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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渡鸦不飞 剑止 3553 2024-11-27 07:51:03

平心而论, 裴迁并不能设身处地地考虑周悬的心情。

他和周悬不同,自小他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任,能被称为“朋友”的人,除了至亲, 他对任何人都抱着时刻怀疑的态度, 不能打从心底理解周悬现在的心情。

但他明白那人现在一定是痛苦而折磨的, 现在的他不能不顾虑对方的感受, 所以他咽下了那些尖锐的话,静等周悬自己醒悟。

周悬长出一口气,就像是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最后那点感性也被理智撕裂了。

“其实, 我是怀疑过的。”他嗓音沙哑,像是喉间哽了团咽不下的棉花,“……在知道他出事的时候就怀疑过,我觉得事情太巧合了, 那具烧得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怎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孙濯他怎么就在出事的前几天去做了体检,刚好留了血样做DNA对比呢?但我那个时候的心态和现在不一样。”

他翻着相册, 看到了儿时他和孙濯闹成一团的旧照片。

那时他们脸上都带着孩子的稚气, 什么都要攀比, 谁也不肯承认比谁差, 常常说不到一起就扭打在一块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濯变得不在乎输赢,心甘情愿地跟在身后做他的小弟了?

“初二那年……”周悬连叹几声, 差点说不下去, “小时候我们两个关系很差,动不动就要打起来, 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我们两个刺头撞在一起就出事。初二那年他父亲出车祸去世了,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我吵起来,事事依赖我,我们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破了冰,老周觉得他可怜,让我做什么都带着他点,后来的每一天他都会来我家吃饭,我去卧底的那段日子也是他在帮我照顾我爸妈,这样的关系……我很难去怀疑他。”

裴迁轻轻摸着他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淋了雨后颤颤发抖的小动物。

“知道孙濯出事的时候,我希望的是医院留存的血样有问题,那具被烧焦的尸体不是他……但我理智上清楚,替换血样,金蝉脱壳的套路跟詹临如出一辙,我很怕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根本不敢多想。”

他用掌根抵着额心,不甘心地承认:“我现在的心态很卑鄙,但我宁可孙濯死去,也不希望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成为一个陌生的……敌人。”

“周悬……”

看他这样子,裴迁心里也难受的紧。

“痣是黑色素沉淀在皮肤表面形成的,后天也可能形成,单凭这一点不能排除孙濯作案的可能,但暂时我还想不出他和RED会有什么关系。”

周悬抬起头,含怯望向裴迁,“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身边,不算我去卧底的那段日子,他离开我视线最多也不过几天时间,做不到像RED那样出现在东亚各地留下犯案痕迹,所以我觉得他不是RED,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

“我信你,我也不希望孙濯被牵扯到这些事里。”

周悬不情愿地承认:“但有些事确实在假设孙濯是RED的基础上才能说通。”

裴迁眼底的光一闪而过。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通,忽然RED派王业作为人肉炸弹去刺杀你,都弄了这么大的动静,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为什么不赶尽杀绝?”

他相信在事发时RED一定就藏在现场附近的某个地方,随时可以出来补刀,干掉裴迁,拿走他的渡鸦硬币,但对方并没有这样做。

“的确很矛盾,之前我猜他可能是想借王业的手把有关我家旧案的情报传达给我,但这说不通,他既然想杀我,又何必大费周章把这些东西给我,但要说他不想杀我,我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

“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把旧案情报传达给你的并不是RED,而是王业,他是当年惨案的亲历者,用他自己的方式陪了你很多年,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出真相,放下那段过去,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些,直到他即将丧命,他在生命的最后把东西转交给了你,这是王业的个人行为,而不是RED的。”

“你觉得……RED确实是一心杀我的?”

周悬点头,“他都用上了液体炸//弹,可见他没想给你留活路的,你能活下来是因为王业在尽他所能保护你。”

裴迁抬手伸向周悬,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脸,但由着矜持和拘束,他没有放纵自己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只是停驻在那人耳边,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还有你。”他说,“是你的保护,让我活了下来。”

周悬握住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蹭,是个柔软的亲吻。

“我觉得RED既然决心杀你,就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王业一个人身上,他一定还留了后手,保证你一定会死去,这也是一个杀手的职业习惯。我想……如果你没有抬着受伤的我出去,或许RED真的会现身。”

裴迁自然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RED是因为看到周悬在他身边才没下杀手,让对方停手的不是自己,而是周悬。

如果RED是孙濯,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这件事还有很多的疑点,比如周悬刚刚提到的,如果孙濯真是RED,他要怎么在周悬的眼皮子底下执行暗杀任务?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做到一次都没有让周悬起疑的?

