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宜团圆,忌出行。
深冬寒夜,屋外烟花爆竹声声璀璨,屋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韩煜瑟瑟跪在门口,浑身只剩一件单衣一条牛仔裤,后背两道血印交错成一个大大的叉,冰凉的瓷砖映出惨白的面容,冷汗滚落,碎溅一地。
“我再问一遍,”韩父卷起袖口,暴起的青筋昭示男人内心的愤怒,粗气直喘:“你改不改?”
韩煜挣扎着爬起来,挺直了腰杆:“没错要改。”
许宥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要逼死妈妈!!”
“好!好得很!”男人捂着胸口,愤怒而悲痛:“我养了你二十多年,想不到居然养出一个疯子!”
眼看男人再次扬起手,鸡毛掸子又要落到韩煜身上,许迟川奋力挣脱沈斯静的阻拦,猛地扑了上去:“别打了!”
沈斯静和许宥华瞬间站了起来,大惊失色:“小川!!”
许迟川闷哼一声,生生替韩煜挨了这一棍,韩父瞬间变了脸色,许韶和许叡见状赶紧冲出来一把抢走了鸡毛掸子:“姑父别打了!”
许迟川痛得龇牙咧嘴,沈斯静赶紧把儿子扶起来,又气又心疼:“谁让你冲出去的?!”
“算了吧姐夫,”许宥全有些不忍:“小川都替他哥挨一棍了,大过年的别动气,孩子还小,有什么事都慢慢教,小煜啊,快,给你爸认个错。”
韩煜踉跄扶着墙站起来,嘴角残留的血渍已经干涸,浮肿的左脸印出两个红红的五指印——韩父年轻时是个练家子,两巴掌下去人就站不住了,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疼,许迟川连忙伸手扶他,声音颤抖:“哥……”
韩煜拒绝了伸来的手,擦掉血迹,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我没错。”
“混账!!”场面再度失控,韩父盛怒之下砸了酒瓶,碎片飞溅一地:“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除了许迟川,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失望,许宥英跌跌撞撞来到韩煜面前,抱着他失声痛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倔!”
“你要妈妈怎么活!”
韩煜拍了拍她的背,开口一阵苦涩:“妈。”
“难道我喜欢男人,就不是你儿子了吗?”
许宥英还没开口,一道粗暴的男声已经抢了先:“不是!!”
“我韩霆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痛心疾首的目光好像韩煜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喜欢男人?我看你是读书读昏了头!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忘了!”
许迟川打了个寒颤,沈斯静以为他疼了:“衣服脱了妈妈看看。”
“不、不用,没事。”
韩霆还在骂人:“我看这书你也不用念了,人都不会做,净学了些畜生事!”
“今天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我把话说清楚,马上把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关系断了,老老实实给我做个正常人。”
“否则你现在就给我滚!我韩霆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电视里,迎接新年的钟声正在敲响,韩煜眼里的光与父亲的脸色一起,一分分冷了下去。
男人失望转身,高大的背影突然苍老了数十岁。
“你走吧。”
“从今天起,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除了奔丧吊唁,不许再踏进这个家一步。”
扑通一声,韩煜跪倒在地,对着许宥英和韩霆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身消失在夜色。
许宥英彻底崩溃,对着丈夫又踢又打,撕心裂肺:“韩霆!你王八蛋!!谁让你赶他走的!!那是我儿子!!”
“他不是!”韩霆大吼:“他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许迟川抓起大衣,不顾身后沈斯静的呼喊追了出去,寒夜凛冽,风像刀割一样刮在脸上,追到小区门口终于找到人,韩煜冻得嘴唇泛紫,许迟川赶紧把大衣给他披上:“你的手机、充电器、身份证都在里面,钱包我没拿到,过两天偷偷寄给你。”
“哥,”他有点哽咽:“值得吗?”
韩煜淡淡一笑,嘴里的热气在夜色中幻灭成烟:“值得。”
是谭祁樾,怎样都值得。
“我知道你不是打算今天说,”他抹掉眼泪:“是姑姑他们先催婚,你才……”
“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韩煜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人算不如天算,你……不要学我。”
许迟川鼻子一酸:“走之前告诉我。”
“好。”
“对了,这个给你,”一个红包滑进大衣口袋:“姑姑和伯伯给的,你拿去应急。”
“哥,”他说:“别回头。”
路在前面。
出了这样的事,第二天一早许宥华就带着妻子和儿子打道回府,车上气氛明显比去时沉重许多,沈斯静坐在副驾突然转过头问他:“姑姑和伯伯给你的压岁钱呢?”
