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黄婧无语地看着自己咧嘴傻笑的竹马,开始思考是不是要退了这门亲事。
“谢子煌!”巴掌落在背上声音清脆悦耳,杨虞吓得手一抖,吧嗒一声排骨掉了:“你给我正常一点!运动会都结束三天了!有完没完!赢个四百米接力赛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杨虞顺嘴接了一句:“还有团体总分第一。”
收到婧姐白眼警告一枚。
“嘿嘿,”谢子煌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不笑了不笑了,吃饭。”
“主要是解气,”杨虞吐出一根骨头,举着筷子眉飞色舞:“原枭看见阿乾第一个越过终点线的时候脸都青了哈哈哈哈。”
“那是,穆哥第一棒就把所有人甩得远远的,连田野都没追上。”
田野如果在这里,大概会跳起来痛诉自己命苦——他和穆时海都是第一棒,连位置和跑道都和早上一模一样,看见穆时海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又是你!”
穆时海眼皮都没抬一下:“因为我跑得快。”
……气人。
“也算是给老陶争了口气,”谢子煌长舒了口气:“对得起体育老师给咱们当班主任。”
“所以该收心了,”黄婧敲了敲他的头:“好好复习,元旦放假前要考试!”
放下筷子谢子煌仰天长叹:“魔鬼十二月啊!”
“讨厌十二月!”
楼上教室传来一声惨叫,陆淼一翻着日历还是不能接受事实:“为什么直到年底除了元旦一个节日都没有!”
“有啊,”许迟川剥了瓣橘子塞进嘴里:“圣诞节。”
“那不算!一切不放假的节日都是耍流氓!”陆淼一重重拍桌:“圣诞节在星期五,没有晚自习,放学了陪爸爸去南滨路看烟花!”
“不去,”许迟川一口拒绝:“人那么多,还不如回去复习。”
“我们早点去,占个好位置,不会很挤的。”
“不去。”
“哎呀……”两个人正磨着,黄婧和谢子煌回来了,陆淼一眼前一亮:“婧姐,圣诞节烟花秀有兴趣吗?”
“有啊,今年在哪儿办?”
“晚上八点半,约不约?”
“约,”谢子煌抢着回答:“叫上然哥和阿乾,咱们一起。”
“就那一天,”黄婧瞪了他一眼:“其他时候好好复习。”
这就是答应了。
“你看,”陆淼一手一摊,继续鼓动许迟川:“大家都去,走吧走吧,人多热闹。”
“行吧,”不答应这货能磨他一整天:“等穆时海回来,我问问他要不要一起。”
“行,诶对哦,穆哥人呢?一上午都没看见他。”
黄婧看了刘艺余一眼,果然,这没出息的,听见穆时海三个字头快钻进书堆里了。
“有点不舒服请了半天假,下午就来。”
其实是去叶璟家看叶奶奶——
本来是运动会下午结束就要去的,但穆兴勇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带着穆时宇和大包小包的补品赶着去医院顺便接奶奶出院,穆时海不愿意和这两个人撞上,特意没盖被子睡了一觉,早上哑着嗓子给陶一鸣打电话,要请半天假去打一针。
很敬业很逼真,但许迟川不理解,就不能装哑吗?
“笨蛋,当然不能。”
穆少爷带着两盒刚烤出来的蛋挞和老婆饼一起回来,一盒拿给陆淼一他们分了,另一盒被许迟川抱在怀里吃得满嘴奶香:“唔,为、为什么?”
“假戏真做,才不会消耗信任,保证下一次也能成功。”
许迟川恍然大悟:“怪不得陆淼一每次说谎都能被陆叔叔识破然后被一顿暴打。”
“别学他,”穆时海抹掉他嘴边的小渣子:“撒谎不好。”
“既然如此,”一杯褐色液体推到了穆时海面前,浓浓的板蓝根味扑鼻而来,许迟川眉眼弯弯睫毛扑朔,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喝吧,假戏真做。”
穆时海:……蛋挞给我吐出来!
冲剂喝完许迟川递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陆淼一说圣诞节去看烟花秀,婧姐和然哥他们也一块儿,你想去吗?”
奶糖冲淡了嘴里的药味:“你呢?”
“去也行,晚上八点半,在南滨路。”
“好。”
“那再叫上叶璟?”
