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装修倒不算难。
如果想要隐藏空间的位置, 也只是需要将工人的眼睛蒙住，再把人带进空间里就好。
可现在丧尸潮逐渐靠近弗里敦，弗里敦按照惯例给出很高的悬赏, 鼓励大家外出击杀丧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点能力的人都更愿意出城猎杀丧尸。没本事的人也为了挣一个面子而加入一些安全性较高的猎尸队。
城里能干活的人大量减少, 也就提高了各行各业的价格。
顾清霖问了两家做装修的店铺, 不仅价格开得非常高, 而且完工时间无法保证。因为他们的师傅都出去猎杀丧尸了, 只剩下几个半大学徒能干活。这几个学徒都是得边干活边学习的状态。
但看店的老头也表示, 只要晶核给够, 当天就能把师傅叫回来上工。
没和薄坪洲聊之前，顾清霖无所谓价格多少，反正都是捡来的晶核，大手大脚地花也不可惜。
但和薄坪洲聊完，顾清霖对钱有了一个概念，知道瑞临商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般钱多得随便花，而是全靠薄坪洲计算节省出来之后，顾清霖就很想节省下一些不必要的开销。
因此这时候，顾清霖想到孤儿院。
空间装修没什么活, 也就刷漆, 布线, 装灯, 再放点家具。弗里敦的小孩都能拉车了，做装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肯定孤儿院不会花钱找外人去装修, 孤儿院里肯定有会装修的孩子。只是他不确定那些会装修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装修师傅那般外出猎杀丧尸。
顾清霖一路开车到孤儿院。
他以为胡木等成年人会接任务后早早出去，然而顾清霖到的时候，孤儿院的院子里满满的都是人。
隔着栅栏，二十多个Omega顶着烈日围成一团, 有两人正大声说着什么，但顾清霖在车里，听不清楚。
看到有汽车靠近，孤儿院里的人都住了嘴，齐齐看向车子，眼里带着敌意。
胡木最先认出车，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他立即吩咐人打开孤儿院的院门，让顾清霖的车开入孤儿院内。
胡木知道顾清霖怕晒，一路引着顾清霖到了阴影下，又请顾清霖进了屋内。
“会长怎么来了？”胡木说着，抬手示意旁边的人去倒水。
身旁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一个Omega已经端着茶水过来了。
顾清霖记得这个Omega，是一个叫粒粒的女孩。
“谢谢。”顾清霖双手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他并不渴，只是喝一个礼貌。
一个小孩知道顾清霖是她们的会长后，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果冻，放到桌上。做完之后，她就害羞地躲到了胡木的身后。
胡木揉揉小孩的脑袋，说：“会长，她是小鸭，她做饭手艺挺好的。”
“我记得。”顾清霖笑着点头，“上次你送过小鸭做的食物。”
具体是什么食物他都忘记了。味道还不错，可对于他这种天天吃初秋做的食物的人来说，小鸭做的食物还是差一点。
他记得小鸭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好奇弗里敦这种地方居然会有人用鸭子来起名。鸭子适合养在有水的地方，可弗里敦很缺水。
但后来想到尤鲨这个名字，小鸭这名字也没多奇怪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会长记住，小鸭非常激动。虽然她的表现方式不过是把脸藏到胡木的身后，但生命力比以往都要旺盛。
顾清霖瞧见小鸭瘦瘦小小的模样，有些心软。但他很清楚他只是透过小鸭的惨境看到刚穿越过来时的自己而已。
一个谁都能左右他性命的弱者。
顾清霖把来意说了。开价和装修店问来的价格一样，但要求两天内完工。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占了一点便宜。毕竟装修老板那边无法保证完工时间。
胡木问清楚需要装修的房间大小之后，立即答应下来。但他也表示，“不用这么多晶核，只要一半价格就够了。按以前的市价来。”
顾清霖连忙拒绝，“多不好意思。你们出去杀丧尸都不止赚这么点。”
众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怎么了？”顾清霖问。
胡木没有让顾清霖帮忙的想法，所以他只是含糊地说：“尤鲨走了。新上任的那个说外面不安全……城里也挺多商机的，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做城里的生意。”
