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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

君恩不授 浮舟 2805 2025-02-01 11: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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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扶云台那次一样,再把我打一顿吗?”

显然,两个人都被这句话勾起了一些回忆,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萧璟先转过身去,随手拿起一件替换的便服套在身上,低头去系衣带,动作生疏加之手指微颤,怎么也打不好那个结。

扶云台之后,萧璟很少再向晏钧示弱, 似乎非常清楚对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耐心地照拂他,以至于这么一件小事,他都觉得自己在晏钧面前露了怯,有些焦躁地把两根缎带系了拆拆了系,结果越急越系不好,反倒把平整的衣襟揪出一个鼓包。

晏钧叹了口气,走过去接过衣带,解开之后替他拉平衣襟,“内襟不要拉得这么紧,领口会乱……结是这么系的,看懂了吗?”

他松开手,重新解开系带,“自己试试。”

萧璟秾长的眼睫抖个不停,就是不肯看他,伸出手照着他的方法妥帖整齐地系上一个结,末了低声道,“好了。”

晏钧已经从箱匣里拿出腰带,扣在他的腰际,少年的腰线窄得惊人,卡孔拉到最后一格,仍旧只能松松地靠衣服撑住,晏钧低头整理着,忽然就道,“照棠,这些日子打过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说的那样随意,忽略许多许多,最终也只是问,打疼了你,恨我吗。

萧璟眼眶蓦地红了,他转过脸去看窗纱外耀目的日光,许久,嗓音微哑地开口,“长策哥哥。”

“嗯。”

“我能不能不娶妻,不生子?”

晏钧停下手,午后日光盛极,萧璟那么站着,侧脸就隐没在点点碎金里,神色看不分明。

“照棠……”

十五岁开始,萧璟就常常问他这个问题,晏钧答了许多遍,到如今,他仍是只能这么回答,“你是天子。”

萧璟不意外地笑了一下,一点金光调皮地落在他的唇瓣上,继而消失在唇齿间,“是啊,可惜爹爹只有我一个儿子,可惜那年我还太小。”

他看向晏钧,语调突兀地转冷,“那你呢?难道不恨我吗?”

“扶云台我手段使尽,还让你背上嫉贤妒能,揽权专政的骂名,你不心生怨怼吗?你不会意难平吗?”

“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做这些事?”

萧璟越说越激动,见晏钧不开口,他后退一步,抬手将小桌上的茶盏扫落,扬声道,“中书令!回答朕!”

那一声过于用力,萧璟喊得声音劈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晏钧上前拉住他,却被他挣得根本按不住,只好把人箍在怀中,狠命掰过萧璟的脸,自己同样咬着牙,“你听好了萧璟!我只说这一次。”

有些人的情感是一泓溪水,透亮清澈,里面沉着多少沙砾,多少碎金,一眼就能看得轻轻楚楚;有人不一样,他是死死扣住的珠蚌,任凭内里的宝贝多么珍罕,不用刀子撬开蚌壳,也绝不会泄露一点出来。

“作为臣子,扶云台那些事,没有人会不寒心,你要问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近乎是恶狠狠地,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再吐出来,“因为我舍不得你,听明白了吗?”

吐尽了,剖白了,也只能言尽于此。含光的珍珠只微微一闪,就被他重新藏起来,萧璟那样聪慧,不可能不懂。

晏钧是这么想的,他很快松开萧璟,努力平静地说,“别再闹了照棠,你是天子,知道外面有多少耳目在看你……”

“我知道。”

萧璟突兀地打断他。片刻不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微一弯,“我是天子嘛。长策哥哥,你早些说出来多好?省得你难受,我也难受。”

他的反应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晏钧皱起眉,“照棠,你……”

萧璟却已挥了挥手,倦极了似的,“我还要去观文殿,中书令……哦,不必了,我走就是。”

他不闹,不哭,也不看晏钧,对着镜子理好衣襟,就那么撩帘出去了。

刚才那一通闹,保宁殿侍候的人全都听见了,正大气不敢出就见帘子一撩,居然是陛下走出来了。

“……”

小监侍们开始慌了,面面相觑,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崔忠承。

崔忠承到底是老人儿,也只有他敢过去触萧璟的霉头,迎上去道,“陛下,是去观文殿吗……”

陛下没有回答。崔忠承等了许久,悄悄抬头一看,也吓了一跳。

萧璟年纪小,哭闹发脾气都是常有的事,虽然挺闹人,但顺着毛哄一哄,再不行搬出中书令,也就混过去了。今次却不大一样,小皇帝虽然面无表情,但脸色差得要命,一双眼瞳看不见似的没有焦距。

那模样,还不如哭一场呢!