“我给煜哥了。”
沈斯静一愣,也没说什么,淡淡叹了口气:“那孩子……可惜了。”
“我没觉得煜哥哪里不对,”此刻许迟川终于忍不住:“什么叫忘了礼义廉耻,净学了些畜生事,难道喜欢一个人比杀人放火伤天害理还严重吗?”
沈斯静试图纠正他:“可是他喜欢的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他反问道:“妨碍谁了吗?”
“这是个社会伦理问题,”沈斯静正色道:“你想想你姑姑和姑父,要是他们的同事和朋友知道他们的儿子喜欢男人,会怎么想怎么说?”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
“人言可畏的道理,需要妈妈跟你讲一遍?”
“所以为了面子,就要牺牲自己的儿子?”嘴边扬起一抹冷冷的讽刺:“真是父慈子孝。”
“许迟川!”许宥华呵斥他:“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许迟川闭上嘴,转头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倒退的树木,沈斯静顿了顿:“说不定去医院看看医生能治好。”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同性恋不是病。”
“你今天怎么回事?”女人奇怪地看着他:“说话这么冲?”
许迟川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只是觉得煜哥很可怜。”
沈斯静哼了一声:“可怜也是你姑姑和姑父可怜,那种态度和父母说话,这么多年白把他养这么大了,以后你也离他远点,少点往来,听见没有?”
“可……”
“别可啊可的,”许宥华不耐烦道:“快点答应你妈的话。”
“……知道了。”
见儿子还有些怏怏,沈斯静道:“今天大年初一,放你假,要不要去找陆淼一玩?”
“他跟林月姐姐还有陆叔叔去滑雪了,我去找穆时海吧。”
“他没回老家?”
“没有。”
“行,”沈斯静点点头:“去吧。”
“那我能不能明天中午回来?”语气带了点期待:“我们买点吃的,租个碟片在家看电影。”
“可以,不要睡太晚,到他家了给妈妈来个电话。”
“好,谢谢妈妈。”
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沈斯静也笑了,能有个这么亲密的知心朋友……
亲密?
沈斯静皱了皱眉,看来韩煜的事把自己也影响了。
别墅外,许迟川兴冲冲按响门铃,开门的不是穆时海也不是保姆,是难得一见的女主人,他一愣:“阿姨……”
“你是小海的同学吧?”殷执梅笑语宜人,还是那副温婉玲珑的模样,甚至贴心地给他拿了拖鞋:“小海在楼上呢,我帮你叫他。”
“不用了,谢谢阿姨,”他赶紧道:“我直接自己就行。”
低头换完鞋匆匆上楼,错过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与毒辣。
穆时海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本来以为这个寒假可能都见不到,锁了门就把人按在墙上亲了又亲:“你不是在万川吗?”
“出了一些意外。”
然后就把韩煜的事儿说了,穆时海听完后默默道:“谭家现在已经乱成一团,谭司令派人到处在找谭祁樾。”
“希望不会被找到,”想起昨晚许迟川仍旧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昨晚是我姑父第一次动手打煜哥,我看见他手一直抖。”
“我刚刚上楼,碰到你后妈了,会给你添麻烦吗?”
“没事,”穆时海声色暗哑,手已经伸进里衣一寸寸抚上后背,细滑的触感叫人爱不释手:“她和我爸吵架了,估计能消停两天。”
“唔……”许迟川被亲得七荤八素:“为、为什么?”
“我爸公司快上市了,她想要股份,穆兴勇不给,再加上……”穆时海冷冷一笑:“她抓住穆兴勇出轨。”
“出、出轨?”
“很正常,穆兴勇那张脸再加上他的钱,多得是想往上扑的女人,她自己不也是小三上位吗?”
手已经解开裤子拉链,露出黑色的内裤,许迟川红了脸:“你以后会不会……”
“绝对不会,”穆时海将他扑倒,双手摁在头顶动弹不得,眼中火星燎原:“我只对你忠诚。”
这一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穆时海像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毛头小伙,发泄不完的精力和好奇驱使他不停探索每一寸开发的可能,好话说个没完,哄着许迟川配合他这样那样。
“崽崽乖。”
“让哥哥亲一下。”
“听话宝贝。”
“崽崽好棒。”
结束时,许迟川一脸被欺负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呜呜呜讨厌你!”
