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展天瑞的病房时, 展天瑞坐在窗户边看外面的景色。
桃园永远都是夜晚。
从窗户看出去，上方是深邃的漆黑，下方是灯火的零星。
美得安静, 又黑得窒息。
医院旁边是小公园, 绿树茂密, 路两边的街灯接连成串, 很像落在地上的蜿蜒星河。
顾清霖想, 桃园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布置的。否则横平竖直地安装路灯就可以, 没必要做这么多弯弯曲曲的设计。
展天瑞的脸好像比之前白了。是在桃园长期没有光照变白, 还是因为病服衬得那张脸白了？
“来了。”展天瑞看顾清霖站在门口许久没进来，主动打破沉默。
“嗯。”顾清霖走进病房里，从空间拿出两瓶柠檬茶，递了一瓶给展天瑞。
他说：“今天新出的口味，我也还没喝过。”
治疗期间，展天瑞有病号餐吃。不过展天瑞的病似乎没有想象中严重，所以顾清霖可以有事没事就带一些阳光绿洲的食物过来，算是给展天瑞改善伙食。
展天瑞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后, 眉毛微微隆起, 一言不发。
顾清霖心里有情绪, 没有留意展天瑞的变化。他闷头就是一大口, 大有一种借酒消愁的豪迈。
但饮料入口泛酸，中间还带了一点苦味和香菜的特殊气味。还有被掩盖得不是很明显的工业糖精味。顾清霖这一口愣是堵在喉咙上, 咽不下去，又不好意思吐出来。
瞧见顾清霖两腮鼓起像只小河豚。展天瑞失笑，浅淡的笑容冲淡了他的病容。
他指了指病房旁边的卫生间。
顾清霖这才像找到了目标般连忙冲了进去。吐出饮料之后，又漱口两遍, 嘴里的恶心味道才算散去。
顾清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展天瑞竟然在小口小口喝着柠檬茶。
“别喝了。这太难喝了。”顾清霖拿起饮料瓶就想扔垃圾桶里，但瓶子在空中晃了半圈到了顾清霖面前。
他好奇里面加了什么配料，竟然能做到这么难喝。
这一看，顾清霖险些石化。
柠檬茶的前方，竟然写着很小的两个字——香菜。
饮料的包装上也确实有香菜的图案，绿色的，小小的两根就在巨大的柠檬旁边，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恰好顾清霖购买时没认真看。
“要是知道这里面有香菜，我就不买了。”顾清霖澄清般说，“我听机器人说这是最新款才买的。”
这也是机器人和人工服务的差距。店员至少能根据客户不同介绍商品，机器人就只会一遍遍地重复叫喊“最新款”、“最新款”。
展天瑞又抿了一口，才说：“不难喝。你慢慢喝。”
顾清霖质疑展天瑞话中的真实性，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展天瑞，他还是听从指挥般，学着展天瑞那样小小地喝了一口。
入口还是酸又苦的味道。大概是心理阴影，他感觉连香菜的味道都变得比刚才更浓郁了。
不过喝的量很少，酸味很快就被稀释，变得不是那么酸。茶的苦味则变成了回甘，倒也不是那么的难接受。顾清霖不挑食，因此不排挤微量的香菜味道。
确实如展天瑞说的那样。这样小口地喝，顾清霖发现这难喝的饮料也没有刚才难喝。
虽然还是很难喝，但他能咽下去。
顾清霖给展天瑞面子，就算已经知道自己不喜欢这饮料的味道，他还是又喝了三口才拧上瓶盖，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展天瑞不爱说话，而且每天都待在医院里，没有新鲜见闻。
顾清霖便说了刚才在附近病房看到的，安全演习那天救出的女女情侣。
展天瑞那张脸和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但双眼看着说话人的时候，又会显得听得认真。
莫名地，顾清霖想起了女Alpha的视线。
可能两人都是Alpha的缘故，展天瑞的目光和那女Alpha看向女Omega的视线竟然有些相似。
这种意识让他产生了一丝喜悦，又有意思无所适从。
第二天再到医院，顾清霖远远就看到了等在走廊的女Omega。
他没有在意，但想绕路，不想展天瑞在医院的事情被知道。
但医院没什么人，环境做得宽敞空旷，有什么人远远就能看到。
顾清霖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女Omega发现了。
“果然是你。”女Omega欣喜小跑到顾清霖的面前，“昨天她说好像看到了你，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这里面的她自然是手脚烧黑的女Alpha。
顾清霖竟然有些恨自己有些优秀的记忆力，记得那么清晰。
女Omega不知顾清霖内心的起伏，她将一直提着的礼品袋递到顾清霖面前，“谢谢你救了我们。这里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希望你能收下。”
“我知道这点礼物不能当做偿还救命之恩。但学校说我们闯入提前清场的教学楼在先。只肯给我们承担一半费用。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顾清霖生怕自己的拒绝会被当成看不起这点礼物，不等对方继续说，就抢过那礼物。
“你别放在心上。我收到了学校的表扬。不仅加了学分，还能写在求职经历上。学校还给我发了不少奖金，和一些礼物。校领导还亲自出来和我合影，说我是学校之光。”顾清霖说的都是真的。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五阶异能者的身份。
助教老师很明确地跟他说，如果是别的学生过去救人，学校会说点名批评，告诫学生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要将救援工作交给专业的救援队去做。最后，学校再给一点蝇头小的奖励，作为善良的酬劳。
但他顾清霖是五阶异能者。五阶异能者在整个末世里都是稀缺的。
凭借他五阶异能者的身份，他能在阳光绿洲里做任何事情。
