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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君恩不授 浮舟 2748 2025-02-01 11: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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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离上京只有一天的路程,面积虽小,但东临江水,南侧又是浦嶷山脉,风景和气候都十分好,整个县都被划进了皇家行宫的范围里,每年行秋祀,祭祀之后围山行猎,属于一步到位的方便所在。

晏钧是轻装,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只有赵觉跟他各骑一匹马,黄昏时分赶到行宫旁的驿馆,他恍然发现,这附近热闹了许多。

“往日有这么多小商贩吗?”

“有啊,”赵觉先下马,帮他牵着缰绳,絮絮叨叨地说,“也就是这两年陛下来得勤,所以游人多,做生意的自然也多啦。”

晏钧嗯了一声,或许是中间隔着重生的那一年,他总觉得前几年的事像是水面上的影子,记得倒是记得,就是不大清楚,像这种小细节,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今天太晚了,你先去休息,明天再替我办件事。”他带着近卫进驿馆,将房间钥匙丢给他一把,自己则转身出了门。

天已经黑下来了,远处山脉只剩模糊的轮廓线,倒是比上京凉快很多,路两旁的小商贩看起来也惬意,人手一把蒲扇,边乘凉边叫卖,摊上挂着的风灯一路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

行宫本来就建的离县城稍远,这间驿馆也不接待官员以外的客人,这么多商贩反倒显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是谁会来这里买东西。

晏钧不由得凝目多看了一会,才走下台阶,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行宫的门口当然不会有人敢摆摊,那有一队队的虎贲卫日夜巡逻呢,高大沉厚的朱门只会为天子的到来开启。

当然,晏钧是个例外。

虎贲卫的营头就算不认识他,也认识那只独一无二的金鱼符,他忙不迭地从值房里出来,很热情地说,“中书令是有什么吩咐吗?其实您叫个近侍来就行了,哪里需要劳动辛苦。”

晏钧道,“我要进藏书楼,开门吧。”

即使只是偶尔一住的行宫,其形制规划也和宫内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建筑都小一号,殿宇换成了轩馆,皇家的内库则换成一座六层小楼,存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历年来的起居注。

那真是浩如烟海的收藏,萧氏数代帝王几百年的生活琐事都被塞在这里,越往上就越是老旧,很多注册都放到朽坏,也不会有人再来翻动。

营头也很是不解,他从腰上解下藏书楼的钥匙,小心翼翼地说,“中书令,这都许多年没有修缮过了,楼梯怕是不结实,您……”

未几,他瞧见中书令淡淡看了他一眼,马上闭上了嘴,“我给您搬个椅子来?”

“多谢。”

晏钧推开大门,手中的灯笼立刻映出飞扬的细灰,室内摆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上面全是成册的起居注,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碰过,全都落着灰。

君王殡天之后,他的起居注才会搬来这里,活得久的,就多几个架子;命数不好的,一个架子还放不满,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再关心了。

晏钧要的册子倒是不难找,毕竟先帝萧定衡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天子。他只沿着架子走了两步,就抽出几本册子拿在手里。再推门出去,外头不知不觉已经布置出了一个简易的书房。

营头很会来事,不仅拿了椅子,还搬了一只书桌,上头灯烛茶水一应俱全,连驱虫的香薰都点上了,烟气袅袅地被风吹开,晏钧将那些册子累在桌上,就拖开椅子坐下来,细细翻看。他阅读很有规划,只看特定几年的注册,翻完一本就拿过下一本,手边的册子极快地流向另一侧,不一会就要再换一批。

晏钧就这么看了很久。行宫里其实是很黑的,高大的院墙阻隔了光线,只有天上的明月清辉,和身前那一点烛光,堪堪照亮晏钧低眉敛目的侧脸,他睫羽低垂,色泽浅淡的唇瓣微微抿着,仿佛身处自家书房,心静如水,并不觉得暑气熬人。

先德宗萧定衡,19岁即位,执政二十年,因病薨逝。他这一生无功无过,虽然说不上好,也没什么失德之举,勉强算得上守成之君。

非要找出什么不一样的点,那就是他原本是众皇子中不太出众的那一个,即位前差点就要被封亲王,结果不知走了什么运,那两年不仅政绩出众,还颇得君父青眼,最后挤掉了其他兄弟,堂而皇之地坐上了皇位。

晏钧翻看他的起居注,通篇都是衣食住行,话却很少,似乎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记载一天,也只有一两句嘱咐宫人的短语。

萧定衡不像他的父亲,子嗣缘非常稀薄,即位整整十年才有了萧璟,那之后又连生了两个公主,可都没有保住,他也很少去后宫,除了皇后的昭泉宫,只跟一个封旻的宫妃偶尔见面,除此之外就是整日泡在观文殿,可到底也没做出什么政绩来。