崔忠承这下急了,连忙去扶他,才发现萧璟藏在袖里的手抖得厉害,整个人一碰就倒,勉强站稳了才叮嘱他,“叫轿辇……不,就这么去吧,你陪我去。”

崔忠承小心翼翼,“陛下要不然先回去休息一下,我通知各位大人来此……”

“不去观文殿,”小皇帝喘过一口气,低声道,“去昭泉宫。”

*

今日事务不多,郭远霜早早从部门出来,换了一身鲜亮衣服,喜滋滋地往芳溪坊赶。

都说成亲啊登科啊都是人生乐事,但郭远霜不这么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有什么意趣?又要守规矩又要争贤德,贤得连在床上多几个花样都不愿意。

花楼就不一样了,小娘身子既清白,又是这种地方出来的,想必销魂得多,也不枉他花了那么多钱。

郭远霜想着就咂了咂嘴,急不可待地撩袍下车,径直往芳溪坊大门里冲,抻着脖子喊,“妈妈!我来接人了!”

鸨母正在楼下迎客,见他来了笑道,“哎哟,来了,人在上面呢。”

“没人动过吧?”郭远霜有点猥琐地笑一声,“要是验出来,可就不给尾金了。”

“放心,清白着呐。”鸨母的笑容有点僵硬,不过掩在浓浓脂粉下看不出来,“客人快请。”

郭远霜也没注意那么多,三步两步走上楼梯,推开门腻歪地叫了一声,“心肝儿~好郎君来接你了~”

桌前坐着一个姑娘,郭远霜随便扫了一眼,很快又略过去,“心肝儿?人呢?”

没喊两声,就感觉自己的衣襟被人轻轻一拽,是那个姑娘,怯生生地望着他。郭远霜一怔,突地发现这姑娘无论是身量衣着都有些眼熟,再一打量,连他也迟疑了,“你……?”

“怎么,郭巡官不认识了吗?”

房门被打开了,郭远霜乍听人叫他的官职,悚然一惊,再回头,就见房门旁倚着一个人,正是前几个月刚任职的秘书郎萧頫。

“哎哟,是秘书郎啊,吓死我了。”郭远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拍着胸口道。

萧頫似笑非笑,“怕什么呢?不就买个姑娘。”

郭远霜心里暗暗庆幸,面上笑着说,“这不是家中有河东狮……可不得小心点,比不得侯爷和秘书郎潇洒。”

“唔,”萧頫点点头,“不过巡官手头倒是很松,我这俸禄可赎不起芳溪坊的姑娘,还是清倌吧?”

“嗨,吏部嘛,吃的就是任职调命这碗饭,下面那些县官多少……”郭远霜捻捻手指,陪着笑道,“秘书郎,既然碰见了,我们喝一杯去?”

“那敢情好,”萧頫眼神里带上一丝戏谑,他道,“不介意我再叫个朋友吧?”

“当然!秘书郎的朋友,来多少我也得招待好……”

郭远霜满面堆笑,甚至还挺热情地抬起手,一个“哎”字还没出口,就硬生生噎了回去,举着手僵在了原地。

“中……中书令……”

他僵硬了半晌,咕咚一声跪下了。

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身在官场,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两袖清风,什么也不要。特别是晏钧这种,位高权重又深得圣眷的,他不肯递把柄给人,处理起人怕是也半点不带磕巴。

更何况林如稷的事之后,他们这些人也多多少少看明白了,晏钧不贪,那是奔着摄政去呢,现在自己无意说漏了嘴,那还不是等着被拿去做功绩?

几个人进了房间关上门,晏钧其实什么还没说,郭远霜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大圈利害,最后咬一咬牙,他爬过去猛磕一个头,“中书令,恕下官斗胆,您先别忙着享乐子,近来风闻不对,怕是对您不利!”

晏钧坐在他面前,嗯了一声,“怎么?”

“还不是看您最近君恩隆盛,都眼红嫉妒,我听同僚说,不少人憋着坏要弹劾您呢!”郭远霜见有戏,赶忙说,“特别是吏部,嗨,都乱了套了,有事没事都要提您一嘴!”

“所以呢?”

“我心想这哪行啊,赶着跟他们吵了一架,又怕您觉得我多管闲事……”

郭远霜的胖脸挤成一团,偷眼打量晏钧的反应,“哎哟,下官多嘴,中书令恕罪。”

他这一通投诚的话递出去,没想到石沉大海,晏钧什么反应也没有,不由得额上见汗,等了片刻,才听见晏钧慢条斯理地说,“买了个姑娘?”

“啊……啊。”

“不觉得姑娘有什么不一样了吗,”晏钧淡淡地说,“见过她之前的脸吧?”

郭远霜脑袋里轰隆一声,心道要完。

其实他官位不高,上朝也只能远远看一眼天子,但这姑娘实在是太像了,让人一下就瞧出来。

那可是天子啊。

明明是个不成器的废物,却随便挥挥手,就能叫他这种小官万劫不复,只因为他生在天家,血脉尊贵。

呸,他也配。

郭远霜之所以愿意花重金买下这个姑娘,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存了折辱的心思,要是能把这张脸捏在掌中随意玩弄,想想就觉得爽快。

但现在,他哆哆嗦嗦,上牙磕下牙,“下官……下官不知……”

“噗。”

他听见萧頫轻轻笑了一声,随即把什么东西扔在他面前,“在中书令面前撒这种谎,巡官还是挺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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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点有二更,等我。

作者感言

浮舟

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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