学校非但不敢拿顾清霖当反面例子规劝学生，只会害怕顾清霖在校受到委屈而退学。而且顾清霖是空间异能者，一个瞬移就能离开。万一顾清霖跑了，学校必定会被基地的管理人责怪。
所以在这件事情里，顾清霖只拿到了好处，没有半点责罚。
虽然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但顾清霖都快要将这件事忘记了。
甚至因为救女Alpha的事件和上一世他救追求者的事情很相像，他有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想。
如果他在另一个世界还活着。或许他也会在病房里受到学校的慰问和奖励。也可能同样被学校小小地责怪一番，认为他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可这一切又能影响什么呢？他还是一样的他。他还要继续从前的生活，他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弃了救人。
他救人从来不是为了奖励。只是因为眼前有一个人需要他去救。
只是校方也没错，他应该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
两人相对站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女Omega刚才奉承地夸了顾清霖几句，却发现对方神游在原地，此时尴尬站在原地。
过了一小会儿，女Omega主动打破沉默，“我先进去了。她还在等我。”
“哎。”神游回来的顾清霖下意识抬手叫住了她。
“嗯？”女Omega抬头看顾清霖。
顾清霖欲言又止。
“直接说吧。没关系的。”顾清霖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就算顾清霖说一些难听的话，女Omega也不会生气。
顾清霖见对方这样，也就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学校里有些流言蜚语。他们说她……有不想活的想法。她没事吧？”顾清霖知道这样问很没礼貌，但他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女Omega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都哪来的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女Omega抬起手，展示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和她约好了，等她病好就去结婚。”
想让顾清霖相信，女Omega走近了两步，小声地说：“我们来桃园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机械假肢技术好。而且医院说，我们是学生，只要我们参与科研实验，就能给我们最大的优惠配置假肢。你知道姓李的那个歌唱明星吧？她的腿就是机械假肢，你看她穿着高跟鞋又唱又跳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医院给我们优惠的事情，可不要往外说。不然其他病人闹起来就不好。”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顾清霖承诺。
不管如何，能知道对方情况不差，顾清霖安心了不少。
可能是顾清霖受嘉奖的事情传遍学校，学校的学生都对他更友好了。
不过风云人物难免会有一些流言。
顾清霖也不例外。
学生得知顾清霖竟然是五阶异能者之后，除了对顾清霖产生了崇拜以外，同时也对自称是顾清霖男友的吴瀚进行了嘲讽。
白暖阳的短发女朋友本来就讨厌吴瀚这种横行霸道的Alpha。如今有了机会，更是在顾清霖面前各种说。
“哎哟，吴瀚，你是几阶异能者啊？你居然能和五阶异能者谈恋爱。我可真羡慕你呢。”短发女将嘲讽者的表情学得惟妙惟俏。
顾清霖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倒不是觉得嘲讽的话好笑，而是短发女那贱萌贱萌的样子，很有趣。
短发女激动地描述吴瀚脸色铁青的样子，“你不知道，这可太解恨了。那吴瀚当时还追求暖阳来着，天天堵着暖阳不说，还影响暖阳的学习。暖阳看书不理他，他就撕烂了暖阳的书本。要不是暖阳家里用了点力量，他还会继续缠着咱们暖阳。”
“可暖阳家里的事情不给到处乱说。”短发女笑道，“这下可好了，虽然你的事情和我们关系不大，但你给我们暖阳狠狠打了那Alpha一脸。”
“爽！”短发□□头握紧，充满干劲。
顾清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短发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滑动，“你们两个的性格，真是越看越像。你要是个Alpha，我都想把你介绍给暖阳了。”
“可惜啊可惜。暖阳是Omega，我是Beta，我们没缘分。”
顾清霖也故作可惜地轻叹一句，“就算你们是Alpha，我们也可惜了。我有Alpha。”
“真的假的？不是骗我们的？”短发女不信，“你可是五阶异能者，什么样的Alpha能配得上你。”
顾清霖不仅异能五阶，而且长得好看，性格也不是那种让人厌烦的类型。她没闻过顾清霖的信息素气味，但听说是大家都喜欢的。
除了没有家族依靠，顾清霖是哪哪都好。
但对于某些特殊的家族来说，顾清霖这种没有家族的Omega反而更好。虽然没有助力，但也绝对不用担心顾清霖的家族会连累或影响Alpha家里。
“那当然是五阶异能者咯。”顾清霖小小地自夸道。
他已经可以为展天瑞是五阶异能者这事感到自信了。
毕竟他也是五阶异能者。
他不是依附展天瑞庇护的菟丝花。
虽然体力还是比不过，但在异能上，他和展天瑞门当户对，实力相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