顾清霖没想到尤鲨这种管理竟然算对Omega比较好的一个。
如今换临时城主，Omega的待遇反而变得更差。
但顾清霖只能在弗里敦里再待三天时间，即使有心也管不了他们。
顾清霖调整了一下表情，带上一点礼貌的笑容，说：“那正好，我们队伍过几天也要出发去杀丧尸，我想趁着现在清理一下空间里的货物。你们要是不忙，可以帮我把货卖了。我给你们算抽成。”
几个孩子当即双眼发亮。卖货是最适合她们的工作。
胡木则是拒绝，“会长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我们怎么能收抽成呢。我们”
几个年纪稍长的点头，表示不能收。
但孩子的表情明显地失落下来。还有人欲言又止，频频看向胡木，最后被一旁的人扯了扯衣服。
顾清霖扫视众人，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然而他的思想飘远。
他想到展天瑞在半山基地时选Omega的场面。当时展天瑞吃着早餐，听Omega自荐，大概和他现在相差无几吧？
不管面前的人在说什么，都能从表情清楚每个人的心中所想。
而这些人叫他会长，有求于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明明没有努力做什么，但似乎突然之间就非常接近展天瑞。
即使胡木这些人和祝蜂他们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一个祝蜂就足够碾压孤儿院里所有人。可顾清霖就是萌生出了一种“展天瑞也没多了不起”的念头。
“会长？”胡木察觉顾清霖走神，小心提醒。
“嗯。”顾清霖应了一声，他也不在意胡木刚才说了什么，因为他做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对胡木有损失。
“先找个位置放货吧。”顾清霖说。
“就放这里吧。”胡木示意大家分散，空出位置。他向顾清霖解释，“其他地方都放满了。”
孤儿院位置不大，每个孩子睡一张床就差不多把位置给填满了。如果不是吃不饱需要先赚吃饭钱，胡木早就张罗人手把外面的空地也建起房子。
顾清霖将第三空间里的东西都放出来。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实在不少。还有一个箱子因为角度而掉落地上，二阶晶核哗啦啦地撒了一地。数量少说都有四五百颗。
看到如此多晶核，就连胡木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他见过大场面，每当丧尸潮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用袋子来装晶核，一袋又一袋，随意地丢到车厢里。
“帮会长捡回来。”胡木示意孩子们把晶核放好。
顾清霖不知为何，他竟然恶趣味地想看看有没有孩子会因为贫穷而昧下晶核，因此特意用空间异能监视每一个孩子的动作。
确实有一个小男孩偷偷看了顾清霖的方向一眼，确认顾清霖没有看他后，把手心里的晶核往口袋里塞。
一旁的小鸭看到，她一声不吭地把那颗晶核掏了出来，放到箱子里。
小男孩被抢了晶核，什么都不敢说。他也不怨怼小鸭，反而害怕地看了一眼顾清霖，生怕被顾清霖看到他的动作。
顾清霖只是装作没看到。
他既不会因此奖励小鸭，也不会惩罚那个小男孩。他只是在想，异能等阶高了之后，想法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颗二阶晶核与他而言，不过是丢了也不可惜的东西。就跟丢了一个打火机或是一包湿纸巾差不多的感受。
胡木让大家捡起晶核之后，把装满晶核的箱子，放到顾清霖的身旁。
胡木问：“会长，这些货物也是要两天内卖出吗？”
“不着急。”顾清霖想起第二空间里的林部言，随即想起林部言给过他的清单。
他把那张长长的清单掏出来，递给胡木，“先把里面的东西买回来。用这箱晶核。”
顾清霖示意身旁那个装着二阶晶核的箱子。
胡木快速浏览一遍清单，确认都是些自己可以弄到的之后，确认道：“装修和这些物品都需要两天内完成，货物不着急出售，对吗？”
“对。”顾清霖点头，“至于报酬，先用这箱晶核结算吧。现在丧尸潮，晶核的购买力会下跌很多。不过我目前也拿不出别的东西。”
虽然空间里有一些种子，不过林部言可以用，以后进入A区缺食物也能让何招娣催生。他不可能把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给胡木等人。
胡木摇头，“会长肯让我们帮忙就已经很好了。没有会长找我们，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找活呢。”
说起这件事，众人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
一直没说话的朵娜大着胆子问，“会长，你一定要离开吗？求你别离开我们。你走了，我们就会死的。”