穆时海眯起眼,看得他心里毛毛的:“怎、怎么了?不叫也行。”
“崽崽,”许迟川呜咽一声,后脖颈上被穆时海捏起一块肉:“学坏了啊。”
小坏蛋,叶璟一来不把陆淼一整得鸡飞狗跳才怪。
所有月份里许迟川最不喜欢的也是十一月和十二月,但不是因为没假能放,纯粹是因为冷。
江恭的冬天很湿很潮,衣服晾在阳台不管挂多久都是润润的,像浸了水的棉花,扁塌塌软绵绵,穿在身上总有和“布衾多年冷似铁”神似的错觉。而且一个月有起码二十天都阴雨绵绵雾气弥漫,十米之外人畜不分。每年彻底入冬后还会雷打不动感冒一次,时间从五到七天不等,看命。
“阿嚏!”
“阿嚏!”
“阿嚏!”
第六次打断语文老师,许迟川擤着鼻涕很不好意思,鼻头已经被纸擦得红红的。下课后钟敏朝他走过来,一只手摸了摸他额头:“最近一天比一天冷,要注意保暖,生病了要吃药,拖着可不行。”
“知、阿嚏!知道,谢谢钟老师。”
心里却叫苦不迭,他都一天三顿快把药当饭吃了!舌头都是苦的,吃什么都没味。不对,他也不能吃别的,许宥华已经熬了三天白粥给他喝,再忍忍,快好了。
蔫蔫地在桌上趴着,脑袋垫着自己和穆时海的两件校服,身上披着穆时海的风衣——穆少爷专门从家里带的。迷迷糊糊有只手在摸自己脑袋,抬起头眼前人影晃悠一片晕乎,熟悉的抗病毒冲剂味直冲天灵盖,反胃和恶心的感觉一瞬间跟着上头。
“呕!”
“不许吐,吐也要喝,”穆时海冷酷得像个刽子手:“喝了再吐。”
“不要,”许迟川扭开脑袋:“不喝。”
“听话。”
“不要,拖七天自己就会好的,”信誓旦旦的模样看得穆时海很想揍他:“这是过去十五年来的经验,我们要相信科学。”
“不喝也行,”穆时海咬紧后槽牙,皮笑肉不笑:“上礼拜给你的那盒巧克力还来。”
吃人嘴短,一口气憋着把药喝了,许迟川气鼓鼓地推开杯子,扭头背对着他接着睡。下节课是体育,外面在下雨没办法出去,只能在教室上自习。陶一鸣站在讲台上朝他招了招手:“我去开会,上来守自习。”
“婧姐,”穆时海转身向后敲了敲黄婧的桌子,又指了指已经睡着的许迟川:“麻烦你,上去帮我守着。”
黄婧爽快答应:“行。”
许迟川睡得很沉,下课铃响都把他没吵醒,陆淼一刚想摸摸他额头看有没有发烧,手就被抓住了:“干什么?别吵他。”
“嘶,疼疼,轻点儿,我摸摸他有没有发烧,没发烧就是快好了。”
穆时海脸色沉沉的:“什么意思?”
“每年入冬以后小川儿都会感冒,”陆淼一解释道:“先是扁桃体发炎,然后开始发烧,接着流鼻涕打喷嚏,退烧了就没什么大事,不超过七天,准好。”
“每年都这样?”
“每年都这样,他畏寒,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凉,这几年稍微好些了,以前更严重。”
“不能一次性治好?”
陆淼一摇头:“大夫说这是体质问题,冬天免疫力下降,除了多运动没别的办法。”
说话间许迟川醒了,睁开眼就是陆淼一苦大仇深的脸:“……不去吃饭你在这儿干嘛?”
“可怜孩子,”陆淼一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
“吃不下,”许迟川有气无力指着门,实在没力气骂他占自己便宜:“一边儿去。”
“你去吃吧,”穆时海开口道:我守着他。”
许迟川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感觉掉进了一个被火炉包围炙烤的冰窖,一阵冷一阵热,手心和额头都沁出一层滑腻的汗,嘴巴很干却说不出话,又猛然掉入一汪止沸的泉,额头和嘴唇同时传来一阵清凉。
“唔,”他抓住了那只带自己找到水的胳膊,恍惚鼻子不堵闻到了熟悉的木调香和薰衣草的味道:“哥哥……”
“嗯,”那双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哥哥在,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