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被戳破的秘密
(一)
离开英国前,穆时海请人上门把公寓里所有东西打包一起寄回了国,国际物流走了整整大半个月,送到家时穆时海正在公司,许迟川有些傻眼,三个大纸箱整整齐齐堆在客厅,伯爵扒拉着箱子兴奋地又蹦又跳,很快把箱子刨出一个大洞,许迟川提溜着脖颈把狗关进笼子:“别闹。”
前两箱拆开都是衣服之类的东西,西装领带袖扣衬衫,许迟川一一收拾出来放进衣帽间,伯爵可怜兮兮地站在笼子里,黑漆漆的小眼睛看得人心软,就差把“放我出去”四个字说出来,许迟川看笑了,打开笼子把狗它了出来:“不许捣乱。”
伯爵听懂了,打了个滚乖乖趴在他脚边。
最后一箱最大最沉,许迟川打开箱子,望见里面的东西,拿着剪刀的手瞬时愣在半空,半晌才回过神。
箱子里是一堆没有拆封的礼品盒,包装纸褪色泛黄落满了灰,许迟川拿起其中一个小盒子,撕开包装,一枚精致的腕表跃然眼前,一眼就认了出来——Omega超霸系列,史努比宇航特别款。
盒子里掉出一张便利贴,轻飘飘落到地上,许迟川下意识去捡,黑色字迹龙飞凤舞,暴露某些不被提及的秘密。
十八岁生日礼物。
落款是四月十五。
七年前。
穆时海回到家就看到这一幕:许迟川坐在地毯上,低着头,身边全是各种各样被拆开的包装盒,伯爵滚在盒堆里,欢腾地翻着肚皮。
听见开门声许迟川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穆时海用一个拥抱打破了沉默。
他闻到了everlasting waiting的木调味。
眼睛突然酸胀干涩,头埋进脖颈,拼命收紧手臂,许迟川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很闷,还有一点哑:“我看见了。”
七年,生日,情人节,圣诞,每一个不该被错过的纪念日,有个少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攒下一堆没有失约却送不出去的礼物。
许迟川有点想哭,任由穆时海打开表盒,把表戴在他手上,停滞许久的分针重新走动,一个吻轻轻落在手腕:“崽崽。”
“生日快乐。”
(二)
许迟川写日记的习惯,是高三毕业的暑假在石桂堂天天磕头的时候养成的。
夜深人静睡不着,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总好过睁眼发呆到天亮,开始是写信,后来上了大学,写着写着就变成了日记。
信纸有长有短,但开头一律都是穆时海,结尾都是我爱你,像一个仪式,笃信无望的虔诚,大一写到大二,一直写到被瞿淮抓去看病,王栩并不反对他用文字发泄情绪的方式,但要求他把写信改成写日记:“尝试一下,如果只是单纯记录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许迟川答应了,从抽屉里翻出写完的信完完整整数了一遍,三百多封,快有一本书那么厚,封存箱底,再也没打开。
如果不是被导师临时扣下回不来,而穆时海又刚好去储物室找被伯爵藏起来的玩具的话,大概很久很久都不会被翻出来。
信纸寥寥泛黄,捧在手上,是沉寂的禁区,无人造访,封存隐秘。
日期各有不同,有时一天两三张纸,有时几天都没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他的名字。
“十天了。
还是没有消息。
为什么找不到你。
穆时海。我找不到你。”
笔迹混乱潦草,力透纸背,快要烧毁信纸的焦躁,穆时海蓦地攥紧了手,抓出一道用力的指痕。
“昨天录取通知书到学校了,准哥很高兴,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拿,我们班其他人都已经拿了。
邱铭没考好,下学期复读一年,李一白上了南大,软件工程,李屿准问我为什么没报南大,今年南大录取分数线比往年低,报了一定能上。
山里好热,屋子没有空调,闭眼是蚊子嗡嗡的声音。
你在哪里。
我爱你。”
“谭祁樾来找我了,叶璟说韩煜走后他和家里闹掰了,一个人搬出来,住在之前两人一起住过的那个公寓。
陆淼一养了只猫,在宿舍楼下捡的,黑白色的奶牛猫,名字叫牛奶。
我想养狗。
等你回来,我们养只金毛吧,或者伯恩山,好不好?”
身旁蹿进一只毛茸茸的狗头,穆时海望着信纸,半哑开口。
“好。”
“今天在图书馆碰到了江荟羽,蓝色长裙让我想起二十三中的走廊,晚自习放学你站在门口,手揣进裤兜,等我收拾书包。
柏双见问我,昨天是不是看见吴一佑和他坐茗湖后面的长椅上接吻。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
老柏说家里已经知道,没告诉我和刘婺是怕我们接受不了,但现在这样,就不瞒着了。
哥。
我有点羡慕。
如果我不是许迟川,就好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许迟川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男人冲上来抱紧:“唔——!”
吻到气喘吁吁才分开,穆时海抓着信纸举到他眼前,许迟川瞳孔一震:“你……”
“幸好你是。”
“崽崽,幸好是你。”
幸好你是许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