Omega公会能撑到现在，很大程度是依靠顾清霖这个四阶异能者，以及背后五阶的展天瑞。如果这两人走了，他们就成了任人鱼肉的软柿子。
他们留不下ALpha，但Omega喜欢安稳的生活，有留在弗里敦的可能性。
胡木低声喝道：“会长的异能不是吃个饭睡个觉就能来的。会长不去杀丧尸，哪有晶核提升自己。”
顾清霖掩饰尴尬般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他很难说自己有多努力。虽然也有勤奋的时候，但是和胡木这一身伤痕比较，他受的苦明显太少了。
其他Omega大概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其中几人看向顾清霖时带着怀疑的目光。
她们从顾清霖这一身细皮嫩肉里看不出什么苦。长期练唐横刀会让双手被晒黑，或是把一双手臂的肌肉练得明显，再差也会带着一些茧和一点疤痕。
然而，这些常人理解的肉眼可见的努力完全没有在顾清霖身上展现。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顾清霖的四阶异能。但异能可以靠吸收晶核堆积出来。
胡木单膝跪到地上，低头对顾清霖说，“会长，她们不懂事，请不要和她们计较。她们根本不知道会长您的难处。”
朵娜没想到胡木会直接跪到地上，这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一股热气涌上脑子。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相反，她无法理解胡木为什么要小题大做，竟然跪下来求顾清霖原谅。既然顾清霖要走，那她们还费心讨好顾清霖做什么呢？她们做了无用功却什么都捞不到。
顾清霖观察周围人的表情变化，目光最后落在跪地的胡木身上。
“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我也经历过你们这种局面。看似在安全的环境里，但无论我找什么工作，都会被拒绝。那些ALpha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可整个基地都会用同一种方式强迫我妥协去找一个ALpha标记。”顾清霖说起自己在半山基地时的遭遇。
信息素算是ALpha最后的底线。因为他当时没有信息素，所以那些ALpha对他还能残留人性。
可他有这样的运气，不代表其他Omega能有。其他Omega找工作面临的只会是比他更糟糕的境况。
朵娜一愣。她没想到顾清霖竟然知道Omega的境遇。
顾清霖来孤儿院之前，她们在院子里争吵，就是在说这一件事。
她们一部分人被拒绝外出猎杀丧尸，另一部分人找工作也同样遭到了拒绝。若不是顾清霖到来，她们大概就会去找弗里敦的新城主要个说法。即使胡木一直阻拦她们。
粒粒鼓起勇气问：“那会长您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呢？”
顾清霖说了一个毁灭大家幻想的答案，“还能怎么样，靠ALpha。”
虽然因为展天瑞的存在而早有预料，可在场的Omega听到这个答案后，眼里的光芒还是逐一消失。
顾清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我也挣扎过一段时间。在展队来基地之前，我靠着异能在医馆打下手。每天只有一点面包和水，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
“我还记得那面包有多难吃，颜色变深，带着酸臭味，咬下去像吃一块泡了豆汁的海绵，整个口腔都在抗拒。但就算是这样被我嫌弃的酸臭面包，还是有人能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吃进肚子里。”
听到顾清霖的叙述，朵娜也仿佛感同身受地吃了一块酸臭的面包，有些反胃。
可她们这些孤儿却是吃过发臭的食物。甚至她们运气没有顾清霖那么好，能吃上面包。
没人打断顾清霖，顾清霖继续说：“我想慢慢积攒，但有一天晚上，基地围墙塌了，丧尸进了基地。”
听到这里，大家都捏了一把汗。
顾清霖用平静的语气，将那天夜里的所经历过的所以跌宕起伏总结成一句话。
“我差点死在那天夜里。”
顾清霖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没有展队，我已经死了。”
“会长加入商队是为了报恩吗？”粒粒好奇地问。
得知展天瑞救下顾清霖之后，她已经没了任何负面想法。她只觉得顾清霖以身相许是理所应当的。
“不是。”顾清霖笑着摇头，“我不想再吃那些臭面包，不想再过基地被毁，我却只能慌不择路逃跑的生活。”
“当时副队给老大挑Omega，把我们都叫了过去。”顾清霖用双手比划，“这么一大桌早餐，有荤有素，全都是他一个人吃。”