晏钧是见过萧定衡的。

真要说起来,他的授业恩师就是萧定衡的太傅,两个人算得上师出同门,因此那年殿试萧定衡对他的态度格外好,宫宴之后还特地留住他聊了许久。

“哦,你是晏尚书的长子,”那个侧室里,皇帝带着萧璟坐在上首,一旁就是两人的老师魏自秋,他仔细问过晏钧的出身,便转向太傅道,“还是太傅慧眼识珠,又为南楚选拔一人才。”

太傅魏自秋那年就已是满头花白了,他和善地笑,“陛下谬赞,臣说斗胆的话,您也是臣的学生,哪有为人师长不为学生操心的呢?”

陛下好像是笑了一下,干脆侧过身去和老太傅聊了两句话,一时间没有理会晏钧。

晏钧被特许坐着,听了会他们说话,就看见躲在萧定衡怀里的小太子不耐烦了,在君父的怀里坐正了身子四处乱看,正好看到晏钧身上。

他看起来像一只软乎乎的雪团子,那双凤眸还未现出轮廓,只有瞳孔乌湛湛的,又可爱又机灵,晏钧也是第一次见小太子,见他睁着眼睛盯住自己看,不由得勾唇一笑。

对面的哥哥冲自己笑,小太子立刻觉得找到了玩伴,趁爹爹忙着说话,从他怀里钻下去,一溜烟跑到晏钧面前,仰着脸老神在在地说,“你叫什么?”

晏钧忍俊不禁,他也是少年心性,悄声逗他,“殿下要先说自己的名字,才好问别人的。”

“璟,”小太子手指肉乎乎的,在他手背上画了两笔,“是……”

“阿璟!”

萧定衡却忽然叫住了自己的儿子,语气略有些急促,“做什么,快过来。”

萧璟一下住了手,转过脸看他。

“过来!”

皇帝喊他不应,立刻有些急躁,差点就要站起来亲自去拽萧璟,手腕却被老太傅一把拉住,魏自秋笑眯眯地劝他,“陛下不必担忧,长策是个好孩子,他有分寸的。”

而后,魏自秋起身走到太子跟前,蹲下身抱住他,指了指晏钧,很和气地说,“小殿下喜欢他吗?”

“以后,让他陪着殿下好不好?”

……

他已经想不起萧璟的回答,那时候晏钧状元登科,春风得意,满心装着的事数都数不过来,更何况两年之后再见面,萧璟也彻底不记得他了。

但……晏钧略一沉吟,思绪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他觉得皇帝有些怕他。

很滑稽的推断,九五之尊,天下在握,为什么要怕一个十五岁新登科的少年?何况自己的父亲并不热衷于弄权,不然也不会早早离开上京,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做官,想来也不是为了晏家。

脑海中的想法不停流转,晏钧的手指倒是不停,飞快划过字面,很快翻开另一本注册。

那是萧璟出生前一年的起居注,延嗣已经成为萧定衡迫在眉睫的大事,他开始每日留宿后宫,但几乎只在皇后宫里停留。

这也很正常,先皇后和陛下感情甚笃,想生一个二人血脉的嫡长子是情理之中,但萧定衡的行为显然太过规矩了一点——起居注上几页纸整整齐齐地记载着,皇帝都是傍晚去昭泉宫,连时辰都分毫不差。

直到先皇后怀孕为止。

人又不是钟表,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地准时做一件事是很难的,更何况天子有处理不完的事务,难道因为他要延续子嗣,朝臣们就不拉着他议事,不给他出难题了吗?

太规矩了,反而惹人生疑。

先皇的起居郎是个老臣,如今已经去世了,晏钧只有面前这一本起居注借以思索,他摸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记档,那段时间,皇帝的话特别少,经常在殿中枯坐半日,一声不吭。

晏钧把那本起居注放在桌上,余下整理好重新放回架子上,而后锁上门,把注册卷起来收进袖子里,离开了行宫。

赵觉还没睡,正守着门等晏钧回来,见他上来,连忙迎过去,“大人用过晚膳了吗?我让厨房备一点送上来?”

晏钧说,“随便。哦,明日你先不要出去,陪我去个地方。”

赵觉点头,“您是要去见魏老太傅吗?”

晏钧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赵觉摸摸脑袋,“魏老太傅辞官之后不就在这儿隐居嘛,又是大人的恩师,所以您一说,我就想到他了……哦对了,就在半个时辰前,有个人想找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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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事迟了…还好赶上了

作者感言

浮舟

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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