“没事,”穆时海紧紧抱着他:“我爱你。”
第二天回家时许迟川显得很心虚,因为他不仅忘了给沈斯静打电话,而且锁骨和胸前多了几个不明痕迹——昨晚穆时海失控时不小心弄的。
沈斯静端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遵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许迟川脸上堆着笑,一溜烟跑到沙发面前蹲着给太后老佛爷捶腿:“昨天电影看得太入迷,不小心忘了,沈女士这么好看,不要生我们熊孩子的气。”
沈斯静没绷住,扑哧一下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别嬉皮笑脸的,去把衣服换了。”
“好嘞。”
衣服脱到一半,沈斯静突然开门进来,吓得他赶紧抓起睡衣胡乱套上:“妈你干什么!”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你的小海豹我昨天洗了,给你拿进来。”
“我,”他支吾道:“我不好意思。”
沈斯静笑:“跟妈妈还不好意思,咦,你过敏了?锁骨上怎么红红的?”
边说边伸手要看,许迟川躲闪着往后退:“没有,昨晚有蚊子,一直嗡嗡吵。”
“别墅还有蚊子?”
“蚊子又不知道是不是别墅,”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妈我想吃苹果。”
沈斯静终于放过他,转身出了卧室:“妈妈给你削。”
元宵节前几天,许迟川终于找到机会,瞒着家里偷偷联系上了韩煜:“后天中午,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茶室,别被舅舅和舅妈发现。”
“好。”
挂断电话许迟川忍不住蹙眉,电话里韩煜声音显得很憔悴,言语间还有些淡淡的绝望。
这不对劲。
直到他看见茶室里多出来的两个人,一切都有了答案。
没有办法不认出来,檀木椅上坐着的男人一派上位者的威严,浑身上下充斥着军旅生活留下的硬朗,何况五官都长相,俨然就是三十年后的谭祁樾;身旁的女人一身旗袍并不华丽非常,却处处显露着优雅与端庄,映衬着对面的韩煜越发势单力薄。
在男人皱眉以前许迟川先开了口:“谭叔叔好,伯母好。”
谭慎眉心微动:“你认得我?”
“我和叶璟是朋友。”
“小璟?”这次轮到谭母惊讶:“你们是同学?”
“算是吧,”他坐到韩煜旁边:“樾哥带我们一起打过枪。”
谭母淡淡一笑:“那还真是有缘。”
“既然你弟弟和我外甥是同学,”谭慎打断两人的寒暄,一双鹰眼死死盯着韩煜:“那我直接长话短说。”
“离开谭祁樾,要多少钱,你开口。”
“谭叔叔,”许迟川蹭地站起来:“我哥和樾哥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这个不重要,”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对他们怎么在一起、为什么在一起丝毫没有兴趣。”
“我只关心,他怎么样才肯离开我儿子。”
韩煜攥痛了手,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羞辱。
见他不说话,谭慎继续道:“这个茶室,是谭祁樾带你来的吧?”
“一壶野生祁红三千八,你以为,喝的只是茶吗?”
“就像谭祁樾的婚事,你以为只是结个婚传宗接代吗?”
“韩煜,他有他要承担的责任,而你,已经成为他人生路上最大的障碍。”
“既然你觉得你们之间那点东西叫做爱,难道你爱他的方式,就是毁了他的人生,成为他的阻碍?”
这话太难听,许迟川忍不住又要站起来,却被韩煜死死抓住衣角。
“何况,”
“你又怎么知道,他就只爱过你一个?”
“难道你以为,这么多年,谭祁樾在外面干了些什么,我真的一无所知?”
“我承认,你是他身边出现过的人里,素质最高,人最优秀,待的时间也最长的那个。”
“但就像这壶茶,无论泡的时候多好喝,最后都会索然无味,被人厌弃。”
“你是个聪明人,”他瞥见韩煜发白的脸色:“应该知道,什么叫及时止损,点到为止。”
韩煜终于抬起头,迎接男人高傲的目光:“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谭慎脸上有一丝满意:“离开他,放他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韩煜反问道:“到底是他应该做的事,还是您希望他做的事?”
男人脸色骤然一变。
许迟川很开心,看着他哥又变回那个理智克制的韩煜:“请恕我直言,您刚刚说的话不过是想告诉我,第一,我是那个让谭祁樾不肯听话的罪魁祸首;第二,您试图在我心里种下一个猜忌的种子,让我认定谭祁樾并不忠诚并产生自我怀疑,从而达到让我离开他的目的。”
“看您的脸色,应该都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谭司令,让您失望了,我没有上钩。”
韩煜说完,许迟川紧张地盯着对面,要是谭慎恼羞成怒,打是打不赢的,他只能第一时间冲出去报警。
但男人只是淡淡一笑,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欣赏和赞许:“你很聪明,也很冷静,如果你是我的部下,我一定会很器重你。”
“但可惜,”言语中流露中淡淡的威胁:“你选错了。”
“你就没想过,谭祁樾被我打了一顿在禁闭室关了七天还能开车跑出来找你,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被抓回来,真的是因为我手下的人太废物,既找不到他藏在江恭的那套公寓,也不知道你们已经买好明天早上八点从江恭开去河京的火车?”
