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淋浴声,玻璃门爬满水汽映出绰约人影。许迟川找出一套新睡衣挂在门把:“哥!衣服给你挂门口了!”
浴室门打开,雾气争先恐后涌入客厅,淡蓝色浴巾披在身上,水珠沿着赤膊流淌,胸膛前一片湿漉,黑色发梢滴落水渍沾湿微抿的唇,许迟川拿着瓣儿橘子放在嘴边,盯着上身赤裸的美男:“……衣服呢?”
“穿不下,”穆时海丢了浴巾,扯一扯紧绷的裤子:“太小了。”
……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对了,”桌上手机亮了又亮:“一直在响,我没接。”
来自穆兴勇十五个未接跳出屏幕亮得扎眼。穆时海拿着手机走去阳台,铃响三声空气中回荡着男人愤怒的质问:“翅膀硬了?谁让你回去的?”
“走之前我交代过,”身上浸出一身黏腻的汗,闷热且潮湿:“是你没听。”
“我不和你计较这个,”火气大得快从听筒里喷出来:“那个女人给你寄了什么东西?穆时海,你吃谁家饭长大的……”
“如果不愿意承认那是你的前妻,”攥到发白的手青筋暴起,砸在栏杆上发出重响:“称呼一声杨女士很难吗?”
“一年一次,还不能让你心安满意?”烧到喉头的怒火让人失去最后一点理智,穆时海怒极反笑,眸色阴森:“还是你在害怕?”
“是害怕想起你造下的孽,还是欠下的债?”
“不管是什么,爸,都太晚了。”
辱骂随着电话挂断戛然而止。阴鸷在穆时海眼底翻腾眉宇间余怒未消。拉开门,客厅里的白炽灯变了色,明黄的光洒满地毯,斟满水的杯子飘出缭缭雾气。许迟川坐在沙发上冲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喝完这杯我们去睡觉。”
晚上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一边一角互不打扰,许迟川抱着枕头悄悄往墙边缩了缩:“挤吗?”
“不挤。”
“那要留个小夜灯吗?”夜色中清润的眼黑得发亮:“晚上起夜要不要?”
“不用。”
枕头散发木质调的清香催人昏昏入睡,寂静的夜几声鸟叫格外清晰,穆时海静静望着天花板,右臂胳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已入梦乡的小孩儿翻了个身,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臂弯。下意识的动弹却惊醒了熟睡的人,手臂被搂得更紧了些,含糊不清的轻喃落在耳畔:“唔……哥……”
“睡……”
翻身入睡前,一则简讯悄无声息发到叶璟手机上。
深秋的夜,一栋长满爬山虎的老式居民楼内飘出隐隐的吵闹声。叶璟举着手机愤怒质问一个月来第一次回家的父亲,小卷毛在空气中根根炸裂:“是不是你告诉穆时海他爸的!”
常年在警队和犯人斗智斗勇的男人眉头紧蹙,不怒自威:“你在质问我?这是该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这是询问,”两双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隔着一张茶几对视:“叶警官,在你看见了我的包裹并且拿回来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告诉穆时海他爸?”
“那是他父亲,”叶严臻揉揉眉心掩饰多日未睡的困怠,压着火试图和儿子讲道理:“他有权利知道儿子的动向。”
“屁!”叶璟一蹦三丈高,一张脸因为愤怒和不满烧得通红:“他算什么爹!他不配!”
“叶璟!”叶严臻一声大喝:“学校里老师就是这样教你尊重长辈,和自己父亲说话的吗!”
“我说错了吗!他就是不配!找小三出轨打老婆,他就不算是个……”
啪!
叶璟捂着火辣发疼的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爸,你打我?”
后悔在叶严臻眼中一闪而过,却倔强地偏过头不肯道歉:“滚回房间去好好反省,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
“现在觉得我不像样了?丢人了?”叶璟冷笑:“那你半年不回一次家,把我丢给你前妻的时候就不丢人了!”
砰!激荡的气流随委屈一起关在门外,警局里杀伐决断老谋深算的刑侦专家此刻也束手无策,对着紧闭的房门一声叹息,自家老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叶严臻有些尴尬:“妈……”
“父子没有隔夜仇,”叶奶奶拄着拐杖淡淡说道:“但是会有心结。”
“严臻,蔓茵是个好女人,谭家也已经足够包容,哪怕你们离了婚,你的老丈人还是一如既往待你;”
“你唯一亏欠的就是小璟。”
“从他生下来,你带他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保姆多;”
叶严臻急忙解释道:“您知道的,我忙……”
“是,你很忙,”拐杖叩叩打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所以刚刚的话蔓茵这个当妈的能说,你不能。”
“顶着父亲的名不做父亲的事,”
“看一看穆兴勇和小海,”
“不要走到父子相离的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