“那时候我就想，就算没了尊严，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异能。”顾清霖拳头握紧，眼里凝聚坚定，“当丧尸入城的时候，谁也救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救我自己。”
“加入商队，就算我是最底层，以瑞临商队的伙食，我肯定能分到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总比我干活一整天却吃不饱强。”
胡木没想到顾清霖会这样说。他习惯性地以为顾清霖加入商队是为了获得ALpha的保护。却没想到顾清霖竟然是韬光养晦。
顾清霖无疑成功了，成为了一个四阶异能者。
朵娜百感交集。她的立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虽然她认为Omega应该找个ALpha过日子。可因为Omega的地位低下，弗里敦的死亡率过高，她又担心ALpha靠不住。同时她非常佩服胡木这种靠自己就活下来的Omega。
粒粒则是问：“会长，能找到展队长那样的ALpha，会觉得自己运气好吗？”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
仿佛在说，身为Omega应该觉得找到一个好老公而开心吗？
顾清霖确实从利益角度详细考虑过展天瑞。展天瑞无论哪个方面都是不差的存在。
作为一个追逐的目标，一个异能的偶像，展天瑞更是没有塌房。
可单纯从一个Omega的角度出发，顾清霖是百分百拒绝为了找好ALpha而找ALpha。
因为顾清霖没有回答，朵娜接过了话茬，“当然应该啊。四阶异能者多，可五阶异能者才一共四个。我们同一个基地都遇不上几次四阶异能者。可弗里敦的展队却能到别的基地救了会长的性命，这简直是奇迹啊。”
“好像是哦。”粒粒点头。
不过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是那么认可。
顾清霖其实有些烦躁了。他想离开。离开就可以不用再被这些Omega问展天瑞和他的关系。
顾清霖可以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苦难剖析，却不想用任何词语去定义他和展天瑞的关系。
“你运气真好。要是我有机会遇上五阶异能者就好了。”朵娜不无羡慕地说着酸话。
只要和五阶异能者结成伴侣，她现在的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胡木皱眉，“展天瑞在弗里敦的时候，你没机会遇上吗？你真是脑子不清醒。”
朵娜挨骂，没敢反驳，只是不满看着胡木。
胡木说：“你成日盯着ALpha怎么就没看出来，我们会长才是被展队追求的那一个。”
“可是……”朵娜想要反驳。
胡木打断，说：“如果展队不默许，没有Omega能进瑞临商队。就算是李家王家方家的Omega都不行。”
这些都是弗里敦里比较有名的家族势力。
朵娜这才想起展天瑞一个五阶异能者受到各个势力的邀请，不少势力都想通过Omega把展天瑞拉拢到自己的家族里。可没有一个Omega成功。
直到顾清霖出现之前，展天瑞一直都是不近Omega的形象。
她竟然忘记了这最简单的一点，还嫉妒顾清霖能好运得到展天瑞的眷顾。
其实顾清霖也忘了这件事。
如果不是展天瑞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形象，令祝蜂发愁，他也不能像顺利混入瑞临商队。
胡木有意树立起顾清霖的形象。他对大家说：“会长是四阶异能者，也是受到五阶异能者尊重的Omega，不比进入B区的那些Omega差。我们应该以会长为榜样，努力提高自己的异能。只要异能提高了，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大家。”
听到这么一番振奋人心的话，不少人的态度都有了转变。
“会长。”小鸭突然举手。
经得顾清霖的同意，小鸭才问，“我在报纸上看到B区Omega的照片，发现了一个很像会长您的人。会长你有去B区吗？”
“我们商队都去了。”顾清霖并没有隐瞒，而且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哇，会长好厉害。”
“会长竟然也去了。”
年纪小的那些Omega们相互交头接耳，都为顾清霖去过B区而激动。
“会长。那些前往B区的Omega是不是都很厉害啊？”另一个Omega紧张地问。
顾清霖词穷了。
他才发现那些去B区刷脸的Omega也能带来微乎其微的贡献。
顾清霖不认为弗里敦的Omega比其他基地差。弗里敦经常遭遇丧尸潮，生活在弗里敦里的Omega必须更加坚韧强大。
但距离产生美，只有这辈子永不相见，才能造一个永远不会破碎的梦。
否则就算是展天瑞那样的传奇人物也能被他挑出不做家务的坏毛病。
“闲话就不多说了，先干活吧。”胡木打断其他人的追问。
顾清霖这才获得片刻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