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走过十二点,许迟川裹着铺盖还在翻来覆去烙饼就是不睡,韩煜被折腾得忍无可忍,一把掀了被子:“再动把你丢出去!”
“哥,你……”
“说。”
“算了没事,”许迟川翻了个身:“睡吧。”
闹铃在拂晓时分惊响,许迟川打着哈欠艰难起床连刷牙都闭着眼,牙膏沫糊到鼻尖都没发现。六点十分,韩煜开着自己老爹的车把人送到奶奶家,转个弯直接拐去酒店找谭祁樾。
石桂堂修在石虔山,是江恭最大的佛教寺院,山上大大小小数十个佛堂几百尊佛像,远远看去香雾缭绕清如烟云,许迟川一只手拎着满袋香烛纸钱,肩上还扛着两排大香,气喘吁吁地跟在许奶奶身后。
“奶,奶奶,”后背渗出汗水打湿衬衫,熟练地点上香烛递给老人:“每个都要拜吗?”
“是啊,拜了才能保佑你。”
许迟川嘴一瘪,指着面前怀抱婴儿的女菩萨一脸扭曲:“送子观音我也要拜???”额头挨了老人一记爆栗:“没大没小,不许拿手指菩萨。”
两个小时后登上山顶终于望见石桂堂的牌匾。大雄宝殿正堂,金身佛像巍峨庄严,双目似闭非闭俯瞰众生。许迟川跪在殿外,认认真真对着释迦摩尼磕了三个头,闭上眼开始认真许愿。
一愿家人安康;
二愿前程似锦;
三愿……三愿……愿不出来了。
“小施主,你想求什么?”
闭目苦想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睁开眼一位长须白髯身着袈裟的老者正冲他慈爱地笑,许迟川心头一惊,连忙起身还礼:“住持爷爷好。”
老者仍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是许奶奶的小孙子?”
“对。”
“是个好孩子,”惠山方丈一双慈目洞察清明:“你奶奶在我这儿求的佛手串,你戴了吗?”
“唔……没有,”许迟川有些心虚:“我送人了。”
住持笑眯眯地看着他:“开过光的佛珠也送?”
“是啊,我觉得他比我更需要,”许迟川了吐舌头:“爷爷,佛珠送了人,佛祖知道保佑的对象变了吗?”
惠山笑了,眉宇的褶子皱成深深的沟壑:“你可以拜一拜,告诉佛祖。”
扑通一声,许迟川跪倒在蒲团,闭着眼一本正经地碎碎念:
“佛祖爷爷,第三个愿望我不要了,拜托您千万保佑那串佛珠现在的主人,他叫穆时海,十六岁,现在是我同桌,请您保佑他平安健康天天开心贪吃不胖越长越帅……”
每多说一个字惠山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再睁开眼四下空无一人,只剩贡桌上一一炷檀香继续烟雾缭绕。
此刻被他催着佛祖保佑的人,正身在大洋彼岸最繁华的一家商场。穆时海揣着兜远远落在身后。穆兴勇和殷执梅一人一边牵着穆时宇的手悠闲逛着门店,经过一家专卖汽车模型的门店时穆时宇停下脚步,扒着橱窗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辆做工精致的汽车模型,说什么都不肯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给我买这个!”
“好好好,爸爸给买,现在就买。”男人一把抱起小孩儿往店里走去,再出来时穆时宇怀中紧紧搂着模型,爱不释手的模样逗笑了穆兴勇:“我儿子就是随我!爱车!”
“爸,我时差还没倒过来,”穆时海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回酒店补个觉。”穆兴勇仍抱着穆时宇往前走不知有没有听见,穆时海转身下楼,自动扶梯拉开距离,三人渐行渐远。
“要什么玩具?”男人不耐烦的呵斥和敷衍掩饰不住嫌弃的指责:“八岁的孩子还玩儿什么玩具?穆时海,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不要碍手碍脚给你老子添乱,养你吃喝一天破事儿还一堆,他妈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拖油瓶?”
透明玻璃映出男孩英气脸庞,真实得十分凉薄。
走出商场前被一家店吸引停下脚步——琳琅满目的糖果塞满店铺,糖果和巧克力被别出心裁地做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粉色装修弥漫开童年的香。英文贼差的大少爷冷着一张脸吓退想来推销的店员,抱着一堆糖直接柜台结账,在柜姐热情洋溢的“looking forward to your next visit”中走出店门,回到酒店看见小票终于明白为什么柜姐如此亲热——快四百美元的糖果,一句欢迎下次光临是值得且有必要的。
穆兴勇计划带着全家绕着欧洲通游一遍,但在看过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和卢浮宫的第四天,穆时海改签了机票,不理会男人“你有没有教养我看你越来越没规矩了”的破口大骂,拖着箱子一个人连夜飞回江恭。
“妈~”
沙发上许迟川使劲往沈斯静怀里拱,又是耍赖又是撒娇,蹲在地上给母上大人捶肩捏腿:“和爸爸说一声,让我提前回去吧,约了同学要去游乐园的~求你了妈~”
受不了儿子癞皮狗牛皮糖一样的恳求,沈斯静败北投降:“好好好去去去,我去和爸爸说,但是你车票买了吗?”
许迟川忙不迭地点头:“买了买了,煜哥顺道和我一起走。”
“行,去吧,”沈斯静松了口:“去和奶奶姑姑和伯伯告别,到家了给妈妈来电话,出去玩儿注意安全。”
“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