怀疑朋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孙濯还是周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裴迁选择闭口不言,他不想逼周悬做出什么抉择,他想把决定权交给周悬。

周悬犹豫不决,气氛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拿起手机,拍下了自己的警察证,发给了那个曾向裴迁发出过死亡威胁的暗网账号,并附言:“我想跟你谈谈。”

聊天框断断续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消息却迟迟没有发过来。

好一会儿,对方简短地发问:“地址。”

这下周悬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对方能被他牵绊,必然是在乎他的人,就算不是孙濯,也可能是他身边的什么人。

他将脸埋入掌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他必须会会这个人了,为了保护裴迁,也为了……让对方浪子回头。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点,刚想输入进聊天框,却被裴迁抓住了。

那人的手很凉,紧握着他,阻止着他。

“周悬……”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语气平静,望向那人的目光柔和,带着暖意。

“放心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轻吻那人的手背,拭去他掌心的薄汗,拿着电脑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不想让裴迁为他担心,这是他和孙濯之间的事,不管怎样都必须有个结果。

黎恪端着杯咖啡,不放心地看着他背后的伤,“你后腰伤得挺深的,也需要好好休息。”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周悬焦虑地咬着拇指尖,黎恪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别咬指甲,这习惯不好。”

“黎妈妈,假如,我们兄弟六个里出现了一个叛徒,一个可能对国家和人民造成威胁的叛徒,你会怎么做?”

“会做这种假设让我帮你出主意,你现在一定走投无路了吧。”

黎恪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坐在了周悬身边,“在原则和立场上,不需要我多说你也清楚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无非是割舍不掉情分,对这个人还抱着一丝希望,一旦希望破灭,你的侥幸自然也就没了。”

“……你说的对。”

黎恪一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吧。”

周悬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向RED发出了地址。

如果对方真是孙濯,也就注定他们之间要做个了结了。

裴迁推门从房里出来,扶着墙说:“我跟你去。”

周悬望向黎恪,本意是希望那人能劝说裴迁留下,替他好好照顾那人,不想对方却对他点点头。

这是默许了他应该让裴迁陪同的意思。

时间是现在的他们最稀缺的东西,做好决定后,周悬便将裴迁扶上车,驶向了他和RED约定的地点。

临走前,黎恪还将暂时保管的手铐交还给他,这是一种无声的暗示,他在提醒周悬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周悬对裴迁说:“我们要去的是平湖区荒废的烂尾楼,那里曾经是我们住过的家属院,动迁到一半开发商就破产了,一直没有开始新工程,土地荒废很久,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鬼楼,平时没什么人会去那边,挺适合作为见面地点的。”

比起向裴迁透底,他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如果RED真是孙濯,他一定明白这个地点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裴迁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有参与到周悬过去的人生中,自认没有资格左右那人的想法,当前的形势下,他唯一该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尽他所能护住周悬。

周悬把车停到了烂尾楼群中的空场,车灯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惹眼。

不管怎样,裴迁和RED之间的事都该有个了结,而他也必须去验证那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他嘱咐裴迁下车,自己坐到了车子的引擎盖上,等着RED出现。

他知道RED一定已经到了,也是时候现身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在这死寂空旷的场地上,话音会被聚拢扩大,即使他的音量不高,也能传到周遭的角落。

周悬指着空场前方的花坛废墟,在脑海里重建当初的熟悉景象。

记忆被镀上了一层昏黄的滤镜,犹响在耳畔的欢声笑语逐渐离他而去……

“你就站在那儿,边上是一株比你人还高的向日葵,你拼了命地垫起脚尖向上伸手,想摘下一颗种子,那时的你仰起头,阳光洒在你身上,你和所有小朋友一样,拥有一段美好的童年。”

“美好……”

黑暗中传来一声哂笑。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勉强算得上美好吧,可你从来都不知道这份美好跟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只和你有关。”

周悬望向声音的来处,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步步向他走来,停在了距他几步之遥的位置。

短短数米,将一段完整的友情撕裂,多年来的情谊毁于一旦。

他遥控打开车灯,冷白的光自下而上映明了那人的面庞,描摹了他脸颊的轮廓,连日来没有休息好而产生的眼袋使他整个人的气质都阴鸷了几分,瘦削的下颌也在诉说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看到对方的瞬间,周悬的心就死透了。

果然,是孙濯。

“你……”

“嘘……先什么都别说。”

孙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大步走上前来,用手指抵住了周悬的嘴唇。

后者下意识想躲,硬是凭着他对那人的最后一丝信任强迫自己顿住了逃离的动作。

凑近后他看得更清楚了,孙濯那陌生的表情,那泫然欲泣的眼神,都在一刀刀凌迟着他。

“来都来了,说说过去那些值得回忆的事吧,你记性好,我想听你说。”

孙濯的手指恋恋不舍地停驻在周悬嘴唇上,直到后者扭头避开才放手,转身坐在周悬身边,仰躺在引擎盖上,看着清澈的夜空繁星点点。

“就快日出了,我能听你说话的时间不多了。”

“孙濯……”

“我想听。”

周悬偷偷看向裴迁的方向,确认那人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才说:“小时候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性子很软,常常会因为年纪比同级生大上两岁受欺负。”

“是啊,他们都说我是低智商的残障,要留级两年才能有好成绩,我受了一段时间的霸凌,他们会把我的头按在装满水的池子里,看我被呛得面红耳赤哈哈大笑,会扒去我的裤子藏起来让我在全校人面前丢脸。”

孙濯双手交扣在胸前,像是打算入睡的安详姿态,“通常针对受害者的霸凌会持续很多年,但我不一样,只被欺负了一个月,那些人就再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了,因为,我被‘大魔王’罩了。”

作者感言

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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