这回换他如愿看见韩煜脸色变了。
刚才信誓旦旦的自信与理智顷刻间化作齑粉,寒意从足下疯狂缠绕蔓延,苍白的凉意浸满每一个毛孔,韩煜稳稳坐在椅子上,脑子却是天旋地转,对面男人睥睨淡定的目光,好像怜悯着他混沌初开的无知。
“实话告诉你,他刚出禁闭室我就知道了,谭祁樾把你藏的太好,如果不是这次他昏了头我将计就计,大概还不能这么轻易地找到你。”男人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咽下:“当然,很大程度上还要归功于你们之间,那所谓坚贞不渝的爱情。”
许迟川怒了。
是真的愤怒了。
相比于罗母的泼辣,这种被算计感觉更像是一场不对等的围剿:“你利用自己亲儿子!你这是奸诈!”
“这是计谋,”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谭慎并不生气:“谭祁樾护不住你,以前,现在,以后,都护不住。”
“如果你还不肯认清这个事实——”
“韩煜,”谭母接过他的话,目光中带着怜悯:“你刚和父母闹翻,对吧?”
“不用这么震惊地看着阿姨,刚才他爸爸已经说了,阿樾护不住你。”
“老实说,阿姨真的很感动,你能为了我们阿樾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你是个女孩,阿姨一定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你爸爸妈妈都是国企的普通职工,你有三个表弟,其中两个是双胞胎,另一个就是他,”谭母眼光落在许迟川身上:“江北二中,成绩很好,明年就要高三了;”
“你们这两兄弟啊,都是一条路。”
“穆家那个小子——”
“够了!”许迟川站起来,被人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直天灵盖,一掌重重拍响桌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要看你哥哥怎么选。”
谭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机票推到韩煜面前:“明天早上七点,江恭飞岚省。”
“阿姨知道你成绩很好,你那么喜欢天体物理,难道不想去外面见识更好的设备,开拓更宽阔的视野,做出一番成就,何必要局限在一个男人身上。”
“如果你愿意,过去以后先在岚省住几天,等签证的手续办好直接飞到M国,MIT的天文物理系,不会亏待你。”
韩煜死死盯着那张机票,艰难咽下喉咙甜腥的血雾,声音嘶哑:“如果我说不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谭母浅浅叹息:“那就不要怪阿姨把事做绝了。”
“哥,”许迟川握住他的手,面带哀求:“你不能去啊。”
“你去了樾哥怎么办?”
韩煜恍若灵魂出窍,望着桌面微微失神,他不去,父母怎么办?许韶许叡怎么办?小川和穆时海……又怎么办?谭慎明显已经把其他路都堵死,叫他连困兽之斗都做不成。
“你不怕我拿了机票到了岚省,然后反悔?”
女人笑了:“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你不会有反悔的机会。”
三人严密的注视下,韩煜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冰凉,触碰到那张登机牌,易碎又沉重。
“好。”
“我走。”
他抬起头,眼中血丝交缠,陡然垮败:“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一言为定,”谭母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笔:“最后一件事。”
“为了彻底断绝你们的念想,你留一句话,我们带给他,就算做个了断吧。”
韩煜颤抖着接过纸,一笔一画,亲手断送两人之间最后一点联系,写完后笔从指间滑落,摔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谭母看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装进包里,朝他伸出手:“谢谢你愿意体谅,提前祝你在M国的日子一切顺利。”
韩煜转过头,没有和她握手,女人也不计较:“你在阿樾公寓的行李我们已经派人打包好,就在门口的车上,司机会带你到机场的酒店,另外,一个友情提醒,两位都不要想着联系谭祁樾,一来这样做没有好处,二来,你们也联系不上。”
真是,滴水不漏,韩煜突然笑了:“安排我出国,也是因为谭祁樾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出去吧。”
“是,”谭慎毫不掩饰:“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你遇到了我儿子。”
可惜吗?
韩煜倒回座位捂着脸,眼中酸涩湿润,缓缓爬满指缝。
是可惜。
可惜再没有谭祁樾了。
他想起刚刚那张几乎用掉他半条命的纸。
一辈子很长,找个风大的地方,忘了我吧。
谭祁樾,忘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