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恨过。”
顾清霖回答迅速, 没有一丝犹豫。
许艾语没追问，只是静静打量顾清霖。既没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顾清霖任由对方打量。
他没有忽略许艾语刚才没有反驳他的话。这等同默认那群异能者里面确实有许艾语的仇人。
既然有仇人, 也就能合理推测出许艾语在这里的理由了。
许艾语来到这里, 想要亲眼见证自己仇人的死亡。
顾清霖甚至可以猜测许艾语设了一个圈套, 让许艾语的仇人来和六阶丧尸战斗。
前不久许艾语说的那些不想活的丧气话语, 大概是许艾语将要完成报仇, 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虽然许艾语说自己不想活, 但顾清霖不认为许艾语有付诸行动的决心。
因为他和许艾语见面之后, 许艾语对他仍旧有提防。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决心想死的人怎么可能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分明许艾语不想死了，想再次藏底牌。
窗外传来激烈的战斗声，每一秒都有人死去。
顾清霖呼吸平缓，凝望许艾语，他感受到许艾语视线透出的压迫感。
凝望间，他免不了又一次观察许艾语，想要找出许艾语的怪异之处。
虽然只看过两次, 但许艾语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 即使身在满是丧尸的地方, 许艾语也能享受到国王般的待遇。
许艾语的皮肤白得没有血色, 身体总是被大面积的布料包裹，双手戴着手套。衣着简单干净, 料子却是肉眼可见的贵。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无不透露出她身为端庄典雅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这种过度驯化，让许艾语像个极为精致的蜡人, 反而失了真实。
就连大部分人无法避免的腰腹处的衣服皱褶，许艾语都能做到平整贴身。
视线随着思绪落在许艾语的腹部位置。
突然间，顾清霖反应过来。
他终于知道许艾语哪里不对劲了。
他不自然地多眨了一下眼，连忙移开落在许艾语胸腹的目光。
顾清霖连忙开口，以免许艾语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顾清霖说：“你绝对不会害我。如果你要害我，不会让我去A区。”
“是吗？”许艾语反问，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顾清霖心里忐忑。
他已经看出来了，许艾语没有对他下狠手的想法。
只是他同样也发现了许艾语没有呼吸这一事实。
顾清霖依照许艾语不会杀他的答案反过来寻找理由。
他说：“你有那么多个基地，没必要在桃园动手。你还有足够的人手和人脉。你跟尤鲨、柯彦他们也认识。想要对展天瑞下手的人有那么多，你随便和谁合作，利用柯彦当刀，自己就能很好地隐身。”
见许艾语不为所动，顾清霖说得更夸张。
“以这世界对Omega的歧视，就是把五阶异能者都怀疑个遍，都不会觉得一个Omega能设这么大的局来陷害一个人。”
顾清霖这夸张话让许微立即直起身来，脸上不悦。
任何事情上升到性别层次，那火气当真是压都压不下去。
许艾语没有太明显的动作和表情，但眼帘微微下压，让眼底阴影更暗。显然，她也生气，只是她知道顾清霖在故意挑起她的情绪。
顾清霖没想到两人这么沉得住气，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两人还只是生气，却没有反驳他。
但也没错。
反驳观点是最没用意义的。
和能够出言挑衅的Alpha不同，Omega长期受多方面的压迫。Omega想要挣脱Alpha的禁锢，就得学会沉默，在适当的时候一招必杀。
一旦让Alpha有反扑的机会，Omega就会落于下风。Omega不仅输了体力，还会输了舆论。
只是一个Alpha能被杀死，思想却不行。基地重Alpha，就连桃园也隐隐有Alpha更优秀的思想。
“当然，我也是Omega。我很清楚Omega在末世会遭遇哪些不公。”顾清霖表达自己的立场，缓解两人的情绪。
“我不仅不恨许家主，还相信许家主。”
“我相信许家主不会害我，也是肯定了许家主你的实力和地位。”
顾清霖又一次强调，“许家主要害我不需要这么麻烦，你要害我就不会找我，不需要给我联络的方式，更不会让我知道桃园的存在。”
顾清霖说着，从空间里掏出一迭数据，用打火机将数据点燃。
火焰吞噬雪白，黑色的文字在火光中晕开，变成完全的黑灰。
