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教学楼里学生已经全部走光,楼道里空无一人,穆时海甩着书包带,脚步又轻又快。
“穆时海!”
小花园里蹿出一个人影,气喘吁吁撞进他怀里:“呼,总算赶上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
“找我有事?”
“有,”许迟川拉着他不肯撒手:“和我回家。”
“???”
“好啊,你忘了,你果然忘了,怪不得让我先走,”双手抱在胸前,许迟川一张脸拉得老长:“说好了考完去我家吃饭,是不是想耍赖?”
穆时海:……他真忘了。
“给个准话,到底去不去?”
“……去。”
“什么时候?”
“……明天?”
“行,你要是不来,哼哼,再也不和你说话!”
“……知道了,”穆时海弯了弯嘴角:“天快黑了,回家吧。”
“不要跟着我,”许迟川瞪了他一眼,还敢笑:“我自己走。”
高石坝站台,目送许迟川坐上114路公交等车彻底转弯看不见车屁股,穆时海伸出手拦下一辆出租:“北滨路,天赋花园。”
司机按下空车牌,好奇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后座上仪表不凡,住在市中心别墅区的少年。
桥下江水滚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离家近一分心就沉下去一分,等到了小区门口,穆时海顶着一张棺材脸冲给自己刷门禁的保安点点头道谢。
门口鞋架没有皮鞋——穆兴勇不在家。
保姆和殷执梅正带着穆时宇吃饭,一盏欧式吊灯点亮餐厅,落在饭桌照出其乐融融的温馨,殷执梅连忙起身:“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没让保姆做你的饭,要吃什么?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
躲过要来接书包的手,穆时海换好鞋径直上楼:“不。”
关门落锁倒在床上,安静漆黑的被窝静得能把心跳听得一清二楚。他并不觉得难过或愤怒,万家灯火从不会有一盏属于局外人,倒出来的是残羹冷炙,没有他的归处。
这是许久以前就已无比清楚且深深牢记的事实。
蓝湾小区6栋305号房,土豆炖牛腩的香味穿过门缝飘香在整个楼道。接收到妻子“小川考完试了做点好吃的给他补一补”的指令,许宥华早早下了班去超市买菜,准备好好犒劳辛苦学习的儿子。
餐桌上五菜一汤,麻婆豆腐鲜亮嫩滑,看得人胃口大开。一口气刨完两碗米饭又喝完一碗莲藕排骨汤,许迟川放下筷子,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儿:“饱了~”
“不吃了?再喝一碗?”
“不行了不行了,”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许迟川直摇头:“要撑死了。”
“那别吃了,”许宥华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白酒:“等会儿给你削个桃子。”
“爸,你明天上班吗?”
“……明天周六。”
“对哦,差点忘了你双休,嘿嘿嘿……”
望着儿子明显别有所求的傻笑,一股坑爹的感觉涌上男人后背:“你想干嘛?”
“明天有个同学来家玩,”无视自家老妈警告的眼神,许迟川狗腿地拿起酒瓶,一杯白酒斟满自家老爹的小酒杯:“大厨掌个勺?也不要别的菜,鱼香肉丝鱼香茄子水煮肉片麻婆豆腐就行。”
许宥华:“……酒倒回去我不喝了。”
“别!别!爸!老许!别走啊!我是亲生的!”
“你俩够了!都给我坐回来!”
“许宥华!一把年纪了你幼不幼稚?”沈斯静敲了敲碗:“明天早点去买菜,同学什么时候来?是陆淼一吗?”
“不是,是我同桌,应该中午吧,下午我们出去玩。”
“晚上留宿吗?”
“不知道,明天我问问,谢谢妈妈,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少来,”沈斯静不为所动,捏捏他小脸:“保送考试的名额,有信心吗?”
“哎呀,妈,”许迟川眉头紧皱颇有为无奈:“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想去八中。”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八中条件这么好,没有理由不去。”
“我不想去,”他有些心累,这是第无数次重复说这句话:“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就算拿到了名额,我也不会去考试的。”许迟川一脸坚定望着两人,一步都不肯妥协:“大不了考别的学校,也不是考不上。”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夫妇两人对视一眼,沈斯静眼底的固执和不赞同清晰可见。许宥华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像个夹心饼干,不知如何劝说同样倔强的妻子:“小崽子不愿意,总不能捆着他去;”
“以小川的成绩去个其他好学校也不是不行,江北二中或者一中,都不比八中差多少。”
“再说吧,”沈斯静还是没松口,按按眉心转身去了浴室:“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