愣了一下，才使用异能，快步走向洞开的无玻璃窗户。
虽然有同高度的房屋阻挡视线，但他能看到楼下的丧尸朝着声音方向移动。远处有阵阵黑烟徐徐上升，似乎燃烧着什么。
“那是你的手下吗？要去帮他们吗？”顾清霖回头，问许艾语。
只是看到屋中的安静的两人，顾清霖又感觉到了一阵不适。
大概是许艾语的肤色太苍白了，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许艾语才是邪恶的首脑，是他的敌人。
许艾语安静看了顾清霖片刻，然后才缓慢地说，“不是。”
许微明明是和顾清霖一起来的，却很了解现下的情况。
许微道：“那些人想来杀许家主。”
下意识地，顾清霖开始将这件事合理化，“他们想要抢夺许家的财产？那可不太好。”
许艾语没有反驳。
许微只是飞快地瞟了一眼顾清霖，有一丝藏不住的轻蔑。
顾清霖无法解释自己的感受。
好像比起在这安静的楼层里，他更适合待在那浴血奋战的人群里。
虽然感觉自己和许艾语不会是同伙，但是他并不想跟那些男人一起杀许艾语。所以即使他双脚发麻想要离开，还是忍住了，没有移动。
“许家主，好些了吗？”许微双手捧着许艾语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恭敬地问。
“好多了。谢谢你。”许艾语就着许微的搀扶，缓慢起来。
顾清霖看着两人，不知自己来这做什么。
许艾语不需要他送药，也不需要他帮忙杀丧尸。他也不想靠近有些奇怪的许艾语。
顾清霖站在原地，就一直站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玻璃破裂，发出乒里乓啷的声音。楼下的丧尸更加兴奋，嗷嗷地狂叫，不要命地朝着爆炸源头奔去。
顾清霖所在的楼层也感受到了微微的震感。
心里感觉更不好，他想回桃园了。
但许微不回去，他自己没办法回去。他不会使用那个瞬间移动的仪器。他连身处哪个基地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使用空间异能回去。
万一相隔的距离很远呢。与其自己摸索回去，倒不如等许微带他回去。
瞧见许微那虔诚伺候许艾语的模样，顾清霖可以肯定，不到许艾语打发许微离开，许微只会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许艾语。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战斗的声音减小，似乎一切已成定局。
许微却说：“这些人真是不死心。”
顾清霖还没理解许微的这句话，他的空间异能就察觉到了空间有扭曲。
下一瞬，危险的空间刃突然凝聚出现，直直攻向许艾语。
但顾清霖也站在空间刃的攻击路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