火焰将要烧到手指时，顾清霖往旁边的地上一丢，火焰落在地上，灰黑色四散，在空中飘飘荡荡后又缓慢下落。
“这些是瑞临商队收集到的资料。废了我们好多时间。现在想想，许家主这么厉害，哪需要我们没日没夜地收集数据。”
“是我太自作聪明了。以我自己的角度来猜测许家主的需求。”
顾清霖重新看向许艾语，“我们现在来谈谈许家主想要的吧。”
“你想要的是什么？”顾清霖认真问。
“就算是自作聪明，你还是聪明的。”许艾语这时候笑了，微笑优雅得体。这笑容比以往所有微笑都真诚，只是仍然给人以一种怪异感。
顾清霖曾经以为许艾语出身上流家族，又作为Omega被培养礼仪，所以言行一板一眼，像只扯线木偶。
现在他才明白，许艾语确实在表演动作。但这份表演不是礼仪规训，而是许艾语与活人不同。
笑看似简单，却是一项复杂的动作，需要多达53块肌肉配合。在笑的过程中，肺部会呼吸，喉咙会发出声音，四肢也会因为喜悦不自觉地做出动作。笑是一个活跃而充满生命力的过程。
但丧尸不需要呼吸，要表演呼吸。
许艾语可能是认为他粗心大意不会发现，也可能是心情低落没有表演的想法。
只是顾清霖想不明白。如果许艾语是丧尸，为什么许艾语的身体有这么浓郁混杂的生命力？
如果不是这一层生命力，还有许艾语顺畅的沟通能力，顾清霖不会被蒙骗这么久。
许艾语手指摸索着沙发，说：“烧资料是为了打破主顾的上下关系，你希望用平等的身份跟我谈合作，对吗？”
“你还夸我聪明，许家主比我聪明多了。”顾清霖笑着回答。
他烧数据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不仅这样，他还能用烧数据来试探自己在两人心中的价值，能从许艾语和许微两人的表情变化观察两人想法。
许艾语的表情看不出深浅，但许微还是有一点显露。
许微明显在他烧资料时惊了一下，随后因为看到资料上的标题放松下来。
许微很清楚这份数据的内容是什么。
瑞临商队一直活在监视下，一举一动都被许微了解清楚。
但同时，顾清霖也确定了，瑞临商队里确实拥有具有合作价值的数据。并且那份具有价值的数据可以作为跟许微等人谈判的筹码。
顾清霖根本不需要猜测，他可以肯定价值来源是林部言。
毕竟林部言是小有名气的研究员，也是一只拥有自我意识，能自我行动的六阶丧尸。
顾清霖想，像林部言这样能像活人一样思考的丧尸是少数。否则许艾语可以大量培养六阶丧尸出来，打造属于自己的丧尸帝国。许艾语可是精神系异能者，也是能操控丧尸的第一人。
清楚自己手里有底牌，顾清霖的心也不慌了。
顾清霖问：“许家主，别绕圈子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想活了。”许艾语突然肯定顾清霖的话，“我想将我的所有都送给你，希望你能帮我完成我的心愿。”
“你说的所有是指什么？”顾清霖问。
“地位，金钱，所有手下，包括许微，以后都交由你来管理。怎么样？”许艾语问。
这现在是临时生出的想法。顾清霖第一时间看向许微，果然看到许微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是在察觉到顾清霖的目光之后，连忙装作镇定。
但许微的瞳孔不自觉地颤动，眉头努力不收拢，但还是形成了微微隆起的弧度。
这实在是一个拙劣的谎言，太容易被拆穿。
“我不信。”顾清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直接拆穿。但话说了一半，他又换到了许艾语的立场，“这是你辛辛苦苦攒来的。你该好好珍惜。”
顾清霖的话勾起了许艾语的回忆。
顾清霖说得没错。她的一切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攒起来了。别人以为她凭借血脉轻易坐上许家主的位置，可一个Omega想要从家族争斗里坐稳，又付出了多少心血。
这其中付出多得让许艾语都为自己感到心酸。本想试探顾清霖几句的许艾语一下就失了力气。
许艾语摆烂般说：“除了这理由，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乍一听没什么问题。
顾清霖和许艾语确实没有很直接的利益联系。许艾语虽然想邀请顾清霖加入许家，但到底有展天瑞这一层关系在。
万一展天瑞失去Omega后发疯，对许家做出什么事情。许艾语不想承担这样的损失。
但顾清霖清楚自己的异能情况，也意识到了许艾语的丧尸体质。所以他能猜到一部分答案。
“许家主想不到，我倒是想到了一个。”顾清霖说，“许家主看上我的异能了。”
许艾语黛眉微抬，重新审视顾清霖。
顾清霖则是走向许艾语，在许微的警惕下牵起许艾语的另一只手，给许艾语输送生命异能。
“你要的是这样，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